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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晃眼一月,嶗山二惡果然如約而至。逍遙羽士左沖剛與班獨一同翻上毒龍潭外的排雲峰頭,突然側地一聲輕響,從七、八丈外的叢樹之間,向二人迎面打到一件暗器。

  左沖微一側身,將打來之物接到手中,未及展視,面色已變!原來他入手便知,那是一團紙條。距離這遠,當中又未包有石塊等物,不但準確打到,並能發出破空輕響,擲這紙團之人的功力可想而知!他先不展視手中紙條,只向冷面天王班獨說道:「林中是友非敵,二弟去看看是哪位高明人物?」

  說話之時,左沖目光始終未曾離開發出紙條的林口那株大樹,但等班獨縱過之時,業已樹上空空,渺無一人!左沖展開紙條,只見上面寫道:「字諭左沖、班獨,蟠塚鄺氏雙兇險惡已極!師徒五人在此一月之內,煉成大量五毒神砂,定計仍讓左沖先行入潭,殺黿取寶;消耗精力之後,驟出不意,對爾兄弟加以暗算,傷人奪寶,一舉兩得!特此警告,慎之慎之!」

  這張字條,雖是一番好意,但口氣卻不太客氣,竟然好似嶗山二惡的前輩所留。左沖看罷,眉頭一皺,向冷面天王班獨說道:「二弟,這毒龍潭取寶之事,據我看來,業已牽扯甚多。紙條所書,未必屬實。我們必須謹慎應付,不要冒冒失失地中了旁人的挑撥離間之計才好。」

  班獨一張死沉沉的臉上,滿罩殺氣,「哼」的一聲冷笑說道:「當初在華嶽廟前,鄺華峰乘我掌震悟元賊禿之時,搶先撿了一個現成便宜。日前卻不知從何處弄來一隻假的碧玉靈蜍,加以解釋搪塞,實在可恨!尤其是鄺華亭那廝,就好似他那硃砂神掌,具有多少驚天動地的功力似的,一臉狂傲之色,令人難耐!這紙條不管何人所留,是假便罷,倘若是真,要不反其道而行之,先給他們點厲害瞧瞧,還真以為我們嶗山兄弟,是那無能、任人作弄之輩。」

  左沖仍然半信半疑,但也未再與班獨辯駁。雙雙趕到毒龍潭邊,蟠塚雙兇師徒五人業已先到。青衣怪叟鄺華峰越眾當先,滿面春風,抱拳笑道:「左、班二兄,一月辛勞,覓來何種神物利器斬那兇黿?我兄弟先來是主,仍顧念在武林道義,禮讓左兄等下潭先取!」

  逍遙羽士左沖見鄺家兄弟今日均是一般笑臉迎人,心中不由一懍!冷眼電掃他師徒五人,竟發現左肋衣下,均有形狀大致相同之物,暗藏在內。但若非先知底細,卻難看出!這才知道來路所得訊息,果然不差!冷面天王目綻兇光,剛叫得一聲:「大哥……」左沖未加理睬,也向青衣怪叟鄺華峰,含笑答道:「左沖兄弟慚愧無能,虛度這一月光陰,並未尋得什麼制黿之物。倘若冒失從事,只怕有去無回!鄺兄禮讓之情,只有心領!下潭取寶之舉,想來已有妥密妙算。當仁不讓,請自施為,我兄弟不才,為鄺兄貴師徒接後陣吧。」

  青衣怪叟等人本係謀定而動,以為嶗山二惡均在夢中,但等假手左沖之力,入潭殺黿取寶,然後突加暗算;既得奇珍,又可借機除去他日強敵,豈不一舉兩得?哪裏曉得暗室虧心,隔牆有耳!他們這等一樁極大機密,又被天台醉客余獨醒予以洩漏。青衣怪叟何等機靈?一聽逍遙羽士左沖答話,便知奸謀敗露,雙方翻臉在即。在此情形之下,只有出其不意,驟下毒手,先佔得一些上風,再作計較!遂仍神色不動,哈哈笑道:「左兄快人快語,鄺華峰恭敬不如從命。二弟,還不率領邱沛他們脫衣準備行事。」

