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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等到葛嘯群睡得神充氣足,從酣然一夢之中醒了過來,時光已不知溜走了多少?古洞內一片沉寂。

  他想起自己這段荒唐遭遇,不禁對華冰感激到了萬分,也歉疚到了萬分,俊臉通紅地,顫聲叫道:「華……妹……」

  遠近回音如潮,但其中卻沒有華冰那種宛若銀鈴迸響,珠落玉盤的嬌脆語音。

  葛嘯群大驚失色,急忙跳起身來,目光四掃之下,頗有所見。

  首先入目的,是兩大灘黃色膿血。

  這兩灘膿血,無疑便是那兩隻中了「赤芒化血刀」的四足藍蜃所化。

  其次便見石上鑄了一首七言絕句,這首詩兒,語意纏綿,顯然是華冰所留,她寫的是:「愛煞英雄絕世才,不辭孕毒苦懷胎。

  苗疆嚼盡相思味,但盼郎君早日來。」

  葛嘯群原是性情中人,他看了華冰所留詩句之後,體會出她的幽怨心情,不禁胸懷激動,鼻中一酸,垂落了兩行英雄珠淚。

  詩句之旁,還留有兩件武林至寶。

  一件是「五刀派」之中的「赤芒化血刀」。

  另一件便是那粒功能剋制各種毒物的「押忽大珠」。

  在兩件武林至寶之旁,華冰又留有一些字跡,她寫的是:「今日之緣,殆係天定,妾心甘情願,毫無怨言,君亦無需為此有所歉疚,妾腹孕毒胎,苗疆待產,期內難於武林爭雄,故將『赤芒化血刀』及『押忽大珠』留贈,供君遊俠江湖,防身祛毒之用,妾無他願,惟望臨盆之際,君能在妾身旁,倘所產係人,互相撫育,倘所產係怪,則應由君親手誅卻,前贈指環,切勿遺失,入苗疆後,必有大用,妾真姓名,暫不相告,但君之足跡,進入野人山時,或可恍然悟也。」

  這些話兒之內,雖無甚卿卿我我的甜言蜜語,但卻流露出華冰對葛嘯群一片深情,直看得這位初涉情場,新逃大劫的少年英俠,悵然呆立,心中充滿了難以形容的奇異滋味。

  葛嘯群第一個念頭是恨不能立即趕赴苗疆野人山與華冰相見,向她致謝獻身救命之恩,並向她表示自己決不始亂終棄,從此兩心如一,永世不分,設法稟知雙方尊長,光明正大地,結為連理。

  第二個念頭則是「華冰」二字,竟係化名,她的真實身分,何不及早明言?使自己與她有了合體之親,卻尚不知對方的姓名來歷,豈非天大笑話?

  葛嘯群拾起「赤芒化血刀」及「押忽大珠」,便在這兩種念頭不斷盤繞之下,茫茫然地走出水洞。

  這水洞出口,本在南天門附近,葛嘯群因心中煩鬱頗甚,遂信步上到南天門絕頂,準備縱日蒼茫,借著壯景奇觀,使胸頭略為舒暢舒暢,再作冷靜打算。

  他臨風振袂,長嘯三聲,果然覺得煩鬱稍除,舒暢不少。

  葛嘯群靜攝心神,想來想去,終仍覺得自己絕不能辜負華冰,必需對古洞秘穴中的荒唐行為負責,道劍眉雙揚,自言自語叫道:「我絕不規避,我要負責,我要立赴苗疆。」

  誰知他語音才落,忽聽得身後數丈以外,有人哈哈大笑說道:「葛相公,你才到東魯,怎的又要立赴苗疆?這等僕僕風塵,豈不是辛苦了?」

  葛嘯群聽這語音甚熟,不禁好生詫異地,回頭看去。

  只是身後五六丈外部的一塊大石上,有兩人對坐飲酒,顯然對方早來,只因自己心中有事,神思惘然,才未曾發覺而已。

  這兩人,一個是神采飄逸,貌相英挺,年齡與自己差不許多的青少年,另一個則是位曾替自己直言論相,判斷有「桃花煞」煩惱的相士陳鐵口。

  葛嘯群因陳鐵口所說「桃花煞」及「遠避紅花,謹防白水」等語均極靈驗,自然對這位東魯相士,欽佩異常,忙自一抱雙拳,含笑說道:「想不到在這泰山之上,居然兩遇先生,真是幸會。」

