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一鈴半劍 | 上頁 下頁 |
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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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自手足無措之間,只聽一陣「嗚嗚」的前聲,破空響了起來。 靜靜的月夜,靜靜的荷花塘之上,立如有人在其平如鏡的湖面,投下了一塊石子,微現騷動,片刻之後,那一處處的竹籬茅舍之內,更是混亂不堪,似是全村的居民,俱被笳聲驚醒。 而那愕然呆立半晌不言不動的被劫少女,在聞到笳聲之後,突地嬌軀一顫,驚駭的尖叫一聲,她不反身回那茅屋之內,卻向竹籬以外的荷塘奔去。 也不知那少女是受了過度的驚駭,而迷失了方向,還是另有其他的目的,但在她即將奔到塘邊,面臨失足落水的千鈞一髮情況下,已不容公孫玉多所考慮,身形一躍,直向那妙齡女縱去! 但就在他單手微探,方自抓住那絕色少女的香肩之時,只聽一陣呼喝,一群手執棍棒的村民,已自氣勢洶洶的圍了上來。 公孫玉將那姑娘微微一帶,離開塘邊,聞聲回首,一看之下,不禁劍眉微蹙,面色倏變,但他轉念一想,卻是發出一聲喟然長嘆,心中狂呼道:「公孫玉呀,公孫玉,你雖已料到會可能有這種尷尬場面,但仍然鬼使神差的自蹈錯誤,此時雖無江湖朋友看見,生出誤會,然而在這錯綜複雜的情況下,對這般含忿而來的村民,太難解釋,真是百口莫辯了!」 他心中狂呼未完,那宛如亂雨般的棍棒,已向他身上擊下! 公孫玉即無法為自己分辯,以他的為人,又不願一怒而去,故只好運起天南門下的無極氣功,護住身體,不閃不躲的任那紛紛棍棒毆打。 激怒的群眾越圍越多,他們直將公孫玉打了盞茶時間,見他不支跌倒,方自怒氣微消,但卻仍然不肯罷休。 驀然間,只聽一陣縱聲大笑,遙遙傳來,接著響起一個爽朗的語音,說道:「人命關天,你們且莫將那淫賊打死了,若是出了人命,黃大老爺也無法向官裏交代!」 群情雖是激憤,初聞那笑聲和語音之時,雖是微微錯愕,但當那「黃大老爺」四字入耳,卻是齊都停手,臉上露出恭肅之色,生像那黃大老爺四字,在這一般鄉民心目中,有著無上威權。 聲落半晌,才見一乘黃色軟轎,在柔和的月光下,由兩個健壯的青衣人搶著,急步而來! 公孫玉方才雖是以無極氣功護體,但畢竟是血肉之軀,縱無內傷,周身上下,也被打得疼痛難忍。 他蜷縮地上,此時聞聲看去,只見那些鄉民,早為那乘軟轎,讓開一片空地,在公孫玉身前一丈之處停下。 轎門啟處,翩然走出一個摺扇輕搖的黃衣中年人。 那黃衣人環視了在場的鄉民一眼,笑容滿面地朗聲說道:「兄弟是黃大老爺新僱的管事,各位父老兄弟,定然覺得陌生得很?」 他旁若無人的哈哈乾笑兩聲,續道:「不過黃大老爺的管事,向來是很少和各位見面,各位雖不認識兄弟,諒也不會感到驚奇?」 公孫玉強忍身上疼痛,自地上緩緩站起,他好心救人,不但挨了一頓苦打,還落得個「淫賊」的惡名,一般難言的怨毒之氣,此時直如正待爆發的火山,再難壓抑,大喝一聲,道:「你這人既是管事的,就該好好管此事……」 他遭受不白之冤,再難顧慮到世俗禮教,但他曾身受良好教養,要他說出粗俗不堪入耳之言,也是不能。 那黃衣中年摺扇輕搖,截斷他的話頭,一笑說道:「兄弟若不是要好好管管此事,也不會來了,若不是兄弟及早趕到,只怕閣下早已神歸地府,魂遊墟墓,變成為花而花的風流之鬼了!」 