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武林三月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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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駿的口中,突發吟聲: 他吟的不是甚麼長篇詞曲,只是僅有十四個字的「萬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幾見月當頭」短短兩句詩兒! 楚飛香聽傅家駿說東方曙熱得像火,似將血管立爆,已自芳心欲碎,柔腸寸折!忽又德得他發出高朗吟聲,不由瞪了傅家駿一眼。 她怒聲嗔道:「傅師兄,東方大哥命在頃刻,我的心都快碎了,你還吟詩唱歌?真是毫無心肝,你……你……你怎麼唱得出口?……」 傅家駿被罵得滿臉愁容,皺眉答道:「楚師妹,我不會毫無心肝,也不是吟詩作歌,只是因水竹廬已到。 「特意以『萬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幾見月當頭』的約定暗語,向仁心冷面怪神醫皇甫隱兄,先行打個招呼。 「免得皇甫兄最厭俗擾,他所豢靈猿,若是弄甚捉狹拒客?可能誤了搶救東方大哥時機,真成悔恨莫贖了!」 楚飛香聞言,這才注意到當地景色,果然清幽絕倫! 一片三疊飛瀑,從摩天峭壁間,噴珠跳玉,宛若玉龍般,傾注而下,先分後合,匯積成一泓清潭。 清潭對面,則是密翠浮天的萬竿修竹! 三間茅屋,倚竹面潭,屋旁並辟有一片小小花畦,但畦中所種,卻非花非菜,似乎是某種罕見奇異藥草! 茅屋門上,左「水」右「竹」,橫書兩個大字,但非墨非朱,乃是本色,似以指力生生鐫出,並未落款。 書法則雄勁秀逸,絕非俗士所能! 就在傅家駿遭受楚飛香歎怪之際,鐫有「水竹」二字的茅屋門戶忽啟,一位身量不高,約莫五六十歲的清臒老者,從屋中走出,向傅家駿含笑迎來。 當他聽得傅家駿所說「所豢靈猿,若是弄甚捉狹拒客……」之語,立即「哈哈」一笑,手指屋左崖壁上一株橫生古松說道:「傅老弟不必耽心,你看小黑碰到了厲害的腳色,已被人吊在樹上。 「它如今是自顧不暇,請你放心,保管你不會再像上次一樣,想出甚麼奇怪的花招,捉弄你了!」 傅家駿順著清臒葛衣老者的手指看去,果見有頭黑色小猿,被人用山藤吊在一株橫生古松之上! 他因昔日來過,深知這類靈猿小黑,絕頂聰明,厲害無比!今日怎會碰見甚麼厲害對頭,被人擒住,吊在松樹上? 心中雖奇,但已無暇細問,趕緊把懷中所抱,全身熱得像團火炭般的東方曙,遞向清臒葛衣老者。 他並急急叫道:「皇甫兄,這是我結義大哥,過命至友,似乎命在頃刻?請你趕緊施以回春妙手……」 清臞葛衣老者當然就是仁心冷面怪神醫皇甫隱,在傳家駿開始說話之際,皇甫隱的右手三指,已搭向東方曙左手脈門部位。 才一搭脈,皇甫隱面色立變,口中失聲道:「這人受了甚麼傷?……中了甚麼毒?……並吃了甚麼藥?……他……他已死了一大半了!」 傅家駿應聲答道:「受傷是被當世黑道第一大魔頭。夏侯孤月在前胸後背的要穴部位,接連點中九指! 「中毒則不是中了降頭,便是中了苗疆毒蠱,但在約莫半個時辰以前,服過一粒當世武林中的罕有聖藥火芝小還丹……」 說至此處,皇甫隱方把東方曙從傅家駿的懷中,接過手去。 但這位仁心冷面怪神醫,著實怪得可以,他接過手去,一不察看,二不用金針、藥物,加以搶救。 卻順手一甩,只聽「噗咚」一聲,竟把東方曙丟進那泓看來冰冷澈骨,由飛瀑瀦集的清潭之內! 楚飛香在聽得皇甫隱所說「……他已死了一大半了……」之際,業已控制不住情緒,妙目中,淚珠狂湧,濕透衣裳。 如今再見皇甫隱把東方曙丟入清潭裡,越發以為自己芳心已許的天星聖手,定必生望全絕! 奇悲暴怒之下,通常,人都不會想得太多,楚飛香玉掌倏揚,嬌軀電閃,覷准皇甫隱的臉上,便是一記耳光! 一來,皇甫隱未防,二來楚飛香的身手太快了,這記耳光,真是挨得脆而又脆,響而又響! 「啪」的一聲,皇甫隱身形踉蹌幾步,左頰紅腫好高,但楚飛香卻尚未停止,她還有繼續動作! 所謂的「繼續動作」,不是她繼續再揍這位仁心冷面魚神醫,而是楚飛香竟來個殉情自墜清潭。 她一面飛身,一面悲聲叫道:「東方大哥,我們生未同衾,死當同潭,我陪你在這潭水之中,化成一雙比目魚吧!」 第二聲「噗咚」起處,楚飛香入水,也墜清潭! 慌了……笑了……笑了……笑了…… 為甚麼用一個「慌了」,三個「笑了」?難道多寫兩個「笑了」,也可多混幾文的稿費麼? 不是想混稿費而是另有原因! 原因在於「慌」的只有一個人,「笑」的聲音,卻來自三方,說得更清楚點,笑的是兩人一獸! 「慌了」的人,當然是傅家駿,東方曙被丟下清潭,他心中已慌,皇甫隱挨了耳光,他變成「慌上加慌」。 楚飛香再來個「不成情侶何辭死?赴水甘為比目魚」,簡直使傅家駿慌成莫知所措! ▼第十四章 他怎麼辦?他是索性把皇甫隱尚未紅腫的右半邊面頰,補上一記耳光,使他與左半臉成為平衡變得好看一點。 還是也追隨他結義大哥三妹,跳下清潭,表現金蘭情誼? 就在傅家駿心中慌得莫知所措之際,笑聲起了! 第一種和第二種是怪笑,第三種是大笑…… 都是怪笑,為何還有第一種和第二種之分? 當然有分別,而且大有分別! 因為第一種是人的怪笑,第二種卻是非人怪笑! 人的怪笑,出自仁心冷面怪神醫皇甫隱的口中,他笑聲雖怪,但手撫紅腫老高的左半邊面頰,神情卻苦。 故而倘若形容得細膩一點,應該是七分怪笑,三分苦笑! 非人的怪笑,是出自那只小小黑猿口中,那黑猿雖被人用山藤吊在峭壁橫生古松之上,卻一點不怕。 似因看見皇甫隱被楚飛香惡狠狠的摑了一記耳光,而雙爪捧腹,「桀桀」連聲,幾乎笑岔了氣? 傅家駿聽見黑猿怪笑,循聲注目,才發現就在橫生古松之下不遠處的一片微凸山石以上,還坐著一位白衣文士。 一來距離尚遠,二來對方人坐石上,並未起立,三來心中慌亂,未加凝神細看,故而不悉對方年貌? 只曉得第三種大笑之聲,便出自這衣著作文士裝束之人口內! 笑聲既清且朗,充滿愉悅,似是遇著甚麼極度高興之事,按納不住,發自衷腸的衝口而出! 傅家駿有點不高興,對這白衣文士,起反感! 他心忖:東方大哥,奇毒在髒,重傷在身,人又被甩下深潭!楚三妹芳心盡碎,甘殉情死! 皇甫隱平素為了高傲,極為怪僻,如今也挨了那重一記耳光,被揍得面頰變形!自己則金蘭折翼,也有點頓乏生趣之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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