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彈劍江湖 | 上頁 下頁
四六


  馬空群獰笑說道:「糟蹋不糟蹋,我有自由,你管不著,或許今後江湖間的所有好事,都是馬空群所為,所有壞事,都是司馬彥所作呢!」

  司馬彥氣得連連頓足叫道:「馬空群,你不要忘了『瞽目追風』彭一秋為你摸骨以後,所作『天理無虧,吉凶早定,恩仇了處,一劍穿心』的卦語!」

  馬空群大笑說道:「司馬彥,你簡直昧於責己,明於責人,你既提起彭一秋那死鬼,卻為何不早想起他送給你的卦語?」

  司馬彥心頭微動,雙眉一蹙,馬空群又復怪笑說道:「我記得他送給你的卦語是『福在知音,禍在骨肉,逢翠須防,越崖莫獨』,你今日為何在崖頂獨入秘道?你為何不防範會有殺身大禍,起在我這金蘭骨肉之上?」

  這幾句話兒,問得司馬彥閉口無言,滿心悔恨!

  馬空群繼續得意笑道:「我們廬山初遇,是『人頭石上風雲會,巨惡屍前生死交』,如今則成了『削成崖上金蘭絕,天姥山頭生死分』!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走你的奈何橋,他年馬空群名揚天下,事業遂心以後,或許會念及舊情,重來此間,收殮你與歐陽絮的兩堆白骨。」

  話完,一陣震天狂笑,便自飄然而去。

  司馬彥聽得馬空群去後,心中不禁煩惱萬分。

  他並不是為了被困秘洞,無法脫身煩惱,反認為能在此洞天福地以內,與「無為仙子」歐陽絮的遺體,長相廝守,以盡天年,倒是清清淨淨地,死無所憾!

  但馬空群要借用他名號之語,卻使司馬彥憂煩不已,因為人死留名,豹死留皮,自己「離垢書生」四字,博得江湖中「堂堂君子,巍巍出塵」之贊,極非容易,怎能聽任馬空群以他卑鄙無恥的狠毒行為,橫加糟蹋?

  司馬彥一面憂煩,一面凝足「三陽神功」不住擊石,空自費了不少苦心,石壁上仍無絲毫動靜。

  絕望之下,他只好順著洞徑,摸索向前,一步一步走去。

  高低上下,曲折迴環,也不知走了多久,方覺眼前一亮,瞥見出口之處。

  司馬彥身形急閃,竄出洞口,原來竟已到了那片其中佈有「天香丹桂陣法」的桂林以內。

  司馬彥吐了一口長氣,就記憶所及,細一找尋,果在林中尋見那隻皮毛尚未化盡的狒狒遺骨。

  中秋至此,曾幾何時?但滄桑人世的變化之大,卻使自己業已受了不可勝數的悲歡苦樂!

  司馬彥滿懷悵惘地出了桂林,踏波渡過湖水,走上湖心小島。

  數月前來此赴約,使人黯然銷魂的那幢潔淨茅屋,依然在竹林以內,靜靜無聲,廳內也依然是燈光隱約。

  司馬彥心中含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奇異滋味,慢慢走到了茅屋門前。

  他上次來時,先曾通名求見,如今因知主人早已玉殞香消,室內無人,自然不必再復通名叩門,遂直接了當地,伸手推門戶。

  倘若換了馬空群,必然望而卻步,不敢如此作法,他會認為這一推門之下,不是萬箭穿身,便是金刀鍘頂!

  但司馬彥伸手一推,柴扉輕啟,卻未見絲毫異狀。

  他不知厲害,自然毫無戒心,只是帶著滿腹悲淒,緩步入室。

  室中和數月以前,完全一樣,依然是佈置得高雅脫俗,珊瑚架筆,玳瑁裝書,翰墨奇香,琅環古翠。

  但司馬彥那裏知道書架的兩柱以內對準室門,開了不少孔穴,其中裝滿了淬毒飛針,門上的一根橫樑,係純鋼所鑄,重遭千斤,樑中向下一面,並裝滿了劇毒毒粉!

  本來,只要柴扉被人推開,樑中無形毒粉,便開始飄飄而落。

  來人入內三步,柴扉立閉,書架中數以百計的淬毒飛針,即告漫空蝟射。

  即令來人具有蓋世身手,能脫此厄,也必驚魂欲絕,轉身啟門,意欲進出室外。

  手一觸門,千斤鋼樑,便即當頭立墜。

  就算你能避過鋼樑,逃出門外,但因鼻中早已嗅入無形毒粉,仍將暈絕在茅屋之前,歸諸劫運!

  司馬彥茫無所知,推門入室,並不多不少地,向前走了三步,駐足打量室內一切,重溫昔日舊夢。

  書架內所藏的淬毒飛針未落!

  這種現象,是天佑?還是人助?

  司馬彥不知步步奇險,不知業已死裏逃生。竟在略為環顧打量以後,搖頭一嘆,伸手把內室室門,緩緩拉開。

  這扇內室之門一開,門內竹簾以上及兩側門框以內,應該立即噴出一片毒雨,使開門人避無可避。

  但司馬彥吉星高照,毒雨未噴,並被他把門內竹簾輕輕挑起。

  簾內,觸鼻的依然是淡淡幽香,觸目的依然是靈幃素幔!

  司馬彥重睹這靈幃素幔,中秋舊事,齊幻眼前!

  他想起了那場銷魂之約中所睹的斷腸遺書,他想起了靈幃素幔以後,清麗脫俗,美絕天人的「無為仙子」歐陽絮遺體!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如今,司馬彥的雙頰之上,掛滿了英雄珠淚!

  他傷心透了!舊事重溫,前塵如夢,知音永逝,心意難通,慢說是司馬彥這樣一位文嫻武達、風流倜儻的性情中人,此情此景之下,換了誰又能不傷心,不流淚呢?

  除非是大奸大邪,除非是馬空群那等喪盡天良的狼心狗肺之輩!

  但換了馬空群,他又那裏有膽踏進這茅屋半步!

  司馬彥悽然無奈,癡癡凝目,淚濕青衫,直等他感覺胸前一片冰涼,方帶著滿面淚痕,緩步向前,伸手揭開素幔。

  茅屋柴扉,及內室室門以內,既有了那等厲害周密佈置,則這靈幃素幔之中,必然更充滿了殺身危險!

  司馬彥已不知是天助?抑或人助?逃過了兩次劫運,如今竟又懵然無覺地,伸手揭幔,他還能進過這第三次嗎?

  得意不宜再往,幸運極難永存,司馬彥逃不過這第三次了,你看他揭開素幔以後,雙手在抖,全身在顫,彷彿驚魂欲絕,即將暈倒!

  為何如何?

  他中毒了嗎?他受了何種暗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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