公孫玉大聲叫道:「胡說!我若不及時現身,救那即將落水的少女,真的有人神歸地府,魂遊墓墟……」 那黃衣中年人,突地縱聲狂笑道:「閣下雖是為自己辯護,但也不應如此強詞奪理,雖想強詞奪理,也不應自暴弱點,令人一攻即破!」 公孫玉微一錯愕,怒道:「甚麼強詞奪理,甚麼一攻即破,我在塘邊及時阻止那女子落水,分明尚有人親眼目睹!」 黃衣中年人連連頷首,微笑這道:「此處談話不便,而且此事一時也說不清楚,閣下還是隨我到黃大老爺府上,我們慢慢再談,只是不知道閣下是否因理虧情屈,而不敢前去?」 公孫玉冷哼一聲,道:「任憑是天闕地府,只要有理可講,我也敢去!」大步走進那軟轎內坐下。 那黃衣人朗朗一笑,摺扇輕落,隨後走進轎內。 轎簾放下,兩個青衣健壯男子抬起轎兒,急步而去。 激怒的鄉民,怒氣雖未平息,但似懾於黃大老爺的威名,只得任他們離去……。 *** 公孫玉坐進轎內,怒氣未息,卻聽那黃衣人一笑說道:「史台若是存心救人,也要在那女子落水之後再行出手,須知她既是奔向塘邊,便是怕你追趕,意欲乘舟而去!」 公孫玉微微一怔,暗忖:那塘邊確有一隻小舟,怎的我未想及此?但仍是理直氣壯地說道:「在當時的情況下,我又怎知那荷塘邊繫有小舟?即使那塘內有舟,她要逃走也該奔向茅舍,你如此解釋,豈不是強詞奪理?」 黃衣人微笑說道:「兄台定是忽略了那竹籬以外,便是荷塘,那女子站立之處,距荷塘較茅屋尤近,是以……」 公孫玉頭腦何等敏銳,聽那黃衣人如此說法,遂截斷他的話頭,冷笑一聲說道:「你當時並不在場,怎的知道那女子站在何處,莫非那三個搶劫婦女的黑衣人,是你黃大老爺所派?你那黃大老爺想佔有良家女子?」 黃衣人一笑說道:「兄台猜的不錯,不然我也不會及時趕至!」 他此言一出,大出公孫玉的意料之外,略一怔神後,頓覺氣憤填膺,大喝一聲道:「你那黃大老爺既是要搶人家的女子,為何搶到手之後,又自留下?」 黃衣人方才的笑容已斂,一臉平靜地說道:「只因被你偷窺了去,怕你破壞大事。」 公孫玉想起自己行俠仗義,捨己救人,卻因此挨了一頓毒打,蒙受不白之冤,怒火更熾,但卻又不便向這「管事」發作,兀自憤然說道:「且等見了你那黃大老爺,再與他理論,我對這場不白之冤決然無法忍受下去!」 黃衣人冷哼一聲,不屑說道:「你可是第一次受了冤屈?若是冤屈受得大了,諒也不會如此!」 公孫玉聞言,心肺都快氣炸,冷笑一聲道:「聽你的口氣,好像受慣了冤屈似的,不知你若易地而處,像我今天的情景,又將如何?」 黃衣人雙眸中突地閃爍著毒恨的光芒,口中一字一字地說道:「我若受了不白之冤,臥薪嘗膽,也要誓圖報復!」 他不等公孫玉說話便自大喝一聲,道:「落轎!」 公孫玉坐在轎內,轎簾低垂,黑暗中,只覺得如行在雲裏一般,也不知走了好多路程,此時一聽黃衣人大呼「落轎」,遂詫然問道:「到了麼?」 黃衣人詭異一笑說道:「也算到,也算未到!」此時軟轎已然停了下來。 轎簾啟處,天上的月光星光,與地上的點點螢火和著一片波光,齊都傾注進軟轎以內。 公孫玉冷哼一聲,道:「說話模棱兩可,真正豈有此理?」挺身站起當先跨出轎門。 黃衣人仍是端坐轎內未動,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我後會有期,就此別過了。」 「唰!」的一聲,轎簾又垂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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