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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她蓮步輕舉,看似緩慢,其實迅捷已極,由數十丈高空至地面,不過轉眼工夫,一落地便嫋嫋行了過來,一邊舉步,一邊目光輕掃四人笑道:「昨夕洞庭大會中,各派突然震動,我料不會無因,果然又是你們,前次各位僥倖,這回恐怕沒那麼幸運,你們是要我動手,還是自己將面具取下?」說話之間,已行至四錦袍老者面前一丈處,倏然停下,目光一掃四女,微一揮手又道:「甕中之物,舉手之勞,何必這般緊張?你們且退後!」

  四女應聲退後,但知這四錦袍老者詭譎狡猾,似是暗凝功力,未敢鬆懈!

  四錦袍老者雖然早已震懾於這位自稱「龍幡令主」的黑衣女子一身神奇高絕的功力,自黑衣女子現身一直心中震撼,噤若寒蟬,但他四人究竟也是成名多年,也曾叱吒風雲,不可一世,自然不甘就如此這般地在一女流面前,束手就縛,更何況他們那四張人皮面具後的真面目,絕不能示人?

  四錦袍老者兇殘桀驁,陰險狡黠,工于心計,城府甚深,一見眼下這大不利形勢,早已咬牙橫心,寧死一拼,抱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心,四雙凶睛,閃爍不定,絞盡腦汁,思忖脫身之計,但他們頗有自知之明,誠如黑衣女子所言,今日只怕沒有往日那等幸運!

  但天下萬物,莫不偷生,不到真正絕望關頭,誰也不會放棄一線生機,更何況萬物之靈的人?

  黑衣女子話聲早落,四錦袍老者神情木然,默然不語,但這神態絕難逃過黑人女子一雙犀利目光,她淡淡一笑,極其輕鬆地又道:「我願意再告訴你們一言,我說過,對你們,我另有用途,目前不擬讓你們殘血橫屍,但你們若妄圖僥倖,敢有一絲歹念,掙扎反抗,休怪我改變初衷,下手無情,我並不在乎你們那些微不足道的鬼伎倆,困獸之鬥只是加速死期,我不得不預做說明,免得讓你們說我仗技欺人,自食諾言!」

  她這一席話兒說得輕鬆,但聽在四錦袍老者耳中,卻恍若身墮冰窟,冷冰澆頭,一著輸人,全盤皆墨,連那心中僅有一絲僥倖也告烏有,瘦削錦袍老者凶睛一轉,陰鷙目光閃爍地一笑說道:「技不如人,夫複何言!一著之差,全盤皆墨,能栽在你手中,老夫兄弟也甘心了,只是你我雙方並無深仇大恨,有道是『路須讓一步,味當減三分』,『得放手處且放手,能饒人時便饒人』,你又何必……」

  「住口!」黑衣女子突然一聲怒叱,目閃寒芒地冷冷說道:「匹夫無恥,虧你還講得出口,盜我名號,毀我令譽,借刀殺人,嫁禍江東,妄圖坐收漁人之利,用心陰狠歹毒,令人髮指,單此一宗爾等已死有餘辜!」

  她言辭犀利,句句中得,字字如利刃重錘,只聽得四錦袍老者心神狂震,毛髮悚然,瘦削錦袍老者強捺驚駭,縱聲一笑,說道:「聽你之意,敢是必置老夫兄弟四人于死地而後甘心了?」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殺爾徒汙我手,我要先將你們交與一人,揭穿你等陰謀,澄清我與那人彼此間誤會,我相信那人對你們必有更好的處置!」

  四錦袍老者不由身形一顫,一絲寒意倏遍全身!

  他們自己明白,更能想像得出自己將落得何種下場!

  瘦削錦袍老者陰險一笑,道:「你算盤打得很好,只怕沒那麼便當!」

  黑衣女子突然仰首一陣令人寒懍的銀鈴嬌笑:「米粒之光也想爭輝,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我奉勸你等休要恃仗那不成氣候,難登大雅的三腳貓功夫,那在我眼中不過土雞瓦狗,舉手之勢,易同吹灰,若不相信,最好試試!」

  瘦削錦袍老者不愧狡黠刁滑,微一搖頭,冷冷笑道:「不必,不必,那大可不必,常言道得好:『雙掌難敵四手,英維不敵人多』,四五之數,難成比例,老夫兄弟認輸就是!」

  黑衣女子雙目異采一閃,深注瘦削錦袍老者一眼,淡淡一笑,說道:「你很工心計,狡黠的令人佩服,你不必激我,我不是依仗人多之輩,這種事兒我也做不出?」話鋒微頓,隨即轉向四女一聲輕喝:「你姐妹再退,無我令諭,不得出手!」

  四少女不敢多言,她們也知道即單憑主人一人,對付這四名凶人也是舉手之勢,應了一聲,嬌軀齊閃,各出五丈!

