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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蓋方朔點頭一笑,提氣騰身,他因本以輕功擅長,故而雖在濃雲密霧之中,倒也跟得上葛嘯群的矯捷身手。姬玉花最後下壑,三人的彼此之間,均保持了一丈左右距離。

  他們一有動作以後,壑下霧影中的鬼哭似的怪聲音及磷火似的碧光,即未再起。

  葛嘯群一面繼續下滑,一面笑道:「蓋大哥,花妹,原來鬼也怕人,其實我倒真想看看所謂鬼怪,到底是怎樣猙獰可怖?」

  蓋方朔怪笑說道:「常言道:『時衰鬼弄人』,像葛老弟這等叱吒風雲、氣吞河嶽的少年豪俠,慢說尋常鬼物,便是山精海怪或五殿閻君,也要怯你三分。」

  姬玉花默默無語,未曾答話。葛嘯群被蓋方朔這幾句話兒,說得目閃神光,豪情益發,加強了下滑速度,深入沉沉霧影。

  葛嘯群快到壑底,霧氣便薄,發現壑底有七點碧光閃爍。這七點碧光,與先前所見不同,行前在壑上所見,光狀如絲,凌空飛閃,如今則係圓點形狀,靜止不動。

  眨眼間,人已穿透霧影,到了壑底上空的一丈五六之處。壑底地勢不小,方圓足有數十丈,前路曲折蜿蜒,不知是什麼所在。

  葛嘯群是為碧光而來,自然首先注目,察看那七點碧光,究是何物?

  誰知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卻使他心中一寒,從額頭上及背脊上直冒冷汗。

  原來,距離葛嘯群十來丈外,有根一丈來高,徑約尺許的巨大石筍,筍上綁著一人。

  這人身量奇矮,不足五尺,但一顆腦袋,卻比常人大出一倍有餘,頭上亂髮蓬鬆,頷下虯髯如戟。最妙的是頷下虯髯,雪白也似,頭上亂髮,卻墨也似黑。

  雖然時在夜中,壑下又不見星月,只憑不知從何處曲折反映的一些微弱光芒,勉強辨物,以致看不清那被綁在石筍上之人的清晰貌相,但就憑矮身大頭,白髯黑髮這點特徵,也已把葛嘯群看得心中騰騰亂跳。

  這是誰?這不是八大高手之一,威震乾坤的「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也就是自己的「蝟大哥」嗎?

  東郭斌在廬山幽壑出現,葛嘯群並不吃驚,他被人綁在石筍之上,葛嘯群也不吃驚,吃驚的卻是適才所見的七點碧光,竟全在東郭斌的身上。

  七點碧光,是從上至下,成為有間隔的一條直線形狀。

  第一點碧光是在咽喉部位的神藏穴上,其次是右幽門、陰都、中注、石門、關元、下陰等六處大穴部位。

  換句話說,也就是好像是有人用七根「陰磷毒火箭」或「陰磷白骨釘」等惡毒暗器,把這位號稱「君子中的潑皮」的東郭大俠,活生生地釘在了石筍之上。

  無論東郭斌如何藝業通神,無論這位「大頭蛆王」如何功力絕世,七處要穴全中喑器,則他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

  葛嘯群看得方自咬牙,蓋方朔業已滿面驚惶神色地隨後趕到。

  葛嘯群看了還以為是蓋方朔的滿面驚惶,也是為了東郭斌身遭大難,顫聲低語說道:「蓋大哥,你……你看……」

  蓋方朔不等葛嘯群往下再講,便即接口說道:「葛老弟,我方寸聽得姬公主在後微微『噫』了一聲,便不聞繼續滑下聲音,莫非她遇上了什麼岔事?」

  葛嘯群抬頭一看。果不見姬玉花從霧影中現身,遂微一尋思,毅然說道:「如今蝟大哥身有急難,未知是死是生?我們應該趕緊設法援救,暫時顧不得花妹,好在我師母說她福澤深厚,縱遇艱危,也必有驚無險,蓋大哥暫且把她撇開,與我共同應付目前之事便了。」

  這一席話兒,把蓋方朔聽得好不佩服。因為妻重友輕,是人之常情,像葛嘯群如此重友輕妻,在莽莽江湖之中,卻哪得多睹?

