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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司馬白不曾見過這種異獸,但從形相上可以看出不是金毛狒狒,便是比金毛狒狒更珍貴罕睹的金星神猱。

  三女之中,似以神態豔冶的藍衣女子為首,她閃動兩道勾魂攝魄的妖蕩目光,一掃鮑恩仁、司馬白二人特別向司馬白多了一眼,方輕啟朱唇,用極好聽的嬌脆語音問道:「你們二人之中,是不是有人要懷壁沉江?」

  這一問,有點出於鮑恩仁和司馬白的意外,但司馬白仍應聲答道:「不錯!」

  他即以「不錯」為答,江湖經驗極為豐富的鮑恩仁便知司馬白閑得無聊,要想逗弄這看來顯非正道的三人一獸,並探詢對方怎樣知道有人意欲「懷璧沉江」?以及那方「玉璧」究竟有何值得保存?或啟人覬覦的特殊價值?

  鮑恩仁因亦不知「玉璧」底細,覺得有機會略為探詢也好,故對司馬白意欲逗弄對言之舉,未加阻攔,只是雙眉深蹙的,向那只雙爪垂地,侍立在左面一名彩衣苗女身邊的金毛怪獸,深深盯了幾眼。

  藍衣女衣聽了「不錯」之答,又複媚目流波地,看著司馬白,蕩笑問道:「小兄弟,是誰要『懷璧沉江』?不是你吧?」

  好,一開口就叫人「小兄弟」,這藍衣女子,委實妖冶大膽已極!

  司馬白的臉皮,本來嫩極,但參與一次「水月大會」,得了「聖劍書生」賀號以後,居然也老練得多,劍眉微挑,應聲答道:「你猜錯了,即將在月白風清之下,於黿龍頭渚上,『懷壁沉江』之人,正是區區在下!」

  藍衣女子聞言一怔?又向司馬白盯了兩眼,口中「嘖嘖」連聲道:「潘安容貌,術蚧風神,展望前途,無限美好,你……你要沉江則甚?」

  司馬白道:「活不下去!」

  他答得乾脆,卻使那藍衣女子聽得皺眉,「咦」了一聲,失驚問道:「小小年紀,怎會活不下去?你是為病所纏?為仇所逼?為貧所迫?還是為情所苦?」

  問得夠徹底了,大凡厭世之人,都脫離不了這「病,仇,貧,情」等四種原因。

  司馬白的答覆,屬於無聲,只向這藍衣女子,翻了一個白眼!

  藍衣女子雖遭白眼,卻未生氣,仍堆起滿臉媚笑,再度問道:「小兄弟,你既欲沉江,卻懷的是甚麼壁呢?」

  司馬白第二度默不置答,響以白眼。

  藍衣女子一陣銀鈴脆笑方挑雙眉,坐在司馬白身邊的鮑恩仁,突然怪笑說道:「姑娘,不要怪我這位老弟,對你響以白眼,江湖中最講究禮尚往來,你問了我們半天,也該讓我們問問你了。」

  藍衣女子把目光移注到鮑恩仁的身上,冷然說道:「你們想問甚麼?無非是想知道我們來歷?……」

  話猶未了,鮑恩仁便搖頭接道:「來歷何必要問,我猜也猜得出來!」

  藍衣女子方自有點不肯相信地「哦」了一聲,鮑恩仁已手指那兩名彩衣苗女,揚眉笑道:「苗嶺『通天峽』中,有位『通天教主』,手下『雙鳳四怪半朵花』,威震西南一帶,這兩姑娘,多半便是被稱為『通天雙鳳』的姬彩鳳和姬小鳳……」

  藍衣女子和兩名彩衣苗女交換了一瞥驚詫眼神,等於說明了鮑恩仁猜得不錯。

  鮑恩仁繼續指著那只金毛怪獸笑道:「『通天四怪』,均非人類,全是披毛帶角之屬,這只全身金毛,神態威猛的猿形怪獸,就是其中之一,指爪具有奇毒,疾走如風,周身皮骨奇堅,刀槍不入的『通天猩』吧?」

  這不是的恩仁賣弄見聞之博,知識之豐,而是就便對司馬白說明了「通天猩」的特性既厲害之處,免得萬一動手時,可能吃虧上當!

