學達書庫 > 周顯 > 魔琴香車 | 上頁 下頁
一三三


  誰知水鏡上人聽後,連想愛徒淩如風夫妻自接怪鏢後所遇到的一連串怪事,認為這事比聖手神醫所想像的要嚴重得多,如若魔琴真的在九絲城主哈大手中,他用一部假琴將中原群雄吸引過來,無疑是要用魔琴一舉制服中原十大門派,以為他用,一統武林然後向朝庭發難。那時勢必引起天下大亂,受荼毒者不僅是中原武林十大門派與數萬僰人,更多的,還是數億中原百姓;如果魔琴主人不是僰人,那麼托鏢之人冒僰人軍師蘭天野的名號,讓淩如風帶一部假琴將中原武林人士吸引到蜀南來,則是企圖利用中原武林之手,達到消滅戎縣僰人這一目的——因為魔琴與中原武林十大門派,有上代十大掌門人之血仇。只要它一出現,眾皆會全力以赴毀琴,以完成十大門派人士在唐古喇山下向十大掌門人遺體立下的血誓,至於黑道人物,因一旦得到這魔琴,便可待以威鎮武林,成為武林至尊,聞訊後定會趕來九絲城,不擇手段地奪琴。這樣,九絲城會面臨一場浩劫。而中原武林,也勢必會導致你爭我奪局面,從此不得安寧。

  水鏡上人這樣分析,聖手神醫大為嘆服,認為真是這樣,托鏢與淩如風之人的目的既是借中原武林人士之手消滅僰人,那麼這目的達到之後對誰最有利呢?

  對滇邊的苗人?僰人一旦被消滅,他們則會唇亡齒寒。

  那麼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對朝庭最有利!因為,自永洪以來,官兵對僰人十必有一征,勢欲剿盡朝廷方得安穩。

  但是,近十來次征剿,朝廷每次皆合漢士官兵十余萬,但一至九絲天險,大兵每望而不敢進。

  雖然,朝廷每次征剿,皆可「割草」萬餘,但僰人就如野草似的,只要有陽光與水土,就是啃草根樹皮,不久又生出一大片。

  官兵拿僰人莫内何,但若讓中原武林傾巢對付僰人,那結果就會不同了。

  能使整個中原武林人士捨命而來的,只有魔琴!

  那麼,用假琴吸引中原各派到這蜀南來的,只有一年解釋,那就是朝廷!

  水鏡上人與聖手神醫這麼一分析,再看大隊的官兵向戎縣進發,不由為整個武林及僰人所面臨的浩劫憂心如焚。

  聖手神醫認為,以水鏡上人在中原武林的威望,以及自己與九絲城主哈大那一段離奇的交情,他們應馬上趕去九絲城,向中原群雄與僰人們揭露事情真象,從而阻止中原群雄與僰人間的一場火拼。

  但水鏡上人卻認為,在沒弄到魔琴主人的真憑實據之前,二人若貿然趕去,只怕空口無憑,反而負薪救火,加速這場火拼。當時唯一的辦法,是儘快尋找夢雲亭下落及魔琴主人,找到真憑實據。既然魔琴主人可能是朝廷內的人物,那麼,這可疑的谷内便可能是那魔琴主人潛身之處。

  聖手神醫覺得水鏡上人之言有理,便決定立即夜探那神秘的峽谷。

  二人因谷口守衛森嚴,從正面進去定是困難,正思量如何進入谷中時,卻見一個青衣蒙面人在前面一掠而過,身法飄忽如魑魅似的,極是怪異。

  二人見這人行走如風,不帶一點聲音,其輕功似已超凡入聖。又見這身影細小,似一窈窕女子。二人想中原武林中,能具此輕功者,竟無一人。

  出於好奇,二人忙運功急追而去。

  但見這女子悄無聲息地在山林中曲曲折折地飄忽而進,不一會,便來到一懸崖上,向下望了一會兒,竟雙臂一張,向下跳去。

  水鏡上人與聖手神醫見狀大驚,以為這女子是尋短見而來,當下顧不得隱蔽,急躍身上崖地,向下一望,借著朦朧的月光,見這女子身如一葉似的,旋轉而下,落在崖下約七丈餘從陡壁間伸出來的一株虯松上,又是雙臂一振旋身向深不見底的崖底落去。

