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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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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非謠傳!」笑彌勒神色肅然,道:「貧僧在半月前……」 說了半句,笑彌勒圓臉一紅,竟難以再說下去。 原來。在半月前,笑彌勒正獨在峨眉山金頂,練那達摩三十六路神拳之時,不遠處突傳來一陣琴聲,飄飄颼颼,令他心神不定。恍忽間,見一天竺少女赤裸著胴體,在他面前嫋娜起舞,美妙絕倫,他不由一陣心旌搖晃。當下竭力將體內真氣提起,匯于白會、神庭二穴,欲定神凝心,與這幻境相抗。無奈那赤裸的天竺少女,而著那淫邪的琴聲,越舞越近。那少女柔滑的胴體,帶著陣陣異香撲來,竟使笑彌勒把持不住,一下氣滑曲骨,元陽頓泄,竟將苦練了幾十年的純陽童子功破了。這情境,與嵩山水鏡上人所遇相同。但水鏡一代高僧,定力極深厚,運起先天神功,將那誘惑抵住,總算守住元體。而笑彌勒一念之差,便遭受了暗算,致使達摩神功減了一成。不然憑他那純陽達摩神功,怎會久拿淩如風不下? 當下笑彌勒吃了暗虧,苦不堪言,知一百年前的魔琴重現江湖,中原武林即將面臨一場劫難,便獨自下峨眉山來。一路追到中州,卻不見了那魔琴蹤影。正自著急,忽見十年不出山的泰山第一高手淩如風,夫妻雙雙背一琴囊而走,便起了疑心。 想淩如風乃中州武林世家,素來嫉惡如仇,名聲甚好,又是少林高僧水鏡上人最得意的俗家弟子,笑彌勒不便輕易下手,只是一路跟蹤,想查一個水落石出。 沒想才出中州不久,他便發現跟蹤淩如風的人不少,疑心更起。直至南陽城外,見遼東女魔頭余太貞向淩如風出手時,他拍這魔琴一旦落到這女魔頭之手,為禍更深,只得現身。不想被女魔頭纏住,讓淩如風夫妻走了。後在那太平店外,見淩如風夫妻與那天星莊兩個莊主及桐柏二煞、隴西三絕在內,便藏在一旁欲相機行事。那時又發現平都鬼聖兩個兒子出現,更是為淩如風夫妻處境危險而著急。不想肉蒲團奔來,將場內攪亂,各自吃虧,倒讓淩如風夫妻走了。 他當下一路追來,順便帶上淩如風夫妻走失的馬匹行李,在野嶺上趕走二鬼,對淩如風夫妻曉以大義,勸其毀琴滅禍。無奈淩如風執迷不悟,至使二人出手,倒讓平都二鬼撿了便宜去。自己一條命,差點喪在二鬼的奪命神砂之下。 見笑彌勒說到「半月前……」便臉一紅,不再說下去,聖手神醫便知他有難言之苦,也就不再追問。因為他剛才替笑彌勒把脈之時,覺得他中極、曲骨間沉浮不定,正暗自奇怪:以笑彌勒純陽重子功,縱使受了重傷與奇毒,也不應有此脈象。今見笑彌勒臉紅,聯想傳說中那魔琴的移情大法,能驅人之七情六欲,無所不為,心裡對笑彌勒所吃暗虧,也明白了七八分,只是不便說明。 聖手神醫當下轉至內室,捧出一個極精緻的丹盒,對笑彌勒道:「小老兒一生,最愛收藏天下奇丹妙藥。今有先祖遺留下的九轉小還丹。大師連遭三創,正宜服此藥。今奉上一粒,還望笑納。」 笑彌勒一見,不由大喜。情知這九轉小還丹,刀漢末醫聖張仲景,偶得奇緣,獲一七葉赤芝與並蒂雪蓮,他將這百世難得的至寶合上一些靈藥,練成十粒靈丹。此丹只須一粒,即可令身罹奇疾之人完好如初。武林中人服一粒,可還精固本,平增十年功力,因此將這丹視為武林異寶。設想初見之下,聖手神醫就將這傳世之寶相贈。笑彌勒心裡一熱,便知聖手神醫早察出他在魔音之下所吃之虧。當下也不推辭,接過而食,按聖手神醫所囑,盤腿而坐,用體內真氣將靈丹逼化,運至三百六十周天。不時只覺周身一陣奇熱,毛髮皆張,竟將體內毒氣濁氣,一一從毛孔中排了出來。 不須一會兒,笑彌勒便覺周身通泰,完好如初。 當下一笑站起,恢復了笑嬉羅漢原狀,對聖手神醫稽首道:「先生援手贈藥之德,貧僧終身不忘。今魔琴已現江湖,貧僧不敢再停留,今就別過!」 正欲離去,聖手神醫卻攔道:「小老兒雖久未出山,卻知那淩大俠為人正直,最是眼裡揉不得沙子,想來他不會助紂為虐。但那魔琴重現江湖,又是大師親眼所見,又不由小老兒不相信——由此看來,這中間,是不是另有番曲折?」 「怕不會有吧?」笑彌勒才受人之德,不便與聖手神醫頂撞,笑道:「貧僧起初,也是先生這樣想,所以在昨夜,貧僧在野嶺上以禮相待,求那淩如風將琴盤打開一查真偽。無奈那淩如風再三推託,閃爍其辭,不由貧僧不疑,方才與他動手。」 「大師聽說也是!」聖手神醫道:「想那淩如風夫妻,一生未受大挫,自是自負。而他平生所為,皆光明磊落,從不苟且。