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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鮑恩仁急忙向司馬白連連搖手,截斷他的話頭,苦笑說道:「司馬老弟莫給我高帽子戴,我根本弄不清楚這『月白風清』四字……」

  說至此處,突然「咦」了一聲,向司馬白看了一眼笑道:「老弟不是為了應付金面赤衣人的第二陣『內力玄功之戰』,想在這頗為清靜的芙蓉園中,行行吐納、用用功麼?既有此意,不妨去到那只石舫之上,靜坐入定,調氣凝神,我在舫外,為你護法,等到晚間月白風清之際,看看可有甚麼異動?或是觸景生情,有甚妙悟?」

  司馬白此時心中,有情,有怒,有恨,卻並無甚麼秋水芙蓉劍被他人捷足取去的得失之心!

  是情提起柳還珠,勾動他緬懷風神,伊人何在的無限相思……

  怒是在那金面赤衣人的手下,受盡侮辱,碰了太大釘子,立意好好準備,在第二陣「內力玄功之戰」上,略挽顏面……

  恨是看見「黑鉤毒蠍」想起火焚「無懷小築」之事,意欲生擒柳明珠,才好對「瞽目天醫」葛心仁老人家有所交待……

  情能撩人,怒能惱人,恨能損人,唯一能把這些撩人、惱人、損人情緒,暫時拋開的方法,便是來個調氣凝神,靜坐行動,返虛入渾,物我兩忘!

  故而,鮑恩仁才一提議,司馬白便立表贊成,舉步向那石舫走去。

  石舫分為上下兩層,原本大概是園主眺景飲宴之用,如今因芙蓉園荒廢已久,這石舫上自也乏人打掃,蛛網塵積。

  司馬白走到石舫上層,選張矮榻,略為拂拭塵灰,便盤膝坐了下來,調勻一口真氣,緩緩周遊九宮雷府,奇經八脈之間。

  內家上乘妙訣,果非尋常,起初他還有點離念紛紜一心難靜,但未稍多久,臉上已佈滿一片湛然寶光,百慮齊觸,神與天會!

  他在石舫的上層矮榻上,靜坐用功,鮑恩仁卻在石舫下層,倚欄想事。

  鮑恩仁想的是甚麼事呢?答案仍然是那仿佛含有無限玄機的「月白風清」四字!

  他對司馬白推稱難解玄機之意,是要司馬白盡屏思慮,好好用功。

  其實,這位江湖經驗極豐,心思極細的蓋代神偷,早就覺得池中藏劍之事,已有可以推敲的蛛絲馬跡!

  江涵秋父女既然藏放傳家至寶秋水芙蓉劍之處,繪為「秋水芙蓉」秘圖,可見得絕未告訴第三人,否則,這卷秘圖,還有甚麼價值?

  如今,其中果然似有藏劍之處,但劍已失去,則取劍之人的身份,並不難以推斷!

  只有兩種可能,不是當初藏劍之人,便是如今擁有「秋水芙蓉圖」,而參透圖中機微之人,二者必居其一!

  當初藏劍之人,是江涵秋,江小秋父女,江涵秋既在「水月大會」時,慘死於「天蠍童子」手下,便只乘下了江小秋姑娘。

  如今擁有「秋水芙蓉圖」之人,則是「小氣魯班」吳大器。

  經鮑恩仁這一分析判斷,似乎取去秋水芙蓉劍者,不是江小秋,便是吳大器。

  不然,其中尚有變化!

  萬一,有人黑吃黑,或吳大器酒醉情迷,又把「秋水芙蓉圖」遺失,落入第三人之手,則這第三人身,便毫無線索,決非鮑恩仁僅憑經驗才智,所能捉摸!

  在這江小秋,吳大器,以及可能有,又可能沒有的「第三人」間,有沒有彼相相關,可以貫通串連的線索呢?

  有,那就是「月白風清」四字。

  如今,鮑恩仁在石舫下層,把玩著從泥中拔起的那根藏劍鐵棍,倚欄深思的,就是想這「月白風清」四字,究竟與江小秋有關?與吳大器有涉?抑或另有一位對這四個字兒關係密切的「第三人」……

  若能功夫深,鐵杵磨成針,萬般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冥心竅想之下,居然被鮑恩仁從漫天雲霧中,想出了一線曙光!

  不過,這似乎是種合理而不可能之事……

  天下事,只要合理,便應該可能,怎麼合理而不能呢?

  妙就妙在此處,鮑恩仁腦中所突然閃現的一線曙光,是他想起了兩句詩兒。

  那是吳大器在旅邸中盜走「寒犀匕」、「追魂雙絕魯斑筒」、「秋水芙蓉圖」等三寶之後,所留寫桌上,被司馬白發現的「風清月白黿頭渚,有人懷璧欲沉江」。

  吳大器詩中有「風清月白」之語,而留在手中藏劍鐵棍以內的細細竹枝之上,也鐫有「月白風清」字樣。

  看來搶先下手,取走秋水芙蓉劍的,似是吳大器了?

  但吳大器不可能……

  一來,吳大器在「溫柔鄉」妓院留書,邀約自己等來此相會,必然不會故意搶先下手,把玩笑開得太以過分。

  二來,吳大器分明盜寶之後,並未遠飆,蹤跡就在自己左近,他既知司馬白仗義揮金,為小鳳仙贖身等情,也不可能再有恩將仇報的不太友好舉措。

  三來,在池中踏葉行波,不動聲色地,取走秋水芙蓉劍之舉,需要相當功力,鮑恩仁深知吳大器的輕功,遜已尚遠,他沒有這等火候。

  但吳大器雖不可能,卻從他身上引出「第三人」。

  所謂的「第三人」,便是在當世武林中,有頂尖身分的「陸地游仙」霍去塵。

  吳大器「風清月白」之詩,便是為了霍去塵所留,他所盜走的「秋水芙蓉圖」,自也可能曾給霍去塵過目。

  於是,霍去塵便有了三大可能……

  第一、霍去塵功力蓋世,從池中踏葉行波,不動聲色地取走秋水芙蓉劍,在他說來,真是輕而易舉,小事一椿。

  第二、「月白風清」四字,便由霍去塵身上而起,則藏劍鐵棍中的枝上留字,自然可能便是這位「陸地遊仙」所為。

  第三、霍去塵有取劍動機,他在灶頭形狀的江邊磯石之上,把內藏「七巧真輕」的「七巧玉」,送給司馬白,司馬白卻就在原地,轉送給「雪魂仙子」花寒玉,霍去塵雖無法阻止,但心中必盛震怒,他可能取走秋水芙蓉劍,對司馬白表示懲罰!

  有此三大可能,「陸地游仙」霍去塵似可被判定為取走秋水芙蓉劍之人了。

  不,他雖是各種條件適合的最為可能之人,卻也是最不可能之人!

  因為,司馬白不單目睹他沉江自絕,還沿途追殺,費盡心力!只證明霍去塵墜江以後,並為江豬江魚等兇惡之物所傷,撈起他所著的一件血衣,證明這位「陸地遊仙」,已告羽化,在武林中從此消失!

  吳大器是既不夠格,也無動機。

  霍去塵則既有資格,也有動機,卻因人已早死,根本毫無可能。

  江小秋雖知藏劍之處,卻與「月白風清」四字,絲毫沾不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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