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十年劍影十年心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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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民道:「『萬靈先生』曾對左近居民公開說過,一種是自作其孽的『風流病』,一種是無藥可醫的『喪心病』……」 夏侯平雙目之中,神光微閃地,點頭笑道:「這位萬先生,不單是位神醫,還是位蓄意默施敎化的有心人呢,在下應該專誠拜謁。」 山民笑道:「相公快點去吧,等你到達『耕雲峰』麓之際,萬先生大概正在他那景色美妙的茅屋右側,據石獨飲,曳杖觀瀑。」 夏侯平謝過山民指點,便向那「萬靈先生」萬子靈的所居之處趕去。 以他腳程,頃刻便到,「耕雲峰」麓一片密翠浮天竹林之中,果建有三間潔淨寬敞茅屋。 茅屋右側,有一深潭,潭水乃由飛瀑所積。 瀑並不大,卻極曲折有致,是在百丈危峰間,作九疊飛落,到了最後一疊,也就是落於茅屋右側十來丈外的一塊圓形巨石之上,化成或粗或細的無數飛泉,注向石下,成為清澈深潭。 青凝遠黛,白掛銀河,萬籟清幽,一塵不染,周圍景色,委實不帶半絲煙火俗氣。 夏侯平看得連連點頭,心中暗自忖道:「僅從這『耕雲小築』的環境看來,已知『萬靈先生』萬子靈的胸襟高超,人有仙氣,自己應該好好結識結識。」 他記得樵夫之言,先向瀑旁石上注目,因未見人跡,遂走到茅產之前,一抱雙拳,朗聲說道:「萬先生可在仙居,江湖末學夏侯平擾及清修,有事干謁!」 語言了後,茅屋之中靜寂無人相應。 夏侯平提高聲音,再說一遍,仍未獲答。 他見那兩扇柴扉,似是虛掩,遂試行伸手一推,門兒果「呀」然開啟。 室中一明兩暗,雖因牆壁所擋,看不到內室轉折之處,但目光所及,確實毫無人影。 夏侯平知道「萬靈先生」萬子靈乃一代神醫,心懷敬重,不肯在無人接待下,妄闖茅屋,遂轉身走到茅屋之前,三四步遠的一片小平坡上,氣發丹田,引吭長嘯。 他是想起山民曾告以「萬靈先生」萬子靈立過誓言,永遠不離「耕雲峰」,遂認為對方不在屋中之故,可能是在峰中采藥? 一來地勢不熟,二來又不知「耕雲峰」範圍大小,三來更不識「萬靈先生」形相,尋找起來,自頗困難。 但若凝聚功力,傳嘯及遠,則那「萬靈先生,或許會聞嘯而返? 夏侯平這個念頭動得極好,他嘯未多久,右側林中,便傳來步履聲息。 但這聲息,毫不輕靈迅疾,有些沉重遲滯! 夏侯平聞聲興感,第一感自然認定這發出步履聲息之人,便是「萬靈先生」萬子靈。第二感是根據履聲判斷,對方年事已高,可能不會武功?縱會武功,亦非上乘,只具尋常身手…… 兩種感覺起於一刹那間,但在他目光注及右側小林時,方知自己所感,完全錯誤?從林中—沉重腳步走出來的,不是年高德劭的白髮神醫,而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白衣少女。 肩落削成,腰如約素,修短適中,穠纖合度……這是身材的美! 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菅……這是容貌的美! 人美,風神更美! 衣白,臉色更白! 夏侯平驚了!他不是登徒子,不是驚豔,而是驚奇如此年輕,如此美妙的女郞,為何會有此慘白的臉色,和如此沉重的腳步…… 白衣女郞笑了,雙現梨渦,嫣然笑道:「大哥,發什麼怔?你……你不認識我了麼?」 夏侯平本就覺得對方的絕世風神,依稀相識,聞言之下,恍然說道:「哎呀!