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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時大千略候片刻,未聞宇文奇出聲,又複問道:「宇文兄,你……你摸出來了沒有?」

  宇文奇失笑答道:「時兄別急,這面壁上,鑄字較多,我已摸完兩句,大概是首詩兒,不是五絕,便是五律。」

  時大千好奇心,忍耐不住地,急急問道:「宇文兄,你業已摸出的兩句詩兒,是些什麼鬼話?」

  宇文奇答道:「第一句是:請君入鐵籠,第二句是:送君下烘爐。」

  時大千伸手摸著四壁,覺得真是被困在一具極堅固的鐵籠之內,不禁苦笑說道:「不知是誰的花樣?倘若當真把我們送入烘爐,豈非成為吊爐烤鴨了嗎?」

  宇文奇失笑說道:「吊爐烤鴨?只怕人家把我們叫得比烤鴨還要難聽。」

  時大千愕然問道:「宇文兄此話怎講?比烤鴨更難聽的,是什麼呢?」

  宇文奇道:「其餘兩句,又被我摸出來了,第三句是:進車是活人,第四句是:出車成烤豬。」

  時大千聽得對方竟把自己當作烤豬,委實氣得怒火高騰,厲聲叫道:「我明白了,像這等缺德花樣,別人想不出來,定然是那心如蛇蠍的毒心人屠呼延……」

  「呼延相」的最後一個「相」字,尚未出口,宇文奇便即連搖雙手,截斷他的話頭,笑聲說道:「時兄莫要利令智昏,隨口亂猜,這樁缺德事兒,絕非毒心人屠呼延相所作。」

  時大千冷漠問道:「何以見得,難道宇文兄認為那毒心人屠呼延相的生平所作所為,還不夠缺德嗎?」

  時大千語音方了,宇文奇便應聲笑道:「其中道理,時兄業已說過,就是呼延相既對我們加上了毒力控制,根本無須再來這麼一手。」

  時大千想了一想,點頭苦笑說道:「對,這樁事兒,大概不是呼延相這毒物所主持。因為人均愛用專長,使呼延相最快活的事兒,莫如眼看我們被他活活毒死。」

  語音至此一頓,又向宇文奇叫道:「宇文兄,依你推測,此事是誰主持?」

  宇文奇絲毫未加思索地,立即答道:「不外兩人,一個是象鼻天尊皮堅,一個是玉面神龍龍不凡。」

  時大千道:「有道理,一個要報斷臂之仇,欲為虎牙天王班三勝,泉下雪恨。一個是心胸過於狹窄,但……」

  宇文奇仿佛比時大千鎮定得多,取出酒葫蘆來,飲了一口,含笑問道:「但些什麼?時兄怎不說將下去。」

  時大千鋼牙一挫,恨恨說道:「但我們應采何種對策?宇文兄可有妙算?怎能甘心瞑目地,活活變成兩隻鐵籠烤豬。」

  宇文奇微笑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只好聽天由命,給他來個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時大千不以為然地,搖頭說道:「這種想法,未免太以消極。」

  宇文奇笑道:「我們未到地頭,不知環境情況,卻是怎樣積極?倘若時兄如今便要積極,恐怕只有一策可行。」

  時大千喜聲叫道:「此計安出,宇文兄說來聽聽。」

  宇文奇哈哈大笑說道:「我們雙雙自殺,使對方大談鐵籠烤豬之際,由於材料不夠新鮮,滋味便差上一些。」

  時大千略感不悅地,眉峰一皺說道:「我身入牢籠,已成俎上之肉,聽人擺佈,宇文兄怎麼還有心情說笑?」

  宇文奇淡淡說道:「這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故作鎮定,這是無可奈何,處此環境之下,我們除了把心情儘量放寬,準備隨機應變以外,根本別無良策。」

  時大千仔細一想,宇文奇所說,果是至理名言,不禁赧然歎道:「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糜鹿驚於側而目不瞬,宇文兄真正有此修養。你……你著實比我高得多了。」

