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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司空遠雙眉一挑,點頭說道:「羅刹一鳳既來,羅刹一龍必不在遠。宓二姑娘且遵照我們适才所定策略,請你權為香餌去吧!」

  宓綠點頭笑道:「好,我去峰下獨坐,司空兄與宇文大哥,就在這小峰頭上,隱身伺敵,替我打個接應。」

  宇文奇、司空遠雙雙頷首,宓綠便輕輕縱落峰下,在一片平石之上,倚樹而坐。

  約莫等了半個更次,毫無動靜。

  司空遠不禁暗運蟻語傳聲功力,向宇文奇苦笑叫道:「老人家,這不像以餌鉤鼇,簡直像守株待兔,要不要請宓二姑娘走動走動?」

  話方至此,峰下忽然響起一片歌聲,劃破了靜夜沉寂。

  這片歌聲,自然是宓綠所發,她唱的是: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宇文奇聽得歌聲,向司空遠悄悄笑道:「她也等得不耐煩了,這歌聲一起,或許……」

  司空遠俊目之中,突閃異采,先對宇文奇把手略搖,然後向宓綠所坐石後的小林之內,指了一指。

  宇文奇也聽出小林之內,有了輕微行動聲息,遂對司空遠附耳叫道:「司空老弟,你不要以為守株待兔事必無成,如今有只倒楣兔子,快要出現了呢!」

  司空遠冷笑說道:「兔子來的不止一隻,可能是三隻,甚或四隻?」

  宇文奇暗佩司空遠耳力極聰,點頭微笑說道:「老弟聽得不錯,小林東邊,似有三人,但西邊又另來一人,他們可能不是一路。」

  司空遠眉峰一聚,心中微覺納悶。

  他納悶的是這位無相追魂宇文奇,分明身具極高功力,比自己只強不弱,卻為何老是掩掩飾飾,僅在極端無意之下,偶露一二。

  雖然,老成持重的前輩人物,往往講究滿瓶不動,謙抑為懷。

  但宇文奇與自己已是同甘苦,共患難的道義之交,仍如此不肯開誠佈公,似嫌過分深沉了些。

  念猶未了,宇文奇含笑問道:「老弟想些什麼?莫非不以我所說為然?」

  司空遠揚眉笑道:「老人家天聽神聰,怎會有誤?」

  一言才出,峰下宓綠的歌聲又起,這回她唱的仍是青蓮名詩:

  「長安一片月,萬戶擣衣聲。
  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

  歌聲仍在嫋嫋,一片狂笑之聲,已從小林東面響起,有人接口說道:「小姑娘,你完全錯了,等待良人平虜而歸,豈非癡心妄想,難道沒聽過『可憐無定河邊骨,盡是香閨夢裡人』嗎?」

  司空遠低低咦了一聲,向宇文奇附耳叫道:「宇文老人家,你覺不覺得這語音好熟?」

  宇文奇點了點頭,含笑說道:「不單覺得熟,我並已聽出仿佛就是曾在插雲嶺下,向方萬川尋仇,與我們一度交過手的毒手煞神龍飛天。」

  司空遠被宇文奇一言提醒,知道他所說不錯,心中也越發驚佩,這位老人家的功力心機,確非自己所能企及。

  笑語之聲發後,宓綠立即從石上一躍而起,目注林中,揚眉叫道:「林內答話何人?」

  林內狂笑答道:「小姑娘莫要害怕,我們不是惡人,是良人。」

  這「良人」二字,語涉雙關,分明含有向宓綠挑逗,並暗佔便宜之意。

  隨著答話之聲,從東邊林內,緩步走出三人。

  當中一人,正是宇文奇所猜的毒手煞神龍飛天,其餘二人則黑衣覆體,黑布蒙頭,也與上次所見兩名羅刹教的香主,打扮得完全一樣。

  宓綠一向是調情聖手,自然聽得出對方的「良人」二字,語意輕薄。遂面罩秋霜,冷然問道:「我因心煩無聊,在此小坐,獨自作歌。尊駕素不相識,卻出面答話,不知有何指教?」

  龍飛天以一種淫邪目光,盯在宓綠的臉龐兒上,嘿嘿怪笑說道:「姑娘是心煩無聊,我也有點無聊心煩,何不彼此慰藉慰藉,只要春風能夠入羅幃,卻管它相識不相識則甚?」

  宓綠雙眉一剔,厲聲叱道:「尊駕放尊重些……」

  龍飛天不等宓綠話完,便即賊忒嘻嘻,哂然笑道:「姑娘不單在歌聲中,流露出難禁閨中寂寞的思夫之意,便連臉上也洋溢著一片春情,又何必黃熟梅子假賣青呢?」

  宓綠因知司空遠在崖上偷窺,不禁窘得玉頰飛紅,嗔目罵道:「無恥狂徒,你完全看錯人了,姑奶奶是新遭慘變,傷心偷活的未亡人……」

  龍飛天接口笑道:「那就更好,姑娘既是文君新寡,我……」

  「我」字才出,宓綠右手一揚,三線寒光,向龍飛天雷射而去。

  龍飛天哈哈一笑,閃身避過那三線寒光,向宓綠軒眉叫道:「姑娘既然敬酒不吃,龍某只好請你吃罰酒了。」

  說至此處,扭頭向那兩名蒙面黑衣人道:「兩位香主,替我把這丫頭擒下,但不許對她有任何傷損。」

  兩名蒙面黑衣人暴喏一聲,身形閃處,宛若兩隻巨鳥般,向宓綠飛撲而出。

  司空遠看著宇文奇低聲問道:「那羅刹一龍若在近處,龍飛天恐不敢如此猖獗。我們要不要出面替宓二姑娘打個接應?」

  宇文奇向小林西邊呶了呶嘴,悄然笑道:「螳螂撲蟬,黃雀在後。老弟稍安勿躁,我們且做個捉黃雀的獵人多好。」

  宇文奇一語方畢,崖下情勢,果起了重大變化。

  宓綠見那兩名黑衣人,已向自己撲來,崖上隱身的宇文奇及司空遠,卻仍無動靜,遂只好準備單獨應敵。

  但她尚未出手,那兩名黑衣人,已從約莫六七尺外的空中,驀然翻跌在地一動不動。

  龍飛天怒嘯一聲,縱身趕過,只見那兩名黑衣人,不知中了什麼惡毒暗器,業已雙雙死掉。

  他上次帶了赫連耀、赫連輝二人,向方萬川尋仇,折在司空遠手下。如今竟又平白斷送了兩名香主,不禁暴怒如雷,目閃凶芒,向宓綠厲聲叱道:「丫頭,報上名來,你為何如此狠毒?」

  宓綠知道龍飛天以為人是自己所殺,正待反唇相譏,西面林中,突然有人冷笑說道:「匹夫,你先報上名來,並說明你為何如此無恥?」

  龍飛天這時方知另外有人隱身在側,不禁臉上一熱,目注林中說道:「要老夫報名不難,閣下請現身答話。」

  西面林中,又響起哼的一聲冷笑,跟著便慢騰騰地,走出一個人來。

  龍飛天因自己手下兩名香主,死得太以容易,心知對方必是什麼名震八荒的絕世高手,遂想等見了對方形貌,摸清身份以後,再定或逃或戰之策。

  但如今對方業已出林,反倒把位毒手煞神龍飛天,弄得越發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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