居然是白賢弟,你的易容之術,委實絕妙,這樣一扮,西子南威,頓失顏色,王嬙……」 話猶未了,白瑾已搖了搖頭,含笑接道:「君子委實可欺之以方,大哥不要謬贊,我是本來面目,毫未易容裝扮,你也不想想,『紅葉館主』傳人,怎會是個男的?」 夏侯平俊臉一紅,苦笑說道:「那我應該怎樣稱你……」 白瑾不等夏侯平再往下說,便以一種淒然神色,接口說道:「叫我賢妹,瑾妹均可,或許我在大哥的同意之下,會……會要求你……你給我另一稱謂?」 她似乎中氣極弱,幾已語不成聲,是回手自點胸前的三元大穴以後,才精神一振,把話說完。 夏侯平本就對白瑾的沉重步履,和慘白臉色起疑,如今一見這種情況,不禁搶步趕過,失聲問道:「賢……賢妹,你……你是受了嚴重內傷,或……或是……」 白瑾自點「三元大穴」以後,精神已振,含笑搖手說道:「大哥別急,我未受傷,是中了奇毐,但至少還有個把時辰光陰,可以和大哥作最後歡聚!」 夏侯平震驚欲絕地,向白瑾失聲問道:「賢妹怎會中毒?你……你不是有特殊體質,不畏……」 白瑾苦笑道:「我是上了『百忍陰刀』焦一真的惡當,但焦一真同樣也上了我的惡當!」 夏侯平一聽又是「百忍陰刀」焦一真,不禁皺眉問道:「賢妹智慧絕超,怎會中了焦一真的算計?……」 白瑾的神色方面,如今已完全鎮定,含笑緩緩說道:「焦一真化裝小販,誘我服食一種有毒湯圓,被我揭破他本來面目,和他打了一個賭兒,他若敢在一張白紙上,簽下『焦一真』三字,我就敢服那粒有毒湯圓。」 夏侯平詫道:「賢妹為何如此,這樣賭法,你……你不是太以吃虧?」 白瑾笑道:「我是倚仗特殊體質,又察覺湯圓上所蘊毒質,並不十分強烈,遂提出如此賭注,誰知服下之後,才發現上了焦一真的惡當,他用的是『子母毒丸』,湯圓所蘊,只是普通毒質,但其中卻另有小丸,是用我特殊體質,無法抵禦厲害無比的『七煞毒粉』所制……」 夏侯平想起白瑾上次僅僅觸及「小小陰刀」,尙且性命交關,如今竟將為數更多的「七煞毒粉」,呑入腹內,不由得急搓手頓足,一頭都是冷汗! 白瑾笑道:「大哥別急,我縱遭不測,也還頗有代價,總算弄到了焦一真的親筆簽名!」 夏侯平苦笑道:「他的簽名,有何價值……」 白瑾「咦」了一聲,雙挑秀眉說道:「怎麼沒有價値?焦一真未料到我早在紙上用礬水書有字跡,故而,他簽名時,雖是白紙,如今卻已變成一張大哥最需要的供狀!」 伸手入懷,取出一張白紙遞過,紙上有較淡的「殺孟玉萍者,焦一真也」,和較濃的「焦一真」簽名字樣。 夏侯平感動得雙目噙淚,失聲說道:「賢妹對我,真……真是情至義盡,犧……牲太大,但……你中毐之事,多半有救……」 白瑾嫣然一笑,望著夏侯平,搖頭說道:「大哥你不必安慰我了,救在何處?……」 夏侯平指著身後的「耕雲小築」說道:「這「耕雲小築』主人,『萬靈先生』萬子靈的醫道通神,必有袪毒聖藥,只要等他歸來……」 白瑾淒然一笑,截斷夏侯平的話頭說道:「大哥莫作幻想,萬子靈先生不會再回來了,我大概合該數盡,我們來遲一步……」 夏侯平駭然問道:「賢妹此話怎講?」 白瑾笑道:「大哥可知萬子靈先生,有永遠不離『耕雲峰』之誓?」 夏侯平點頭道:「我于問路之時,曾聽得一位山民說過。」 白瑾道:「立誓原因何在?」 夏侯平茫然搖頭,白瑾嫣然笑道:「大哥你隨我來,一看就會明白!」 話完,拉著夏侯平的手兒,走入她出現時那片林木之中。 林中,有座孤墳,墓碑上鐫有: 「愛妻慕容貞之墓,萬子靈敬立,並朝夕相伴,永世不離!」字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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