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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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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瞥,卻瞥得厲東平心頭一震,因為适才不曾留意,那綿亙極長的沉沉暗影,正是一片排雲峭壁! 厲東平人既聰明,心又多疑,立時因這一片排雲峭壁,便聯想到這只怪鳥,是否會與自己苦尋未得的廣明禪寺,有何關係? 疑念既生,自然便即撲向那片峭壁,雖僅四五十丈距離,因其間隔了一座小小山谷,等厲東平施展身法,下谷上峰,並猱登那片峭壁之時,月色仿佛又從浮雲以內,多透出了幾分,略為明亮! 峭壁的另一面,蒼松翠竹,掩映之間,果然有一小小寺院! 前後兩進,十來間房舍以內,暗無半離燈光,更沒有甚麼鐘磬梵唄之音傳出! 厲東平特別注意寺門,門上也不見任何匾額字跡,他正在尋思這座看來近似無人的廢廟,會不會就是自己要尋的廣明禪寺之際?後進房屋以內,突然「哄」的一聲,聽出正是那只犬頭蝠身的怪鳥所發! 怪鳥鳴聲入耳,厲東平不管這是不是廣明禪寺,也立意一探! 但他畢竟小心,先撤出那只拘魂鐵爪,護住當胸,然後才提氣輕身,飄過寺牆,翩然而入! 寺內到頗潔淨,並不像那種蛛網塵封的久無人跡光景,厲東平躡足潛蹤,悄無聲息,剛把前層房屋,細細搜完,便聽得後寺傳來一陣極具驕、狂、凶、暴意味的桀桀獰笑! 厲東平本身武功,已達上乘,所見過及會過的高人,更是不計其數,所以這陣笑聲入耳,便使他大吃一驚,聽出發笑人的真氣內力,業已到了足與自己先後四位義父,厲群厲嶽二老,暨北海雙環,互相抗衡的高明地步! 一面尋思這發笑人,難道便是廣明大師?一面卻連出氣都未敢稍重地,改用內家龜息之法,悄悄藏在暗影之中,偷窺後進殿宇動靜! 哪知發笑人就在院落之中,兩個枯瘦黑衣,長須長髮,看不清面貌的老人,用兩具蒲團,席地對坐,距約二丈三四,那只怪鳥,也棲在左面一位黑衣老人身後的一株大樹之上! 笑聲是右面一位黑衣老人所發,笑完說道:「當年褚如龍是兩個老鬼的心腹死黨,寸步不離,想不到如今做了和尚,居然不相往來,他死住我掌下,已有三日,兩個老鬼,依然未見到來找場,萬一這兩個老鬼已離塵世,豈不令我尉遲鐵心,三十年菇苦含辛,終身抱憾!」 「尉遲鐵心」四字入耳,厲東平暗暗驚心,知道此人成名四五十年以前,外號「無影骷髏」作事向不留情,極其心狠手辣! 兩個黑衣老人,右邊一個既然是他,則左邊一個,可能就是昔年與尉遲鐵心齊名,也一同歸隱的「笑面人屠」靳天忍! 這兩個歸隱多年老魔,突然出現,聽口氣死在無影骷髏尉遲鐵心手中的褚如龍,可能就是廣明大師,而他們主要對象,竟有點像是自己要去找尋的紅黑雙絕,夔門二老! 以紅黑雙絕的昔年盛望,居然有人敢來尋釁,委實算得一件奇聞,厲東平越發靜氣凝神,竊聽究竟! 左面那位黑衣老人默然半晌說道:「尉遲二弟,不是我來說你,你把褚如龍一掌擊死之舉,大為不智,如今海角天涯,江湖莽莽,我們還到哪裡去找戈家兄弟?」 無影骷髏尉遲鐵心,也似自悔作事略嫌莽撞,口中微「咳」一聲,左手大袖倏揚,把身前七八尺外的一塊大石,拂得淩空飛出丈許落地,「轟隆」巨響,火花四濺! 把大石拂出以後,才向左面坐的黑衣人笑道:「靳大哥,只要戈家兄弟,尚在陽世,則搜盡五湖四海,及天下名山,我也誓複數十年前的一掌之恨!靳大哥,你認為小弟這『三陰掌力』是否與他們那『紅黑雙絕』,一爭長短?」 那被無影骷髏尉進鐵心喚做靳大哥的,自然就是厲東平所料的笑面人屠靳天忍,靳天忍聽完尉遲鐵心所說,忽然笑道:「尉遲二弟,你這三陰掌的剛力雖強,柔勁方面,似乎尚差一成火候,與我恰好相反,倘若萬一真能找到戈家兄弟,事隔多年,安知人家練到甚麼地步?卻不能依舊像平素的暴躁火性,一味逞強,必須量敵而動呢!」 尉遲鐵心輕輕「哼」了半聲,倏地側臉,兩道炯如寒電似的目光,籠住厲東平藏身之處,冷冷說道:「你藏了半天,難道還沒聽夠?快出來讓我看看,是個甚麼東西變的?」 厲東平見自己形跡,居然早已在這無影骷髏尉遲鐵心,暨笑面人屠靳天忍眼中,知道與這類武林怪客交談,一露怯色,反而不美,倚仗內有「金鼉軟甲」,外有「百毒青衫」護身,手中又有威力奇強的「拘魂鐵爪」,足下更穿著神妙莫測的「雙梁毒履」,遂大大方方地,自牆後轉出,含笑說道:「百毒門創派祖師,百毒狂人苗潔座下弟子厲東平,幸會五十年前,名滿江湖的笑面人屠,無影骷髏二位前輩!」 