  宇文奇失笑說道:「時兄不必謬獎,我怎會比你高明?兩隻活豬,同樣受烤,火候既無分別,滋味定也差不多呢!」

  話方至此,陡覺鐵車一震,停住不走,似乎到了盡頭。

  跟著又似為重物所吊,漸漸淩空而起。

  時大千怒道:「他們又在弄什麼鬼?」

  宇文奇接口笑道:「大概是到了地頭,就要送我們進烘爐了。」

  時大千歎道:「可惜,我們什麼也看不見,竟要把條性命,斷送在糊裡糊塗之中。」

  宇文奇笑道:「不會,不會,據我猜測,對方佈置妥當之後,便會設法使我們看清四外景物。」

  時大千咦了一聲,揚眉問道:「宇文兄的這種推理,是從何處而來?」

  宇文奇笑道:「是從對方恨我們入骨的心理之上,推斷研究而得。」

  時大千有點莫測高深地,詫聲叫道:「宇文兄莫打禪機,請說得明白一些。」

  宇文奇反問時大千問道:「時兄先想想看,明明白白的死,和糊糊塗塗的死,兩者之間,以何者比較痛苦?」

  時大千答道:「自然是前者。」

  宇文奇含笑說道:「那就對了,對方既對我們恨之入骨,自然會用盡手段,讓我們受盡痛苦。故而我猜對方定必設法使我們看清周圍景物,才好在身化飛灰之前,先忍受精神恐怖。」

  時大千方自連連點頭,眼前忽然一亮。

  原來他們所乘這輛鐵車四壁,各出現了幾個小小圓洞,連腳下也有幾個透明小孔。

  宇文奇,時大千把握機會,立即利用這些小小孔穴,將周圍情勢,作一觀察。

  當地,不是烘爐,是一個山谷。

  鐵車是被粗巨鋼索,懸在半空,離地約有四尺高下。

  車下,堆著大堆乾柴,幾名羅刹教徒,正不斷向柴堆之上,添加硫磺、松香等助燃之物。

  至於指揮那些教徒之人,果然不出宇文奇所料,正是象鼻天尊皮堅,和玉面神龍龍不凡等兩個。

  鐵車孔洞一開,皮堅便發出嘿嘿獰笑叫道:「宇文奇、時大千,你們兩個匹夫,竟把我班大哥害死,只剩下一張人皮,但如今身入樊籠,我卻要快意雪仇,使你們連半根骨頭,都剩不下。」

  宇文奇聽至此處,忽然面帶喜色,向時大千悄悄叫道:「時兄,我想出妙計,大概還不至於當真被他們烤得骨化飛灰,肉化湯汁。」

  時大千雖已看清周圍情況,卻絲毫想不出在如此情勢之下,自己還有什麼僥倖可能。

  故而,他一聽宇文奇有了妙計,便壓低語聲,急急問道:「宇文兄,計將安出?」

  宇文奇笑了一笑,並未回答時大千所問,卻提高語音,向皮堅叫道:「皮堅,你根本死不要臉,還談雪什麼恨,報什麼仇?」

  皮堅怒道:「宇文老匹夫,你即將變成一隻烤豬,還敢嘴硬?」

  宇文奇狂笑說道:「你師兄虎牙天王班三勝是被我親手毒死,你要報仇,便該與我放手一搏……」

  時大千聽得不以為然,暗忖宇文奇這算什麼妙計?皮堅不是傻瓜,怎肯被激得硬充面子,放出自己?

  果然,宇文奇語音方頓,皮堅便獰笑厲聲說道:「宇文老匹夫,你在作夢,你以為我還會給你什麼逃命機會?我只要你死,便算是替我班大哥報仇雪恨。」

  宇文奇怪笑叫道:「這算屁的報仇,人生自古誰無死?我便睡在床上,也說不定會大數已終,忽然死去……」

  皮堅不等宇文奇話完,便又狂笑說道:「死與死有點不同,一來你們是被我誘人鐵籠,二來我可以親手點火,不就等於親手殺死你嗎?」

  宇文奇叫道:「親手點火,算得什麼?你若還有點骨氣,便把我放出,彼此各憑藝業一搏生死。」

  他一面發話,一面卻從懷中取出一隻黑色玉瓶,持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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