  二人見狀甚驚,覺這女子的輕功,可謂天下無匹。

  水鏡上人憑著山勢,判斷出這女子躍下去的這穀底,正是那神密峽谷的中心。暗忖,如這女子是官軍之人,定會從谷口從容而入,如今她冒奇險從這穀頂躍下,定是有極其重要的原因。

  水鏡瞄瞄崖下絕壁那棵虯松,估計憑自己本身功力,落在上面不至遇險,而下面還有多深,在這夜色中卻目力難及。當下,以詢問的目光望望聖手神醫。

  聖手神醫常年累月為采藥行走在豫南山道中,對此也具七分信心。見水鏡上人以目光詢問,忙點點頭,從腰間拔出藥鋤,運足真氣,雙臂一張,長袖淩空一旋,便孤身盤旋而下,落到崖地壁虯松上。

  聖手神醫剛一站定,仰頭望時,水鏡上人也長袖馭風,緩緩由崖頂落下,恰恰落在他身邊虯枝上。

  二人倚著虯松,再向穀底看去,卻覺黑黝一片,竟測不出穀底還有多深。

  二人在這上不沾天,下不著地之處,已成騎虎之勢,彼此相對苦笑一下,水鏡上人率先提足真氣,長袖馭風而下。

  聖手神醫見狀,更無退縮餘地,唯提氣盤旋而下。

  聖手神醫這一躍,只覺兩耳呼呼風生,竟不知落了多久,正覺真氣難繼時,猛覺「噗」的一聲,長袖掛在一棵樹枝上,身子下降之勢一滯後,長袖被拉破,落到地上。

  聖手神醫剛站定,卻覺身邊「噗」的一聲輕響,水鏡上人落到他身邊。

  聖手神醫試一運氣,虧那樹枝一掛,除衣袖以外,全身無一損傷。再看水鏡上人時,從空中接直而下,竟無一點損傷。並且,水鏡上人躍起在先,落地在後,這份輕功,竟比自己高了一籌。

  二人再仰頭向上望時,唯見頭頂絕壁夾著灰濛濛的一線星空,隱隱約約的現出一彎冷月,從崖頂到這穀底,少說也有二十餘丈。若在白日見此絕頂,任是輕功絕倫,也決無膽量恃勇躍下。

  二人踏著冷月,沿著這峽谷向前走了一會兒,只覺越走越寬闊,前面竟隱約地現出了幾點燈光。

  二人急屏氣而行,悄悄地來到那些燈光的近側,發現竟是從一個巨大的帳蓬內透出來的。再看周圍時,竟大大小小的排列著十餘個帳蓬。因谷口守衛森嚴,在這附近並未設有暗樁或機關,竟讓二人順利地摸到帳前。

  二人屏氣摸到那個最大的帳前,怕被裡面的人發覺,不敢走得太近,唯躲在捆帳角的一棵樹上,採用天聽之術,傾聽裡面的人說話。只聽一個威嚴的聲音道:「挺兒,爹爹這次回蜀南,如不能成功,便只能葬身此地,再不能回京城了!這事,關係著我們全家的生死榮辱,可千萬大意不得呀!」

  卻聽一少年的聲音道:「父帥怎能這麼想呢?據孩兒所知,近兩百年來,朝廷對僰人蓋十必有一征,每次動用兵馬皆在十萬以上,耗費國庫每次皆在幾百萬兩以上,但誰將這僰人割盡過?還不是率兵虛應事故,將那些跑不快的老弱病殘及婦孺的頭割來充數,真正的凶頑沒抓到幾個,帶兵大將的腰包倒塞滿了銀子。爹爹何苦兵馬未動,便先煞了自己威風?」