  瘦削錦袍老者一見自己這位對頭剋星墮入計中,方自忍不生心頭猛跳狂喜,但聞黑衣女子冷冷一笑,又道:「我限制自己人,但不限制別人,單打群毆,任憑你等,為使你們口服心服,輸得甘心,死而瞑目,我索性成全你們,不必再妄費心機,如今我立身此處,你等四人最好齊上,百招之內只要有一人能使我移動半步,或觸得我一絲衣角,今天便算你們造化大,我就再饒你等一遭,否則,你等就與我乖乖束手就縛,如何?」

  此何異待殺死囚之欣逢大赦?四錦袍老者禁不住心頭狂喜倒翻,一陣因驚喜而不知所云的默然過後,瘦削錦袍老者冷冷說道:「你不覺得待己過寬,對人太苛麼?」

  黑衣女子目中寒芒電閃,揚聲一笑,說道:「你也太不知足,以你之見?說!」

  瘦削錦炮老者凶睛陰鷙目光閃爍,冷冷一笑,陰惻惻地道:「至為簡單,老夫兄弟若輸,任你處置,老夫兄弟設若承讓,不但你,連同這四個丫頭也得任憑老夫兄弟處置!」

  黑衣女子突然縱聲長笑:「很公平,武林輕死重一諾,君子一言,快馬加鞭,動手吧!」神情泰然,狀至悠閒,兩手長長水袖下垂,不言不動,對這一諾生死的賭約,顯似絲毫未放在心上!

  然而,四錦袍老者卻禁不住喜心倒翻,獰笑連連!

  試想,任憑這黑衣女子武學曠世,功力再高,要說在這四個功列宇內一流高手的四錦袍老者聯手齊攻,辣招盡出之下,能不移動半步,不落人一絲衣角,委實是太以不可能,太難,難得幾乎令人不敢相信,四錦袍老者深有自知之明,很明白在對方手下若想取勝那無殊癡人說夢,但在這種情況下,迫動對方半步,撈得一角衣衫,該是深有把握,絕無問題,身陷絕境突然有此生機,請想他們如何不欣喜若狂,險些雀躍?

  但話又說回來了,黑衣女子對這四錦袍老者之陰險狡黠,詭譎兇殘卻又知之頗深,輕易一諾事關生死榮辱,她若無萬全把握又豈敢大膽輕許?

  故而,四錦袍老者暗暗自喜之餘,卻又不免更生警惕,備加小心,那心情直如臨深履薄,不得不戰戰兢兢,只因為這場賭約事關生死,更關係他煞費心思,絞盡腦汁,計畫多年的另一樁大計!

  這山林之間,清池之旁,一時間顯得很寂靜,但卻沉悶得令人心頭驚慌,寂靜得令人隱隱有窒息之感!

  四錦袍老者神色極為凝重,八隻眸子凶光閃爍,緊緊地凝注在黑衣女子那無限美好的身影上,目光中混雜著兇殘、得意、猙獰,但又畏懼、謹慎的色彩,雙掌平抬至胸,一步步地向黑衣女子立身處靠近!

  步履之沉重恍若千鈞,而且極為緩慢!舉步抬足,堅硬的砂石地上,足痕宛然,只只入土三分,恍如刀削,足見這四錦袍老者功力甚是驚人,也足見他們是如何地凝聚功力,如何地慎重!

  他們步向了生路也步入了死途,生與死,只在他們的聯手一擊!

  反觀黑衣女子則仍是神態悠閒,不言不動,俏然綽立,恍若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

  微風拂動了她那輕紗般衣袂,吹亂了那堆鴉雲鬢,然而,任憑衣袂拂動,雲鬢飛舞,她卻絕然不動分毫!

  她面覆黑紗,令人難見廬山,無法看到她的表情,但是,由她那高潔氣度,悠閒神態,可以想見得她必然很美,而且清麗脫俗,不帶人間一點煙火味。同時,她也必然很鎮靜,鎮靜的一如其心!

  四錦袍老者在她四周一丈外倏然住足,也自不言不動!

  空氣變得更沉重,更寂靜,扯得更緊!

  但誰都知道,刹那功夫後,那將是一場狂風暴雨,驚濤駭浪的連綿攻擊,必然地石破天驚,泣鬼驚神,也必然地使風雲色變,草木含悲!

  但就在三錦袍老者一遞眼色,長髯拂動,就要展開淩厲而詭異的攻勢的刹那間,瘦削錦袍老者突然揮手輕喝:「且慢!」

  另外三錦袍老者聞聲一怔,立時收手!

  瘦削錦袍老者陰鷙目光輕掃,微微一笑轉向黑衣女子說道:「動手之前老夫突然想起一事,想在勝負未分,生死未判之前請你釋疑,你可願答覆?」

  黑衣女子看也未看他一眼,冷冷說道:「有此必要麼?」

  「老夫認為相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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