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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英雄長劍美人情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莫負心端起杯兒,把杯中濃釀香茗,飲了一半,目注司馬白,軒眉笑道:「司馬兄身佩長劍,豪情勝概,分明是朱家郭解之流,況複風神如玉,必多紅粉知音,你遊俠江湖,免不了倚紅偎翠,在劍底刀頭,衾邊枕上,可會負過心麼?」

  司馬白突然覺得莫負心這隨口戲問之語,仿佛份量不輕,遂正色道:「江湖任俠,管盡不平,著重便在一個『心』字,此心若負若偏?還有什麼天理可維,正義可護?不過天下事愉難盡如人意,百密之下,或有一疏,無心之失,或所難免……」

  話方至此,莫負心便接口笑道:「有心負心天不容,無心負心天不罰,有道是『君子之過,宛如日月之蝕』……喏,船家李老二可置辦酒菜歸來,小弟不才,曾研食譜,生平最厭惡集珍品成俗味,喜愛以俗味變珍,我來下廚,用『兜兜鹵菜』和『血豆腐』,加上一段腸頭,幾片臘肉,請司馬兄試試,是否風味新鮮?」

  「好,莫兄請展天廚妙手,慢說是吃,聽都把我聽得有點饞涎欲滴的了!」

  莫負心微微一笑,從船家李老二手中,接過菜肴等物,便自走入後艙,響起了一陣刀勺的響音。

  船家李老二,乘此機會,向司馬白巴結討好地,壓低語音說道:「司馬相公,這位搭順風水船的,是否有點討厭?要不要我替你把他趕下船去?」

  司馬白搖頭笑道:「不可如此無禮,我孤行嶺寂,有一良伴,再好不過,船家以後要稱他為莫相公。」

  李老二當然不敢和司馬白爭論,遂一面取出些購物所剩的散碎銀兩,繳還司馬白,一面再度說道:「最低限度,那莫……莫相公也是個蒙吃蒙喝之人,司馬相公千萬小心一點,不要被他騙了!」

  司馬白含笑擺手,把那些散碎銀兩,賞了李老二,並搖頭說道:「李老二不許亂說,些許吃喝,算得什麼?何況莫相公,雖然青衫落拓,人品不俗,談吐高雅,怎會是矇騙一流,嗣後你言語方面,小心一點,不許得罪他人!」

  李老二得了不少賞物,已極高興,再聽了司馬白如此囑咐,遂索性入後艙,協助莫負心整治酒菜。

  莫負心見他進入後艙,遂向李老二看了一眼,揚眉笑道:「李老二,你在說我壞話?」

  李老二剛才分明聽得後艙鍋勺亂響,才壓低語音,向司馬白說話,不料莫負心竟似業已聽見,只得搖頭抵賴道:「沒有,小人怎敢對莫相公有所失敬?」

  莫負心笑道:「沒有最好,我身邊雖然沒有散碎銀兩,卻可以送你一件東西,討老婆時,當聘禮了。」

  他邊自說話,邊自從那件破舊青衫的大袖之內,取出一根兩許沉重的大型金釵,向李才二含笑著遞去。

  當時物價,本極低廉,一根兩許金釵,在普通鄉民眼中,已是相當名貴之物。

  莫負心看他一眼,揚眉說道:「你怕什麼?這又不是偷來髒物,是位與我感情頗好的青樓名妓,送給我作路費的,如今我有船可搭,有酒可喝,到了武昌,便近家園,根本沒有用了……」

  李老二笑道:「願我囊空歸故里,憐她情重拔金釵!……」

  一語未畢,莫負心便「咦」了一聲,目注李老二,接口笑道:「這兩句元微之的詩兒,改得好,想不到你還滿腹詞章,並非裡俗船夫!……」

  李老二歎道:「小人也讀過上十年的詩書,只因家道中落,才指這長江波濤為生,淪入最為人所看不起的『車、船、店、腳、衙』了!……」

  莫負心笑道:「話不能這樣說,『車、船、店,腳、衙,無罪都該殺』之語,不過是一般而論的憤慨之詞,其實『行行出狀元』,古人不是曾說『天涯何處無芳草』麼?」

  話完,又把手中金釵,向李老二遞去。

  李老二不肯接取,搖頭笑道:「青衫落拓,名妓多情,莫相公留作紀念品吧,不要賞小人了。」

  莫負心因此時業已解纜開船,遂向岸上青山,望了一眼,面泛苦笑說道:「蜀中是我傷心之地,東歸以後,不曾再來,霧水姻緣,如泡如幻,何必留甚紀念?徒亂人懷!你不必客氣,把這根金釵,拿了去吧……」

