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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四絕神君被索璣說得臉上一紅,斂手苦笑一聲說道:「東門無忌的自稱四絕,如今業已一絕不絕,等你們走後,便當封閉出路,老死谷中,我還吝惜甚麼操琴手法?你既想學,一定教你,但我對歐陽大俠,欽佩已久,好容不容易風萍一聚,不見他露一手真實功力,心殊不甘……」

  歐陽實不等四絕神君語畢,便即哈哈笑道:「東門神君,只要你能泯除我們初會之時,所說那種『丈夫在世不稱意,抽刀斬盡世人頭!』的過份驕暴之氣,則大千世界,任你遨遊,誰要你老死這四絕谷中則甚?你說是彼此難得風萍一聚,歐陽實卻貪圖你鬱金香酒太好,熏獐鹿脯,也風味特佳,想在此多喝幾天才走,至於你要我顯露幾手功夫,那更是來得容易!」

  說到此處,拿起飲酒用的那只巨觥,放在一株合抱大樹之前,自己就在酒觥旁邊一站,向四絕神君,微微含笑說道:「請東門神君仍以适才那種摧劍琴音,毀這酒觥,歐陽實則以所練『不壞身法』加以防護,但只護酒觥,不及其他,也好讓我幾位侄女侄男,見識見識你這無所不能的萬妙春音,究竟有多大威力?」

  四絕神君知道「不壞身法」,是比「無相神功」更高一層釋道兩門中的無上絕學,歐陽實居然擅此,不禁深吃一驚,但見他把酒觥放在樹前石上,未曾執在手中,心內又覺得對方有點賣狂,雙眉微剔,伸手撥動面前「天魔琴」弦,「叮」的便是一聲尖銳高響!

  歐陽實負手而立,只對那只酒觥,含笑相看注目,只看酒觥全然未動,但石上卻一片石粉飛揚,硬被四絕神君琴音所化的無形勁氣,鏟出半寸以上的一道深糟。

  四絕神君見自己琴音一發,石化粉飛,但那只虛擺浮擱的酒觥,卻如有極為強韌的無形防護,不僅絲毫未動,更連半點反震之力全無,好像那酒觥所在,成了虛無一般,自己從未見過武學之中,能有這等神奇境界。

  心中難信之下,猶有不服,雙睛微闔,暗把所煉無形罡氣,全注琴聲,猛然張目,七弦齊撥,一聲宛如晴天霹靂的震耳強音,震得置觥巨石,齊作寸裂,石後的合抱大樹,除了主幹以外,分歧枝條,紛紛斷折,並因全力施為,忘了專注一方,旁觀的麻一真管一修,先被震倒,石璞兄妹也同覺心神钜震,連退幾步,才把身形站穩!

  歐陽實叫道:「東門神君,你這『霹靂琴音』的威力之強,歐陽實歎為觀止!」

  四絕神君也頗為得意,但忽見碎石堆中,那只酒觥,依舊完好無恙,不由長歎一聲,攝衣起立,向歐陽實抱拳歎道:「東門無忌井蛙自大,今日見了絕世高人,才知淺薄,歐陽大俠應稱獨步當今……」

  歐陽實又攔住他話頭笑道:「東門神君不必如此謙抑,慢說我石家侄男侄女的父母墨劍雙英,玉笛飛仙,及傳我武功的談笑書生上官子彤大俠,已成世外飛仙,無法企及!歐陽實除掉學會『不壞身法』,占了絕大便宜以外,對你這文武全材的一身絕藝,也自愧不如!如今諸緣齊了,彼此一場遊戲,宛如過眼雲煙,我索璣侄女,要向你討教琴技,歐陽實想過酒癮,四絕神君,可容我們腆顏作客麼?」

  四絕神君東門無忌,此時業已對歐陽實的神功絕學,及磊落胸襟,由衷折服,聞言大笑說道:「歐陽大俠,不以東門無忌的前惡為嫌,居然折節下交,榮幸何以?……」

  東方璿知道歐陽實是想用武功折服四絕神君以後,再加以結識,便可澈底度化此人!但厲鳳棲青環被擄,雖然海角天涯,難於尋覓,但不能不盡人事,遂向歐陽實說道:「世叔與璣妹無妨在東門神君之處,小作勾留,小侄與大哥往貴州搜搜厲東平小賊下落,彼此仍準時赴約,在都陽山天羅谷,『北海雙環』的天羅別府之中,相會便了!」

  東方璿忽然提到「北海雙環」,四絕神君不由詫異,歐陽實覺得這東門無忌,除了驕暴自大以外,惡性不重,此時既已折服,存心結識,遂原原本本,悉以相告。

  四絕神君聽完笑向管一修道:「歐陽大俠與索姑娘,作我谷内佳賓,麻一真留此侍應,你對雲貴一帶,地形極熟,可隨二位小俠效勞,到時我也走趟天羅別府,一齊見識見識威名久震天下的『北海雙環』,及這場高人畢集的龍爭虎鬥!」

  管一修唯唯領命,索璣卻一把拉過二哥東方璿,附耳低聲叫道萬一找到碧梧仙子厲鳳棲及青環時,儘量設法拉攏厲鳳棲與石璞,自己早就想使這位碧梧仙子,成為自己大嫂。

  ▼第十四回 草木皆兵

  東方璿用一種神秘眼光,微瞥石璞,含笑點頭,便由管一修領路,仍由那盤殘局棋陣之中,穿出四絕谷外!