  藍衣女子媚聲蕩笑道:「你這人賣相雖不怎樣,眼力和江湖知識,到屬極佳,再猜猜,我是誰吧?」

  鮑恩仁道:「眼前諸位,只有姑娘的來歷身分,比較難猜,因為我心目中雖有兩人,卻均在形容之上,略有絲毫差別!」

  藍衣女子笑道:「說說看又何妨?我不相信你的眼力,竟能高明到無微弗察地步?!」

  鮑恩仁道:「兩個人的名號,我都不必說出,姑娘應該自己明白,一位是身上衣服不對,一位是頭上頭髮不對……」

  話方至此,藍衣女子一聲嬌叱接道:「好,算你高明,不必往下猜了,既無需知曉我們來歷,你們想問的,卻是甚麼話兒?」

  鮑恩仁自與司馬白靈犀相通,聞言笑道:「姑娘們是怎樣知曉這『小黿頭渚』之上,有人意欲『懷壁沉江』之訊?」

  司馬白一面猜不透鮑恩仁隱隱約約地,似與那藍衣女子在打甚啞謎?一面卻贊佩鮑恩仁所問的,正是自己心中之語。

  藍衣女子答道:「我們看見兩句詩兒,寫的是『風清月白黿頭渚,有人懷璧欲沉江』……」

  司馬白直到此時,才知「風清月白黿頭渚,有人懷璧欲沉江」的留詩,並不是自己旅店房中的桌上才有,只不過自己發現稍早,並及時行動,比這藍衣女子等三人一獸等,早來一夜,遇得「陸地游仙」霍出塵,獲贈了那方不知妙用的無名玉壁。

  鮑恩仁道:「這兩句詩兒,是誰寫給姑娘觀看?是不是那『小氣』……」

  剛剛說到「小氣……」二字,藍衣女子便連連搖頭,接口說道:「不知道是誰寫的,因在一座酒肆的壁上發現,遂特地趕來,看看是否與我們不辭數千里,所尋之事有關?」

  鮑恩仁與司馬白知道「小氣魯班」吳大器,先未尋得適當之人,才在酒肆壁上留書,後來發現了司馬白,才特地又在店中桌上留字,只有一點不可解的,便是那方玉璧,若有特殊珍貴價值,吳大器何不自己向霍出塵求取?若無特殊珍貴價值,他又何必到處留計,引人求寶,免得與霍出塵同墜「小黿頭渚」,永沉江底?

  鮑恩仁疑念滿懷,索性向那藍衣女子問道:「姑娘們遠自西南諸省,不辭萬里趕來,要找尋的,究竟是甚麼東西?」

  藍衣女子兩隻妙目,微一轉動,似乎略經思索後,點頭笑道:「告訴你們,也無妨礙,你既見聞甚博,可知約莫兩百多年之前,『太湖』之中,出了一名怪傑,叫做『七妙湖仙』……」

  鮑恩仁頷首道:「知道,那『七妙湖仙』,複姓東方,單名一個『逸』字,是以『書、畫、琴、蔔、拳、劍、醫』被稱『七妙』,但世間事兒,往往難料,這東方逸的醫道雖妙,卻治不好他自己所患惡疾,方值盛年,便告溘逝,他的『七妙絕學』,也從此失傳……」

  藍衣女子笑道:「你講對了前半段,卻不知道最後一段,東方逸自知不久人世,勉竭最後心力,將他『七妙絕學』手緣成書,以『妙法』藏入一方厚厚玉璧,並虔蔔氣運,知道此書將於二百年後,流傳人間,遂埋於『太湖』之濱,留傳有緣……」

  說至此處,忽然語音一頓,偏頭目注司馬白,媚笑叫道:「小兄弟,你們問我問得已夠多了,如今該我問你,你既自稱活不下去,要在這『小黿頭渚』之上,懷璧沉江,則你的『璧』呢?」

  那方玉壁,因體積太大,又極沉重,無法帶在身上,司馬白是用一方白布包住,放在身邊,聽藍衣女子問起,遂立即取過解開。

  鮑恩仁想要阻止,業已不及,只得雙眉微蹙,聽其自然!……

  司馬白解開白布,把陸地游仙霍出塵贈的那方書形玉壁,放在身前,目光微睨藍衣女子,一語不發。

  藍衣女子趕前兩步,向那方書形玉壁,細看幾眼,點頭笑道:「當真有點像是傳說中甫於最近出世的『七妙玉』呢,小兄弟,你肯送給我麼?」

  司馬白俊目雙翻道:「為甚麼我要送你?」

  藍衣女子伸出春蔥似的三根手指,媚笑答道:「有三個原因,第一、你既活不下去,則懷璧沉江不懷壁沉江,有何分別?送我作個人情,豈不是好……」

  司馬白氣得雙眉方挑,藍衣女子滿面笑容,繼續說道:「第二、這塊『七巧玉』並非一般人可以開啟,不知妙訣,何異頑石?小兄弟整日提塊石頭,又重又壓,不如送給別人,來得輕鬆愉快!」

  話完,不等司馬白生氣,便已媚眼如絲,格格浪笑接道:「小兄弟莫要瞪眼,第三種原因,才是最重要的原因,你為了活不下去,才想懷壁沉江,但若肯把壁送我,我卻可以讓你活得下去!」

  司馬白嘴角微披道:「你有這大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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