  硃砂神掌鄺華亭與雙頭太歲邱沛等人,一聽鄺華峰發出號令,動作迅捷已極;身上外衣甩處,不但手中業已扣好兵刃,連左手上的鹿皮手套也均戴好,伸向左肋下盛放五毒神砂的軟囊之內,欲待發砂傷敵。

  但他們到底是中途變計,匆促發難;而嶗山二惡卻是行先得警告,有備而來,行動自更敏捷!青衣怪叟話猶未了,逍遙羽士一聲輕哂,肥敞的道袍大袖揚處,那柄曾經使龍門醫隱柏長青受窘一時的精鋼摺扇,帶著勁急來風,閃電般點向青衣怪叟左胸前的「期門穴」。

  冷面天王班獨,卻向十砂神掌鄺華亭一揚獨臂,打出三隻追魂燕繆香紅的遺物「追魂鐵燕」!銳嘯聲中,分左、右、中三方,歪歪斜斜地飛到了鄺華亭頭頂之上,互相交會激撞;觸動機括,燕嘴一開,口內所藏毒針,宛如光雨流天,將硃砂神掌鄺華亭的身形籠罩在下。人卻借著蟠塚雙兇驟遇辣手,自顧不遑的這剎那之間,飛身縱向雙兇的三個殘餘徒弟面前。獨臂一揮,表面上是用了一招鐵琵琶手法「手揮五弦」,其實業已運足了五毒陰手的內家掌力,含蘊在內。

  「追魂鐵燕」是繆香紅仗以列名武林十三奇的江湖中有數毒辣暗器,鄺華亭如何不識?但因嶗山二惡發動太快,自己與弟還未及伸入盛五毒神砂的軟囊之中,燕口針雨業已由天飛降!

  匆促之間,倒也真無別計。硃砂神掌鄺華亭只得運用鎖骨神功,把那矮胖身軀盡力縮小,然後就地連滾。「龍門三躍」手腳連撐,算是毫髮未傷地逃出了追魂鐵燕的威力圈外。

  但蟠塚雙兇的大弟子雙頭太歲邱沛與他二師弟三人,怎能接得下冷面天王班獨的蓄勢一擊?「手揮五弦」的鐵琵琶手法,雖被勉強避過,可是跟蹤而來的「五毒陰手」所化腥毒狂飆,卻禁受不起。雙兇的最小弟子立處最近,首當其衝被那強烈掌風震得肺腑皆裂,七竅溢血,人也飛起了三丈多遠,墜入毒龍潭內。

  蟠塚雙兇門下,本以大弟子雙頭太歲邱沛與二弟子惡鍾馗潘巨二人武功較高,尤其是這惡鍾馗潘巨已得青衣怪叟的近七成真傳,知道冷面天王班獨與師父同列十三奇,在武林之中,聲望伯仲,憑自己與大師兄這點功力,合手施為,也接不住二十合以上,妄自逞能,無非自行找死!遂與雙頭太歲邱沛略打暗號,四掌齊推,也是劈空掌力,從橫裏截住班獨所發的腥毒狂飆,人卻雙雙倒縱而去,半空中鹿皮手套揚處,兩把五毒神砂化成漫空毒霧,向冷面天王班獨迎頭灑蓋而下。

  冷面天王哈哈一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不過你們居然能接老夫一掌,已算不錯!」獨臂再揚,狂飆起處,邱沛、潘巨二人所發的五毒神砂,立被震散。班獨正待就勢追殺,一條人影已自當頭飛墜,正是方才幾為追魂鐵燕所傷的硃砂神掌鄺華亭。二人功力恰好相反,一個陰柔,一個陽剛,修為相若,旗鼓相當。

