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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夫人」二字才出,那紫衣女子便面色一變,沉聲叱道:「住口,我是老得不像一個蘭閨玉女,還是醜得像個村裡潑婦?你才在一見面下,便看出我不是姑娘,是位『夫人』……」

  這頓斥責,把上官覺斥責得俊臉飛紅地,怔了好大一會兒,方自我解嘲地,頷首失笑說道:「是啊,在下也從未聽說過哪位武林幸運兒,有此齊天豔福,但『夫人』美號,威震八荒……」

  紫衣女子聽至此處,挑眉問道:「聽你語氣之中,似乎已看出我的來歷?」

  上官覺笑道:「除了『武林七殺』中的『玫瑰夫人』之外,誰又能以『玫瑰追魂刺』,于轉瞬間盡屠遠從西北邊荒趕來奪寶的武林群豪!」

  紫衣女子聞言,面龐倏地一冷,伸手腋下似乎去解她那紫色長衣紐扣,口中也沉聲問道:「你是他們同黨?……」

  上官覺知道玫瑰夫人只消把長衣一脫,露出貼身所著那件滿布「玫瑰追魂刺」,並綴有七朵黑色玫瑰的「玫瑰衫」時,便把對方視作對頭,殺手立至。

  他本意頗想與這姿色相當可人的紅粉魔頭好好鬥上一鬥,但一轉念間,覺得自己性情既已改變,又何苦于八方風雨之下,平白再樹強敵……

  故而,他目注玫瑰夫人,搖頭笑道:「夫人,你弄錯了,我不是他們的同黨,而是你的同黨。」

  這句話兒,把位相當聰明,玲瓏剔透的「玫瑰夫人」,聽得滿頭霧水,訝然問道:「你說甚麼,你……你是我……我的同黨?……」

  上官覺笑道:「『同黨』一語,或許高攀,但能與夫人齊名,卻是我深以為榮之事。」

  玫瑰夫人「哦」了一聲道:「原來你也是『武林七殺』之……」

  「武林七殺之一」的那個「一」字尚未出口,玫瑰夫人便又複搖頭說道:「不對,不對,『武林七殺』中,只有兩位年輕人物,你既非馬必昌,更不是上官狂……」

  上官覺不等她語畢,便含笑接口問道:「夫人此說何來?」

  玫瑰夫人道:「尊駕衣冠楚楚,絕非那位滿身都是風塵酒漬的『落拓王孫』……」

  上官覺笑道:「我卻是不是馬必昌,但夫人又何以斷定我不是上官狂呢?」

  玫瑰夫人因對方談吐風神分明都是第一流人物,遂靈犀微露地,嫣然笑道:「因為尊駕雖有豪情,卻無狂態,不像『四絕狂人』上官狂的『號狂名狂人也狂』!加上『書畫琴棋』四童,與那極具勇力的馳名『酒僕』,均未隨身……」

  上官覺截斷玫瑰夫人語頭,苦笑說道:「夫人有所不知,在下正是上官狂,但因狂得碰了釘子,知恥自責,業已名號全改,『四絕狂人』四字,永遠廢棄,『上官狂』也更為『上官覺』,至於『書畫琴棋』四童,與『酒僕』等人,雖尚略諧武學,均因資質所限,難達上乘,在這風雲雷雨,齊聚關中,百魅爭雄,群魔亂舞之下,何必把他們帶在身邊,徒為累贅,並可能丟人現眼……」

  玫瑰夫人靜靜聽完,嬌笑一聲說道:「上官兄幸好我們相識在你改名廢號性情大變之後,否則,剛才你定必不會阻止我脫去長衣,現出『玫瑰衫』,而要狂態逼人地鬥我一場!」

  上官覺笑道:「也不一定,因為要鬥我們的,大有人在,並已指名挑戰,『武林七殺』之間,除非本就結有深仇大怨,無法化解者外,似乎不宜先作窩裡反吧?」

  玫瑰夫人秀眉雙軒,妙目流波地,凝注上官覺問道:「要鬥我們的是誰?他向誰指名挑戰?」

  上官覺道:「風聞有位『七殺神君』與『幽靈鬼母』合作,建築了一座『七殺塚』,要把我們威震江湖的『武林七殺』,一一埋葬其內!」

  玫瑰夫人哼了一聲道:「這兩個東西,倒真狂得離譜,那『七殺塚』建在何處?上官兄肯不肯帶我前去,看上一看?」

  上官覺微笑道:「極願奉陪,但我曾與人訂有約會,前往『七殺塚』之舉,須俟關中事了以後……」

  玫瑰夫人道:「上官兄适才曾有『要鬥武林七殺的,大有人在』之語,聽來似尚不止『七殺神君』與『幽靈鬼母』二人……」

  上官覺存心想替「三指陰陽」葉一忌,及「陰風秀士」尤桐等,再拉個厲害對頭,遂含笑答道:「還有『血娘娘』獨孤美,『紫舌無常』何昌,『陰風秀士』尤桐,『三指陰陽』葉一忌等『窮邊四怪』,也紛從邊荒遠來,企圖染指三寶,並會會中原武林的頂尖高手!」

