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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管一修頓足長歎,再度逸去。

  索璣見他形影消失,向東方璿杜宏光笑道:「他師父四絕神君,定然是一位蓋代奇人,除了這種掌法外,還發明了內含易理的劍法,和甚麼論兵棋理,摧敵首音,明春無量山一會,大概比東海離魂島之戰,更為精彩有趣得多呢?」

  話到此處,突然拉著東方璿衣袖笑道:「二哥心思真快,你方才臨時參悟的那套『雜拌詩詞』掌法,確實神妙無方,而極具威力!再若能把它改良一下,此次離魏島之會,似乎便可讓那東海群魔,嘗嘗這種生面別開的掌法滋味!」

  東方璿點頭笑道:「璣妹精通音律,雅擅詞章,是我們家中有名的女學士,就請你替我改良一下,八月中秋,便以東海群魔試手!」

  索璣偏頭頭兒,眼皮連霎,想了一會兒說道:「把『雜拌詩詞』,改成『雜燴詩詞』好麼?」

  東方璿略一捉摸,喜得跳起來道:「高明!高明!想不到璣妹居然這樣高明!以後無論甚麼事,你二哥都要問計於你了!」

  杜宏光算是摸不著頭腦,搖頭笑道:「杜宏光算是笨到家了,請教賢兄妹,這『雜拌詩詞』,改成『雜燴詩詞』,不過一字之易,就能高明那麼多麼?」

  索璣微微一笑,東方璿接口答道:「杜兄大概是為我們故弄狡獪所迷!『雜拌』與『雜燴』,若在食譜之中,一個爽口,一個入味,原無上下區別,但以之比喻武術,卻含意截然不同,其境界高低,懸殊已極!」

  杜宏光依然不解,瞠目相視,東方璿一笑又道:「璣妹嫌我那自行參悟的『雜拌詩詞』,分家順句,尚有脈絡可尋,遇上莽莽武夫,自然神奇莫測!但對手萬一也是文武兼修,眼光再略為高明,被其辨明手法,探得驪珠,可能弄巧成拙,反為所制!所以要我把『雜拌』改良,成為『雜燴』,也就是要我把工部青蓮秦七黃九等等融會貫通,使詩中有詞,詞中有詩,得其味而化其形,用其意而揚其趣,成為一種真正生面別開,由武中有文,進步成文武合一的絕妙掌法!而既經融唐鑄宋,則所擷題材的來龍去脈,也就必如香象渡河,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慢說拿那群莫名其妙的東海群魔試手,就是用來對付創進這種武中有文掌法的四絕神君,東方璿自信也未連多讓!所以璣妹一字之易,能令我雀躍而起,確實高明到了極處呢!」

  杜宏光聽了聽方璿這一番解釋,不但所悉恍然,而且心靈之中,好像得到一種莫大啟示,回想自己所練武功,照此參求,可能在短期之間,就有極大進境,不由閉目頷首,深深體會!

  索璣見狀笑道:「杜兄因我二哥數語,已得武學驪珠,重陽節後,再經我歐陽世叔傳授易筋洗髓神功,進境便不可量!我們把這淮左名都的各處勝景業已遊遍,明日便買舟東下,一賞江南秋色,順便赴我那碧梧仙子厲鳳棲姊姊的中秋之約,也就差不多了!」

  三人次日買棹東遊,紅蓼蒼葭,金風玉露,江幹楓豔,荻浦波澄,這些無邊秋色,已足宜人,再加上江南的好山好水,引得東方璿兄妹,與那位文武兩道,均在中人以上的揚州一鶴杜宏光,到處登臨,放懷詩酒,不知不覺之中,七月已盡。

  索璣屈指計算行程,向東方璣笑道:「二哥!我們不能再玩,我想在中秋前夕,趕到離魂島厲鳳棲姊姊的碧梧仙子館之中,與她先相聚一日,暢敘離情,然後再與東海雙魔應約動手!但我們孤軍深入,人手太單,我的天星環,和你那日來不斷研參,進境極快的『雜燴詩詞』掌法,恐怕均難免一用!而據我所料,一音神尼,雪隱老人,和我那位未來二嫂,白馬明珠卓不群姊姊,既約定中秋為開始對付東海雙魔之期,雙方又折箭為盟,以一音神尼那等好勝性情,昔年又與大魔厲群,有點過節,極可能也會儘量搶先,就在中秋佳節的當日下手!

  「他們不來便罷,倘真到來,我們人手便足,二哥與一音神尼,專門對敵兩個老魔,我卻想乘隙把二魔厲嶽的那匣『化鐵神膠』,弄在手中,轉煩鐵扇老人令狐泰,施展歐冶妙技,重鑄霜鐔寶劍,冀使二哥二嫂,將來人圓之夕,寶劍亦複,才是最美滿不過的快意之事呢!」

  東方璿見自己這位小妹,設想如此周到,方自更生憐愛,索璣又把眉兒一揚,笑道:「二哥還有一事,我必需事先說明,那位碧梧仙子厲鳳棲,是我最喜歡的人,無論她是否和我反臉打架,你們都不要管,由我自己應付好了!」

  東方璿含笑點頭,杜宏光果然在這沿江一帶,頗有名聲,在江蘇崇明附近,找到一位海上朋友,覓來一條較大海船,便自掛帆飄海。

  三人知道到得太早,或到得太遲,均有不便,所以囑咐舟子算計時日,要恰好在八月十四夜間,趕到離魂島!這位舟子,也是一位水上英雄,見他們以三人之力,居然敢攫離魂島厲氏雙魔凶鋒,不由佩服已極!終年海上漂浮,手法計算,自極準確,果然恰好走到十四日黃昏,索璣憑窗遠眺,業已隱隱望見離魂島的一痕青影?