  另一旁青衣怪叟鄺華峰,赤手空拳,真還敵不住逍遙羽士左沖的精鋼摺扇。不到三十照面,業已捉襟見肘,手忙腳亂。這才逼得他拼命連攻三掌,脫出逍遙羽士的扇風之外,雙手一探腰間,撤下了一對二、三十年未曾動用的罕見外門兵刃「龍虎雙扣」。

  他這龍虎雙扣,是對比海碗略大的精鋼鐵環,每隻淨重二十八斤,環上和把手相對之處,鑄有龍頭虎頭各一。龍鬚虎牙,堅銳已極,露出環外約有三寸,專門用來點穴及鎖拿敵人兵刃。

  青衣怪叟兵刃在手,面罩殺氣,目視神光。雙扣互相一錯一震,噹啷啷響起一片龍吟虎嘯之聲,確足懾人心魂!但逍遙羽士左沖身為嶗山四惡之首,是何等人物,豈會為他這種威勢所懾?精鋼摺扇,點、打、劃、拿,使的是八仙扇法「韓湘吹笛」、「果老騎驢」,身形靈妙,招術精奇。與青衣怪叟獨創精研的奇絕秘學「子母陰陽扣法」,也是打了個勢均力敵。

  二惡、雙兇正在捉對兒自相廝拼,但最窘的卻是蟠塚雙兇的兩位殘餘高足,雙頭太歲邱沛和惡鍾馗潘巨二人。每人的左手鹿皮手套之中,均扣了一把五毒神砂,但眼看著兩位恩師與強敵惡戰,卻眼巴巴無法插手相助。

  在峭壁絕頂秘洞之中的天台醉客余獨醒和小俠女谷飛英,見己方的誘虎吞狼之計奏效,下面毒龍潭邊,打了個沙飛石走,虎躍龍騰,熱鬧已極!正在含笑指點,天台醉客突然目注遠峰,面帶驚訝之色低聲說道:「飛英侄女,你快隱秘身形,遙峰那點發影是何人物?方今武林之中,除你師父葛仙子與不老神仙涵青閣主之外,還有何人有此功力?」

  谷飛英見天台醉客說得這等鄭重,依言藏入垂覆洞口的藤蔓之後,偷眼遠眺,果然看見對崖左側的第二座高峰之上,有一條灰色人影,正往毒龍潭方向而來。稍一移動,便是十六、七丈!這樣的絕頂輕功,就是龍門醫隱、獨臂窮神及余師叔等醫丐酒武林三奇,也難以達到此種境界。

  哪消多久,灰色人影已在二人隱藏之處的對面崖頂現身,低頭觀察下面毒龍潭邊二惡、雙兇的爭鬥情形。天台醉客看清來人,瞿然一驚,低聲自語道:「我道何人有此功力,原來是他!衛天衢到底繞了多少地方?居然把這老魔頭引來,真不容易。」

  谷飛英見對崖那人,是個五十來歲的長鬚老者,穿著一件灰色長衣,貌相清奇,仙風道骨,看去是個名門正派的絕頂高手。但余師叔卻叫他老魔頭,不知何意?正待啟問,灰衣老者的一雙極長疏眉微躇,袍袖一展,便在那三、四十丈的高峰之上,往下飄然縱落。

  鄺氏兄弟與嶗山兩惡鬥得正酣,突然一條人影自天而降,半空聲帶微慍,發話說道:「黃山論劍之期已在不遠,你們這些自命不凡人物的愚笨行徑,真要把人笑死,還不快停止這種無謂爭鬥。」說話之間,雙手一分,兩股無形勁力隔斷了兩處的對戰之人,神儀巍然,輕輕落地。

  雙兇、二惡平素行事,不容任何人插手,本待把彼此的滿腔怨毒,一齊轉向來人發洩,但抬眼看處,認得來人正是群邪之中的出類拔萃人物,苗嶺陰魔邴浩。知道除非聯手合鬥,不然誰也不是這老魔對手。只得如言暫停爭鬥,等這苗嶺陰魔說明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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