偏這魔琴又在他夫妻手上,不便強行索看。淩如風夫妻一生所服,唯嵩山水鏡禪師。這水鏡與小老兒曾有過一段交情。看來,為弄清這個中原委,小老兒只得親自去一趟嵩山,去少林寺將水鏡請來,自見分曉。只是在此期間,還望大師趕上那淩如風夫妻,設法拖住二人,同時也注意不讓幾個魔頭染指其間。」 笑彌勒聞言大喜,拍手笑道:「先生此計,甚為上策,洒家怎沒想到這上面……」 他一高興起來,即複原狀,「洒家」二字脫口而出。 正欲轉身離去,忽然一聲無比清越純淨的佛號傳來,「阿彌陀佛,何勞聖手神醫遠涉,老衲自來了!」 隨這清亮的優號,二人舉目一看、但見一個鬚眉皆白的老僧如飛而來,只見他上身絲紋不動,足下卻如行雲流水,帶得一身大紅袈裟飄然若飛,只瞬間,便來到二人面前。 二人一看,皆大喜,一揖手一稽首,齊聲叫道:「水鏡禪師!」 水鏡上人一欠身,還了禮,道:「淨禪大師與聖手神醫所言之事,老衲已聞,今就是為此事來的!」 二人見水鏡上人童顏鶴髮,天庭飽滿,雙目如兩口深邃古井,見他一千行雲流水神行功夫及所施天籟傳音之術,已入無上境界。便估計适才所言,已被他施展天聽之術所去。 聖手神醫一揖手笑道:「妙極妙極,這倒少了小老兒奔涉之苦。不知長老對高徒之事有何見教?」 水鏡上人聞問,肅色道,「小徒所攜,實是一尋常古琴!」 聖手神醫聞言一愣。笑彌勒卻打了個哈哈道:「尋常之琴,卻得十年未出山的泰山第一高手親自保送,那貨主面子之大,怕是當今皇上也比不上吧?」 言下譏諷之總,甚是露骨。 水鏡涵養功夫深厚,自是不為所動。平聲道:「淨禪大師所慮甚是合理,老衲當初也曾慮及。小徒向中州南下,經嵩山時,老衲親自檢驗過所攜之琴,確是一尋常古琴,故敢如此說!」 笑彌勒不由冷笑道:「昨夜野嶺上,貪僧向淩如風夫妻索看那部琴時,二人卻推口,說是貨主在那盒蓋上,加了什麼封條,堅決不讓查看。卻原來,這琴只是不給外人看的!這個中名堂。嘿……」 水鏡上人仍是不嗔不惱,道:「盒上封條之事,也是真的!」 「那大師是怎樣檢看的呢!」 「那梵天懾心琴,所用的是雷音寺中萬年神本與北海孽龍之筋所造,其尺寸份量大異於尋常古琴,當年十大掌門血書上自有記載!」水鏡上人平靜道:「雖不能目睹盒中之物,但老衲這手,想來不會弄錯斤兩。」 笑彌勒這下不由作聲不得。 他知道,一百年前,中原十大掌門人與那大魔頭決戰前夕,曾將那魔琴尺寸重量及有關之事,作了詳盡記載,置於當時武林泰斗少林寺中,水鏡上人此說,自是有他的依據。但言下庇護愛徒之意,不免溢於辭中。笑彌勒身受魔琴之害,念之切齒,自是不忘,見水鏡上人神色淡然,不由不急,故意道:「想來那魔琴重出之言,定是訛傳了!」 他自己深受其害,這樣問,是欲激水鏡上人一番。 水鏡上人見他無禮,也不計較,搖頭道:「魔琴重現,並非訛傳,老衲日前,已與之遭遇過一次了!」 這下輪到笑彌勒吃驚了。他本以為,受這魔琴荼毒的,只是自己一人。聖手神醫問他之時,他還礙口難言。今見水鏡上人直口說出,怎不令他吃驚?當下突口問道:「怎麼,難道大師也吃了那魔琴的虧麼?」 這一問,無意間說出了自己也曾著了魔琴道兒。 水鏡上人點頭道:「是的!幸虧老衲定力還過得去,未為所擾!」 一句話,立即使笑彌勒那圓臉象個碩大的紅柿子,難堪至極。想起著那魔琴誘惑時的味兒,他恨不得即找個地縫鑽進去,哪還好意思說話? 聖手神醫自知笑彌勒尷尬的原因,忙將話題岔開,道:「如此說來,淩大俠所保之鏢,既非那魔琴,而那魔琴又確是重現江湖,這個中曲折,倒令人難測!」 「是呵!」水鏡上人那靜如秋水的臉上,竟出現愴然之色,道:「自從小徒接了這枝怪鏢,離開中州後,那關外長白老怪聞訊趕來,為了劫鏢,竟將淩如風那赴棠溪途中的女兒青蟬毒倒,劫她為質,已沿途追來了。老衲今來,一是為追趕那長白老怪,一是為解這魔琴之謎……」 一席話,說得笑彌勒與聖手神醫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良久,聖手神醫方對水鏡上人道:「聞那長白老怪,最是陰毒。所用毒物,讓人防不勝防。小老兒粗通藥理,或能解他一二。如若不棄,小老兒願隨大師前往!」 「能得先生相助,老衲正求之不得!」水鏡上人忙謝過。一雙靜如古井的眼睛,卻又落在笑彌勒身上。 笑彌勒一生遊戲江湖,天馬行空,獨來獨往,最怕拘束。知水鏡天性淡泊,一起行住甚是不便。因此道:「既得大師與聖手神醫前往,那長白老怪何足道哉,貧僧便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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