  卻聽那威嚴的聲音道:「挺兒你有所不知,正因為以前的將領總是虛報戰功,哄皇上高興,才導致僰人今天的倡狂。那蠻首哈大及他堂兄哈緱曾在以前打遍京華無敵手,你不是沒聽說過。何況,朝中不少大人,因嫌爹爹以前在丐幫那段經歷,一直瞧不起爹爹,只盼爹爹在這兒跌個大跟鬥呢!」

  那少年道:「爹爹何苦長他人志氣?劉雲鶴那廝帶來的梵天懾心琴,中原武林無人可敵,難道還不足以治住那蠻首麼?何況,如今朝政大權,已大半落在張閣相手中,諒高丞相那批老朽不敢在背後拆橋!再說,這次主剿的,乃曾大帥,這可是爹爹最佩服的人。你看曾大帥兵馬未動,已運用妙計,讓中原武林各派與僰人幹了起來。以孩兒之見,只怕不用爹爹動手,那些笨蛋們已先打得個天昏地暗了!到時候只須讓孩兒領一隊人馬,便可將那些僥倖不死的武林人物與都掌蠻殺個乾淨,解了朝廷兩百年來的後顧之憂,立下這千古奇功!那時,曾大帥與爹爹名載史冊,流芳千古,這才是時勢造英雄呀!」

  那老的聲音道:「挺兒呀,你太年輕,把事情看得太樂觀了!官場上的險惡,比這僰人還可怕萬分!高丞相雖無大功可居,但朝中元老大臣及手握重權的封疆大吏卻正喜歡他這一點,因為他們的日子就要好過一些,而張閣相與曾大人則不同了。他們鋒芒太露,聰明過人,所主張的也很不錯,但只恐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雖一時得勢,卻未必長久……」

  少年愕道:「父帥之意是……」

  那老的聲音道:「挺兒,你不見爹爹這次出征,朝廷又派劉大人來助剿麼?」

  少年急道:「父帥說劉雲鶴那廝……」

  話未完,那老的急打斷他的話道:「胡來!記住,你以後人前人後,千萬別這樣稱呼劉大人!他雖一時失寵,但誰又能料定自己明天會怎樣?咱們寧可少十個朋友,決不能多一個敵人!記住,你對他,只准稱呼劉大人!」

  只聽那老的放低了聲音道:「那批大老,是不放心大師與爹爹,明是來助剿,實則是來監視我們的!」

  少年忙道:「那我們……」

  老的歎道:「自古為官的訣竅,在於搞平衡而非勞苦功高,作皇上的何嘗不是如此?如張閣相太得勢,那皇上會擔心控制不住他的。你難道看不出,這次征剿若成功,一半的功勞將屬御林軍。但若失敗,則全部罪責都在爹爹一人身上?其實,他那部琴,雖在中原武林中可謂無敵手,但僰人手中,卻正有這魔琴的一樣剋星,只是大家都不知道罷了!」

  躲在帳外的水鏡上人與聖手神醫聽這二人聲音,竟似平夷將軍劉顯與他兒子的對話。一聽僰人手中有一樣魔琴的剋星,二人更是凝神靜聽,不敢亂動。

  誰知那劉顯卻話音一轉,道:「朝廷封爹爹為平夷將軍,若將這僰人全殺盡了,爹爹這平夷將軍便不復存在了!」

  少年的聲音笑道:「那時,朝廷定會升賞,父帥至少應到兵部……」

  劉顯歎道:「挺兒你太天真了,爹爹出身低微,縱是立了大功,也……你沒看那僰蠻哈共,這幾十年為朝廷立了多少大功,下場如何?記住吧,只要夷人存在,不論誰在朝中主政,都有用爹爹的時候!」

  少年忙道:「那麼對這次征剿,爹爹的意思是……」

  劉顯冷哼道:「殺一半留一半!」

  正在這時,忽聞遠處傳來一陣騷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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