  望島催舟,依然頗有一段水程,這時夕陽早墜,暮色深籠,幾乎業已全圓的一輪冰鏡,斜掛夜空,素彩流輝,算光無限!尤其今夜風姨湊趣,海不揚波,水色雲光,兩相映照,泱莽澄泓,兼具清靜壯闊之趣!

  索璣倚窗望月,一杯在手,囑咐舟子慢慢轉舵,繞往離魂後島,側臉對站在旁身的東方璿笑道:「二哥我看一年之中,月色最美的並不見得定是中秋!就拿此刻來說,天上月明如鏡,海上波平如鏡,光景何等自然佳妙?明夜雖然月亮更圓,但誰能保得住那難測風雲,不會遮掩蟾魄?所以這一輪皎月的陰晴圓缺,確實象徵人世間的離合悲歡,我想來想去,還是羡慕爹爹和兩位媽媽,在名山洞府,養性修身,不必談甚麼金丹大道,白日飛升,只要能夠駐顏長壽,略具小乘神通,禦氣淩空,瞬刻千里,令花長好,令月長圓,盡己力所及,為世人彌補缺憾,剷除不平,就此我們這些所謂世俗俠客,強得多了!」

  東方璿覺得自己這位小妹,越來越從憨厚以內,現出極度聰明,而且自絕世容光之中,流露一片盎然道氣,美得簡直宛如一朵無垢青蓮,高雅無比!遂仰眺中天,微笑說道:「萬古留圓相,三生證淨因,據我看璣妹自己就是一輪皎潔無塵的光明皓月!青天碧海,美景良辰,你何不再以一曲笛音,添上三分情趣?」

  索璣含笑解下腰懸玉笛,往口邊一橫,方自水流花放的吹了幾聲,忽然瞥見遠遠海面之上,似有一點微光,向自己這邊,迅速移動!

  索璣停口不吹,指給東方璿看道:「二哥你看那點微光,是不是一隻梭形小艇,迎向我們?」

  東方璿回頭順著索璣手指看去,覺得那點微光,只照一面,似是一盞孔明燈,因來勢絕快,不但這幾句話的工夫,艇形已顯,並因月光甚好還可約莫看出,是一個青衣女子,在用雙漿催舟,向著自己所乘大船,疾沖而至!

  不由俊眉微皺說道:「來艇似有急事,璣妹你看艇上青衣女子,可是你所說的碧梧仙子厲鳳棲麼?」

  大小兩船,相對而駛,接近極快,索璣攏目一觀,業已認出小艇上的青衣女子,正是碧梧仙子厲鳳棲身邊使喚那名叫青環的青衣小婢!

  看她如此急遽操舟,似乎不像是奉命迎客,索璣心靈之上,倏的突起警兆,走往船頭,凝氣傳聲叫道:「青環這般惶急,所為何事?我厲姊姊好麼?」

  話音落處,兩船相隔業已不足三丈。小婢青環,居然棄艇騰身,順著前沖之勢,落在索璣等所乘大船船頭,全身水濕,滿面驚煌神色,一對大眼之中,更是珠淚瑩瑩,撲簌簌地往直下掉!

  索璣前在離魂島上之時,便頗為喜愛這青環靈慧解事,如今見她這副神情,知道必有特殊變故,方自一伸玉臂,想把她攬入懷中,令其略定心神,再行細問!但青環似是見得索璣,喜極之餘,精神頓懈,嚶嚀一聲,便即在索璣懷中暈去!

  索璣忙自懷她服下一粒靈丹,並略加推拿,青環悠悠醒轉,哭聲叫道:「索姑娘你再不來,青環要急死了!」

  索璣一面囑咐望島催舟,一面把青環攬在懷中,好言相慰,聽她淒悽楚楚的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碧梧仙子厲鳳棲,親送索璣渡海以後,回到離魂島後島自己所居的碧梧仙館中,心頭兀目悵然似有所失!

  想起索璣那種嬌憨天真,風華絕代,她哥哥的軒昂磊落,也自不見可知!而這離魂島是兩位義父詡為東南人物薈萃之地,但那些甚麼一龍一鳳五鬼三絕,連自己這「一鳳」算在其中,平素確實自負極高,目空一切,如今強敵一臨,接受考驗之下,義兄東海玉龍厲東平,負傷甚重,碧梧仙館較技,自己也分明遜這索璣一籌。

  最妙的是,自己與這索璣分外投緣,仿佛對她愛好已極!偏偏雙方又是站在敵對地位,中秋之約,她兄妹倘無外援,武功再好,恐怕也難逃兩位義父毒手!自己早明正邪順逆,但身受義父撫育深恩,充其量也只奮鬥到不與同流合污,在這碧梧仙館之中,潔身自好,斷不能叛島助敵,落一個忘恩負義罪名!所以雖與索璣訂約中秋,心頭兀自一片茫然,不知到時究應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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