厲東平身形一現,話音方了,空中疾風壓頂,厲嘯懾人,那只犬頭蝠身的奇形怪鳥,已自當頭撲落! 一來怪鳥的來勢太強,二來厲東平怕這兩位多年未現江湖的武林怪客,看不起自己,有意略為炫耀,遂輕輕按動「拘魂鐵爪」的的端梅瓣機鈕,自第一第五兩指之中,噴出那種無形無色的迷魂毒煙,果然怪鳥剛剛撲到當頭,便即羽毛一收,暈墜在地! 笑面人屠靳天忍,無影骷髏尉遲鐵心二人,成名於五十年前,對「百毒狂人」苗潔又怕又佩,聽厲東平自稱「百毒門」下弟子,起初因年齡似乎不對,有點不信,但怪鳥無故暈墜,卻又極像是傳說中的百毒門傷人無形奇妙手法! 方自互相對著一眼,厲東平已喂那怪鳥服下一粒綠色解毒靈丹,怪鳥醒轉以後,凶睛暴瞪,展翅淩空,正待再度進撲,笑面人屠靳天忍突然撮唇一嘯,怪鳥怒視了厲東平幾眼,慢慢飛回靳天忍身後樹上。 厲東平昂然卓立兩個老怪身前丈許遠近,含笑發話說道:「兩位老前輩是不是想找紅黑雙絕戈家兄弟?厲東平對此尚可略效棉薄!」 無影骷髏尉遲鐵心,雙目中的炯炯寒光,覷定厲東平半晌,突然獰笑一聲,黑衣大袖遙拂,拂出一股冰涼徹骨的勁急陰風,直向厲東平迎面吹到! 厲東平默凝真氣,功行百穴,並特別加強「金鼉軟甲」所防護不到之處,直等那陣砭骨陰風,透體而過以後,才神色夷然地向無影骷髏笑道:「尉遲前輩,厲東平與你無怨無仇,為何一見面就向我施展三陰掌力?」 無影骷髏尉遲鐵心冷冷答道:「你竊聽我弟兄說話,居心難知,試試你究竟是否『百毒門』下?」 厲東平自懷中取出那冊薄薄「毒經」,指著上面「百毒狂人」苗潔題簽,向尉遲鐵心笑道:「這是我『百毒門』中的傳宗真經,焉能假冒?兩位老前輩,既然不願旁人攪擾,厲東平只得告退,尉遲前輩,你能讓我走麼?」 無影骷髏尉遲鐵心聽出厲東平說話表面客氣,其實骨子裡甚傲,方自鼻中「哼」了一聲,笑面人屠靳天忍已堆起滿臉笑容,向厲東平說道:「我尉遲二弟,性情向來急躁,請厲朋友多加擔待!你才猜得一點不錯,我們正因昔年一段過節,要找紅黑雙絕戈家兄弟,厲朋友,我靳天忍向你請教一聲,戈家兄弟如今住在何處?」 厲東平見這位靳天忍雖然滿臉堆起笑容,但仿佛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蹩扭,竟比哭還難看!知道無怪此人外號「笑面人屠」,可能比那性情暴躁的無影骷髏尉遲鐵心,還要陰毒難鬥! 他也是個心計極工之人,心中電轉,已有安排,故意拿蹺說道:「紅黑雙絕戈家兄弟的隱居所在,除了了這廟中的廣明大師以外,整個江湖上,只有一人知曉!」 無影骷髏尉遲鐵心,怪眼一翻,接口說道:「廣明賊禿已死在我三陰掌力之下,尚有何人知道戈家兩怪住處?」 厲東平露齒輕輕一笑說道:「百毒門下弟子,做事向來有點規矩!」 無影骷髏尉遲鐵心,不耐問道:「甚麼規矩快說,在我們弟兄面前,最好少出花樣!」 厲東平看他那副驕狂之態,不由眉頭略剔說道:「這規矩就是任何事都要報酬,沒有報酬,請你天涯海角,踏破鐵鞋,自己去找!」 無影骷髏尉遲鐵心,目中突射凶芒,一陣獰聲狂笑說道:「你要不說,我教你與那廣明賊禿,並骨邛崍,照樣在三陰掌力之下,摧肝裂腦!」 身形並未見自蒲團上起立,但語音落處,人已站在厲東平身前五尺,兩隻鳥爪也似的手掌,虛提胸前,屈指成鉤,作勢待發,神情獰厲已極! 厲東平居然頗有鎮定功夫,悄悄準備好了足下的「雙梁毒履」,也是一陣震天狂笑用手中「拘魂鐵爪」,指定尉遲鐵心答道:「尉遲鐵心,我不過看在你年齡份上,尊你一聲前輩,你卻以老賣老的發甚麼狂?你如今距我身前五尺,再敢向前二尺,我不叫你像方才那只怪鳥一般,無聲無色地倒地身亡,便不算『百毒狂人』苗潔的傳宗弟子!」 無影骷髏尉遲鐵心,何曾受過如此奚落?但又委實有點心怯「百毒狂人」苗潔的那種神出鬼沒盛名,正在進退兩難,三陰掌力欲發未發之際,那位笑面人屠靳天忍,突然哈哈笑道:「尉遲二弟,常言道得好:『皇帝不差餓兵』,我們既向這位元厲朋友打聽訊息,給他點酬報,理所當然,何必裝出這副小家子相,喂,厲朋友,你要甚麼樣的酬報?才肯吐露戈家兄弟的隱居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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