  蓋方朔一面心中好生欽佩讚許,一面向石筍中綁的「大頭蛆王」東郭斌目光微注,便對葛嘯群低聲說道:「葛老弟,這事頗怪,你打算怎生處理?」

  葛嘯群目中淚光潸然地,悲聲答道:「看來蝟大哥已遭不幸,但活著應該救他的人,死了也應該救他的屍,我打算先到石筍之前,看看再說。」

  蓋方朔冷然一笑,搖頭笑道:「不行,葛老弟若是這樣做法,便恰好中了對方鬼計。」

  葛嘯群愕然問道:「蓋大哥此話怎講?」

  蓋方朔怪笑答道:「因為石筍上所綁之人,根本不是『大頭蛆王』東郭斌。」

  葛嘯群訝聲問道:「蓋大哥此話怎講?那石筍綁的大頭矮身,白髯黑髮之人,不是我蝟大哥,卻是哪個?除他以外,當世武林中,誰還有這等異相?」

  蓋方朔低聲笑道:「葛老弟,常言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只看到石筍上人,與東郭大俠相同之處,卻未看到他們相異之處。」

  葛嘯群聞言,對那石筍上所綁的大頭矮身,髯白黑髮之人,仔細望了幾眼,搖頭說道:「我簡直看不出此人有什麼地方,不像我蝟大哥呢?」

  蓋方朔雙眉一挑,低低問道:「頭髮如何?我覺得有點不像。」

  葛嘯群皺眉答道:「怎麼不像?我蝟大哥的盈腮虯鬚及滿頭亂髮,就是這等毛刺刺,亂槽槽的,活像一隻老刺蝟呢!」

  蓋方朔失笑說道:「葛老弟,你難道忘記了終南絕頂太白峰頭之事?」

  葛嘯群道:「小弟曾在『綠毛僵怪』巴鴻的『僵屍十八摟』下,敗中獲勝,死裏逃生,怎會有所忘卻?但不知蓋大哥所指的,是當時哪件事兒?」

  蓋方朔怪笑說道:「這位東郭大俠,曾被我誤用毒火,把滿頭亂髮一齊燒光,甚至不得不扮作和尚,如今怎會依然髮如亂草,長達數寸,他能生長得這麼快嗎?」

  葛嘯群恍然大悟,又驚又愧地點頭說道:「學到老,學不了,蓋大哥畢竟經驗老到,目光如電……」

  蓋方朔搖頭笑道:「葛老弟不必在捧我了,石筍上人,既非東郭大俠,我們且去看看姬公主有何遭遇為要?」

  葛嘯群向壑上的重重霧影看了兩眼,搖手嘆道:「花妹若是與人動手,必有聲息傳下,如今這等沉寂,定然有甚奇異遇合,霧影太濃,不便尋找,還是先把目前怪事弄清,免得心分兩地,容易為敵所乘。」

  蓋方朔點頭說道:「葛老弟這種想法,也有道理,你打算怎樣勘察這目前的怪異事情。」

  葛嘯群揚眉說道:「經過蓋大哥這一點穿秘密,我認為石筍上所綁的可能只是一具紮的假人,只因距離太遠,目力難辯而已。」

  蓋方朔怪笑問道:「葛老弟想得頗妙,但對方紮具草人,是何用意?」

  葛嘯群應聲答道:「用意雖難斷定,卻決不出三點所料之中。」

  蓋方朔笑道:「我的靈光已蔽,葛老弟的靈竅已開,如今應該聽你的了。」

  葛嘯群緩緩說道:「第一點可能是對方故意如此佈置,以誘使我們心慌意亂地倉促撲去察看,才好在旁暗算。」

  蓋方朔搖頭笑道:「葛老弟這一點設想,雖然合理,卻不合情,因對方根本無法知道我們會隨時遊山,路徑壑上,更無法知道我們會大動好奇之心,冒險下壑探看。」

  葛嘯群繼續笑道:「第二點可能是壑下人會甚『辰州符』、『祝由科』之類邪術,並與我蝟大哥結有深仇,遂仿照他的形象,制了一具草人,施展什麼魔魘之技。」

  蓋方朔想了一想,失笑說道:「葛老弟適才的第一點推想,合理而不合情,如今的第二點推想,卻合情而不合理,因為魔魘之技,多半穿鑿附會,只出傳聞,倘若真有靈驗,則一般擅此邪術之人,豈不早就唯我獨尊,橫行天下?」

  葛嘯群苦笑說道:「我前兩點比較複雜的推想,都被蓋大哥推翻,只剩下最簡單的第三點推想,也就不必說了。」

  蓋方朔笑道:「老弟請說不妨,往往事情本甚簡單,卻被庸人自擾,弄成複雜的呢!」

  葛嘯群只好如言說道:「第三點可能是這壑下之人,被我蝟大哥追得走頭無路,埋頭飲恨,藏匿其中,但一腔惡氣難出,遂制具紙人,聊以解恨,偏巧我們碰上而已。」

  蓋方朔點了點頭,微笑說道:「葛老弟的這第三點推想,既頗合情,又頗合理,大概與事實相差不遠的了。」

  葛嘯群道:「蓋大哥既然同意了這種假設,我們且去求證。」

  蓋方朔含笑問道:「求證?這證兒是怎樣求法?」

  葛嘯群揚眉答道:「這個還不容易?我們先過去看看,被綁在石筍上的,究竟是否是一具草人?對方倘若出現更可以問個清清楚楚。」

  蓋方朔點頭一笑,兩人遂現出身形,向那極高大石筍後緩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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