  石璞一面施展輕功,攀登絕壁,一面忍不住問道:「二弟你與璣妹,鬼鬼祟祟地談些甚麼?」

  東方璿「噗嗤」一笑說道:「現在不能告訴大哥,反正讓你吃不了虧!」

  石璞自東方璿那種調皮詭秘的眼光之內,猜出幾分,臉上微微一熱,偏頭向管一修問道:「管兄久游雲貴,這一帶的武林之中,可有甚麼矯矯不群的特出人物?」

  管一修沉吟半晌,等三人一齊翻上絕壁以後,眉頭略皺說道:「雲貴一帶的武林人物,還真想不出有甚麼超群拔俗的來……哦,有一個『五絕手桑陰』,又叫『苗山一鬼』,生平陰險毒辣惡行頗多……」

  東方璿不等管一修話完,便即笑道:「我們一路尋人,一路行俠,既然這五絕手柔陰惡行頗多,不管是否與厲東平沆瀣一氣,也應該會他一會,此人又號『苗山一鬼』,居然定處在貴州苗嶺一帶了?」

  管一修點頭答道:「聞得桑陰所居名叫惡鬼峰五絕坪,此人小弟不曾會過,武功深淺難知,不過聽說他最善豢養奇毒之物,苗嶺天然險阻本多,虎豹不懼,蛇蠍難防,往往蜂躉之毒,足以傷人,賢昆仲雖然神功絕世,也不能絲毫大意的呢!」

  石璞謝過管一修指點,東方璿卻含笑說道:「大哥!我們家裡那只綠鳥,就是父親在苗嶺所收,倘若帶來,多毒的蛇蟲,也被它當點心吃了!不過這樣也好,萬一機緣湊巧,再能收服一隻,配個對兒,豈不是美?」

  石璞聽東方璿說得天真,含笑答道:「璿弟實在一廂情願,『碧慧』那類靈鳥,稀世罕見,可遇難求,我們走過不少名山大川,可曾看到過第二隻麼?」

  兄弟二人,相互笑語,由管一修引路,出得無量山,撲奔貴州苗嶺。

  沿途仔細注意,均未發現厲東平、東海三絕,及碧梧仙子厲鳳棲主婢的半點音訊。這日已入苗嶺山區,果然窮山惡水,瘴癘時作,灌木長林,往往數十裡不見天日。

  但這一行三人,石璞東方璿兄弟不談,就連管一修也是江湖罕見的武林高手,偶而遇上幾條毒蟲異蛇,還不是微一伸手,便告除去!

  足足走了兩日有餘,才把一片密莽叢林走完,管一修手指前方隱約於雲霧之中的一座高峰,向石璞東方璿說道:「遠遠那座猙獰突兀,宛如惡鬼頭顱,半隱在雲霧之中的高峰,便是惡鬼峰,桑陰所居的五絕坪,卻不知在峰上何處?反正今夜已難趕到,山風生寒,恐怕天氣要變,我們找個所在歇息,明天再走。」

  石璞見天空黑雲又厚又密,生怕來上一陣驟雨,澆得全身水濕,未免太不舒服!何況高山四障,暮色已深,遂點頭說邊:「管兄說得不錯,山風中濕氣極濃,恐怕大雨即降,我們各自腳底加快,最好能在未下雨前,找個避雨之所!」

  三人這一展開輕功身法,何殊電掣雲飄?刹那之間,又已繞過一座峰腰,東方璿瞥見對面峰腳,有三間茅屋,但黑黝黝的,毫無燈光外映,停步笑向管一修道:「管兄,我們自入苗嶺以來,除了路經兩處苗砦以外,尚未見過人家,如今對面峰腳,竟有三間茅屋,看房屋建造式樣,並還不是苗人,天上彤雲越來越厚,我們就往對峰借宿如何?」

  管一修江湖經驗,自然優於石璞兄弟,知道在這樣的窮山惡水之間,毫無左鄰右舍的,建上三間茅屋,主人決不尋常!但一來自恃三人武功,二來就這片刻工夫,空中業已雷聲隱隱,遂點頭贊同,並當先縱身,趕往對面!

  三人剛到茅屋門前,眼前倏地金蛇電閃,一個極響暴雷之後,跟著便是豆粒般大的驟雨,傾盆而降!

  管一修連用漢語苗語,問了幾聲,屋中始終無人答話!東方璿因雖在屋簷之下,大雨依舊侵衣,遂伸手扣門,哪知屋門竟是虛掩,微開半縫,「呀」然欲啟!

  東方璿以為是無人空屋,方待推門入內,管一修卻止住他動作,先晃著自己所帶火折,以劈空掌力,輕擊屋門,屋門倏然大開,瞥見門後一堆黑毛茸茸的龐然巨物!

  三人驟出意外,到真嚇了一跳,一齊退步,雙掌護胸,直等看清是頭死熊以後,才自相顧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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