  陳鐵口尚未答話,那位青衣少年卻已含笑說道:「葛兄,你既有『幸會』之語,何不與我弟兄,在這南天門上,以酒訂交,彼此暢飲幾杯?」

  葛嘯群正感寂寞,何況又對這倜儻英俊的青衣少年,頗有惺惺相惜之意,遂含笑點頭,緩步走過。

  石上放著一大葫蘆美酒及幾味薰臘酒菜,除了青衣少年及陳鐵口面前各有一杯美酒之外,還有一隻空杯,似是替自己早有準備。

  葛嘯群目光一注,不禁微愕,那青衣少年,便自會意笑道:「葛兄不必驚奇,我陳二哥占卜之靈,獨步天下,我們在山村沽酒之際,陳二哥偶墜金錢,現在客星卦相,認為或許會結識嘉賓,遂叫我多準備一隻酒杯,誰知如今果然應驗有了用了。」

  葛嘯群看出對方的神情器宇,委實超邁常流,絕非俗子,遂驀然想起了「仙掌崑崙」藍太岳所告知自己的幾位武林奇客。

  他念頭一動,便向那青衣少年抱拳笑道:「葛嘯群冒昧請教,仁兄可是姓諸?」

  青衣少年「咦」了一聲,向陳鐵口揚眉笑道:「二哥,你雖具相當神通,卻是卜而後知,這位葛兄則不卜先知,似乎又比你強一些了。」

  陳鐵口聞言,一陣哈哈大笑。

  葛嘯群卻借花獻佛,取起酒葫蘆來,替他把面前酒杯倒滿。

  陳鐵口笑聲一收,訝然問道:「葛相公,你此舉卻是何意?世上只有主人敬客,哪有客敬主人之理?」

  葛嘯群劍眉雙挑,朗聲笑道:「誰是主人誰是客?相交意氣總如雲,葛嘯群不避借花獻佛之嫌,先敬陳兄一杯,便表示對你的神奇卜相之術,深深敬佩。」

  青衣少年目光電閃,哈哈大笑說道:「好個『誰是主人誰是客?相交意氣總如雲』,小弟願為葛兄這兩句壯語,乾一大杯。」

  話完,果把面前酒杯舉起,一傾而盡。

  陳鐵口也目注葛嘯群,微笑說道:「葛老弟,你既然叫我陳兄,我也就脫俗一些,不再稱你為葛相公了。」

  葛嘯群點頭笑道:「老弟二字,比那『相公』之稱,聽起來舒服多了,葛嘯群一向認為江湖人物的可貴之處,便在於有一種豪爽可愛的江湖本色。」

  青衣少年狂笑說道:「葛兄豪情高致,妙語如珠,『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風流』,小弟又要為你這『江湖本色』四字,乾上一杯。」

  陳鐵口眉頭微皺,目注青衣少年,失笑說道:「三弟莫要只管借詞喝酒,彼此既已訂交,我們先應該自己把自己向葛老弟介紹一下。」

  葛嘯群連連搖手,接口笑道:「不必,不必,倘若葛嘯群所料不錯,則兩位仁兄來歷,業已不必介紹,你們定是『北海三怪』之二,『北海神相』陳靖宇及『北海神醫』諸軼凡了。」

  陳靖宇目光微轉,向葛嘯群怪笑問道:「葛老弟,你左一句『神相』右一句『神奇卜相之術』,好像對我這點小玩意,頗為重視,莫非我為你所作『桃花煞』之浯,及『遠避紅花,謹防白水』八字,業已應驗了麼?」

  葛嘯群俊臉通紅,劍眉深蹙,愧然長嘆答道:「豈但業已應驗,並可能把葛嘯群整個一生,都毀在陳兄所說的『白水紅花』之下。」

  諸軼凡聽得雙眉略揚,向葛嘯群緩緩問道:「葛兄,交淺可否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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