  玫瑰夫人笑道:「哦,這幾個蟄隱多年的老怪物,也鬥出動了麼?上官兄是僅聞傳言,還是……」

  上官覺面含微笑地接口說道:「並非聞傳言,我已會過其中的『三指陰陽』葉一忌,和『陰風秀士』尤桐……」

  玫瑰夫人的兩道秀眉,剛剛一挑,上官覺又複笑道:「『陰風秀士』尤桐似乎與死在夫人『玫瑰刺』下那些西北邊荒的武林人物,頗有關係,如今已進『太陽谷』,不知闖入了哪條分道之內,打算向夫人尋仇,『三指陰陽』葉一忌則不僅救了我一次性命,卻又與我訂了一樁可能要彼此生死相搏的重大賭約!」

  玫瑰夫人似乎聽得頗有興趣地,目注上官覺,嬌笑叫道:「上官兄,那『三指陰陽』葉一忌,為何既肯救你,又要鬥你?你能說得詳細點麼?」

  上官覺覺得事無不可對人言,遂不單說出由餘長醒代與葉一忌互訂賭約之事,並也把在潼關巧遇「陰風秀士」尤桐,發現他行囊中藏有「神力人熊」戈傳遠,「毒手天君」申葆真,「雲夢居士」柳東陽等三顆縮小人頭,以及七隻中空錦匣情節,對玫瑰夫人仔細講了一遍。

  玫瑰夫人對於「陰風秀士」尤桐要代那些西北邊荒的武林人物,向自己尋仇一節,似未放在心上,卻在聽完故事後,目注上官覺嫣然笑道:「上官兄,你既與葉一忌訂有競取『太陽三寶』賭約,我便給你看點東西,或許對你會有點幫助?」

  話完,嬌軀一閃,便飄向她适才藏身的那塊巨石之後,並向上官覺招了招手。

  上官覺自然立即隨同縱過。

  那塊巨石緊靠崖壁,空隙甚仄,兩人立身其間,不免肌膚相接,耳鬢廝磨,上官覺只覺得有股嗅之令人心醉的蘭麝暗香,從玫瑰夫人身上,隱隱傳過,不禁俊臉發燒,心中亂跳!

  玫瑰夫人卻異常大方,若無其事地,向崖壁之上的一塊長形突石,輕輕一抓,突石竟應手而起。

  石後壁上,鐫著四句似詞非詞,似偈非偈之語,寫的是:「丹在天上,經藏重泉,髓血不凍,乃得神錢!」

  末後並署有「太陽庵主」四個狂草字樣。

  上官覺看得瞿然說道:「這偈語既系太陽神尼所留,則所示『太陽三寶』藏處,定系千真萬確的了!」

  玫瑰夫人苦笑道:「偈語真假,雖然不比置疑,但所謂『天上』『重泉』,以及『髓血不凍』等等,含意卻太隱晦,驕人在偌大關中,怎樣尋覓那『太陽三寶』……」

  語音至此微頓,幾乎把玉頰緊貼在上官覺腮邊地,含情低聲說道:「上官兄,你且把這四句偈語記住,到時或可觸動靈機,巧獲『太陽三寶』,我也會盡力助你!」

  上官覺在她玉頰相偎,蘭香暗度之下,委實有點心旌搖搖,不克自持!

  遂一面緩步走出石壁夾縫,一面詫然問道:「夫人……」

  玫瑰夫人嬌笑接道:「我還小姑獨處,葳蕤自守,這『夫人』二字,聽來著實刺耳,上官兄請改個稱呼好麼?」

  上官覺方自向她美得撩人的嬌靨之上,愕然注目,玫瑰夫人又複含笑說道:「我複姓歐陽,雙名小玉,上官兄生分一點,叫我『歐陽姑娘』,親熱一點,叫我『玉妹』,或是更直接了當地,叫我『小玉』,我都會欣然接受,但上官兄應該曉得,除了先父先母,以及先師之外,你是這世上唯一知道我真名實姓的人了!」

  上官覺聞言之下,心中領略到一種異常親切的甜蜜滋味!

  他在略一權衡之下,既不願稱呼太生分的「歐陽姑娘」,又不敢稱呼太親熱的「玉妹」,更不肯稱呼太直率的「小玉」,遂不偏不倚,允執厥中地,向歐陽小玉含笑問道:「玉姑娘,你說你會盡力幫我,難道你自己就不想要那『太陽三寶』了麼?」

  歐陽小玉似乎對這「玉姑娘」的稱呼,並未不滿,揚眉嬌笑說道:「上官兄,我們除了今日訂交相識之外,並有『武林七殺』的同名之雅,則我盡力幫你去對付『三指陰陽』葉一忌,以期獲勝賭約,又有甚麼值得驚奇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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