  李老二見莫負心其意甚識,才千恩萬謝地,把那根金釵接過。

  莫負心此刻已把兜兜鹵菜,加血豆腐、腸頭、和臘肉備好,從李老二所準備的菜料之中,又整治出一味「麻辣小魚」,一碟「紅油耳絲」,一盤「重廣雜拌」,開了一缸藏達十七八年的上好「錦州大麯」,與李老二端了酒菜,一同走出前艙。

  司馬白離座而起,向莫負心長揖笑道:「有勞莫兄,釜中油沸,艙內香飄,小弟食指大動,已知必快朵姬……」

  莫負心一面與李老二擺置杯盤,一面向司馬白失笑說道:「司馬兄莫要期望過高,小弟一共才整治了四味小菜,連湯都不會……」

  話猶未了,李老二接口笑道:「湯是現成,小人有鍋『川貝心肺』,既可降火,顏色、口味也還說得過去,只等熱上一熱,就可盛來,請兩位相公品嘗品嘗!」

  司馬白是世家子弟,雖非鐘鳴鼎食,卻也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他才一落座,尚未舉箸,便指著那味「紅油耳絲」,向李老二贊道:「李老二,這種涼拌菜肴,是刀功與作料兼重,難為你一雙巧手,竟能把耳絲,蔥絲,切得這般細法!」

  李老二連連搖頭,苦笑說道:「這是莫相公的手藝,小人那有如此刀法?換我來切,必然粗而不勻,司馬相公縱或勉強下箸,也會加以批評,把我罵一頓了!」

  司馬白失笑道:「放舟三峽,千里江陵,我要求李老二的,重在操船平穩,不在手巧膾精,酒香菜美,分外撩人,我先敬莫兄一杯,慰勞廚下辛苦!」

  那「錦州大麯」,果是醇厚佳釀,水質又好,司馬白斟酒略為滿出杯口,而仍毫不外溢!

  莫負心接過酒來,含笑說道:「這種酒兒,入口雖香,後勁亦大,只宜細品,不應鯨吞,我們喝半杯吧……」

  語音頓處,舉杯笑道:「多謝司馬兄慷慨,許我順水搭船,莫負心憔翠大涯,得歸故里,委實感德萬分,這一杯應該由我來敬你才對!」

  司馬白略作謙遜,舉杯飲了一口,只覺那酒兒入口後,便化為一線熱香,直下丹田,著實醇美已極!

  莫負心聽他直誇酒好,遂邊替司馬白把杯中斟滿,邊自笑道:「外省各地,只知川中瀘州酒美,卻不知錦酒佳者,不遜瀘州,有時連貴州茅苔,也瞠乎其後!」

  司馬白嘗了一條辣小魚,覺得香脆絕倫,不禁又讚不絕口地,望著莫負心笑道:「莫兄文采風流,想不到更有這樣精妙的易牙手段,常言道:『能者無所不能』,但不知對於武功技藝!……」

  莫負心不等司馬白往下再問,便自搖頭一笑,接口說道:「小弟不是此道中人,幼時只學了幾年輕身功夫,和一趟『六合刀』一套,『八卦遊身掌』,便知難而退,未再深求的了!」

  司馬白失笑道:「練過幾年輕功,到有好處,我看莫兄行路,足不揚塵,腰腿顯然比常人強健,才問你是否亦精武學?……」

  說至此處,好似感慨頗深地,長歎一聲又道:「倘過份嗜于武學,置身江湖,則情仇糾結,魑魅擾人,風波險惡,著實堪驚,就拿小弟來說,才入江湖不久,至少已在劍底刀頭死過三四次了!」

  莫負心突然面對司馬白,雙手捧杯……

  司馬白詫道:「莫兄又有何事,要敬我的酒兒?」

  莫負心笑道:「飲酒之舉,敬來敬去,殊覺無味,各人自飲,隨量隨興最佳!故而小弟不是敬酒,是向司馬兄請求一件事兒。」

  司馬白軒眉豪笑道:「不辭一死酬知已,揮手千金贈路人,莫兄既已與小弟訂交,有事儘管明說,你便要我這顆項上人頭,司馬白也會自刎送你!」

  莫負心笑道:「小弟不是貪得無厭之人,承蒙司馬兄下交,許搭順船,業已足感盛情,我不會再要求司馬兄為我一劍誅仇,或是千金倒囊!」

  司馬白道:「既然如此,莫兄對我要求的,又是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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