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四海群龍傳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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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地一聲,粉紅絲網回收,硬把那隻「人面蜘蛛」吸入紅蛇腹內。 蛇粗僅如人臂,「人面蜘蛛」卻比海碗還大,照說怎能吞吃得下?但眨眼間,便見那條紅蛇頭間,鼓起好大一圈類似腫瘤之物。 這時,黃衣長髮少女,霍然站起身形,把鵝蛋當做暗器使用,雙手同發,連綿不斷地,幻成兩線白光,向那洞穴之中打去。 蛋中蛇身,或是打在洞穴以內,自然立告殼碎黃飛,眨眼間,便把那條極長紅蛇的下半截身軀,打得淋漓狼藉,滿染蛋汁。 紅蛇陡經此變,好似受驚已極,要想縮回洞內,但又似懼怕那滿洞蛋汁,只急得把蛇身漫空屈伸,不住發出那種聲若兒啼怪叫。 皇甫端看得好不驚奇,暗想自己今日真算大開眼界,蛇有這長,又會噴絲,至於如此厲害的罕世怪蛇,竟會懼怯稀鬆尋常的鵝蛋汁液,則更可算是奇中之奇了! 黃衣少女把一大簍鵝蛋打完,那條極長紅蛇的兇厲之勢,業已大為減弱,知道功成俄頃,遂先向空中撮唇一嘯,然後婷婷嫋嫋地,走到皇甫端面前,嫣然一笑,音若銀鈴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有外號嗎?」 皇甫端本已受了他六師叔「括蒼紫裘生」上官淵的囑咐,易容變貌,不用真名,但如今面對這黃衣少女,卻忘其所以地,照實答道:「我叫皇甫端,外號人稱『七絕玉龍』。」 黃衣少女彷彿對這名震江湖的「七絕玉龍皇甫端」七字,從未聽過,只是點了點頭,微笑說道:「你叫『七絕玉龍』皇甫端,我記得了。」 皇甫端此時方發覺自己失言,不禁臉上赧然一熱,暗中生慚,但話出如風,無法收回,只得苦笑叫道:「姑娘……」 黃衣少女搖手截斷了他的話頭,揚眉嬌笑說道:「你將臉上戴的人皮面具拿掉,把本來面目,給我看看!」 皇甫端大吃了一驚,訝然問道:「你……你怎麼知道我臉上戴有人皮面具,不是本來面目?」 黃衣少女笑道:「我從你神情、語音及身材上,看出你應該是個漂漂亮亮的少年,絕非中年漢子,故而知道你戴著人皮面具,不是本來面目!」 皇甫端聞言,恍然悟出少年人與中年人之間確有許多似相同而又不相同的難於注意之處,稍一疏忽,便易洩露馬腳。 如今既被黃衣少女點破,自己不如索性從此改用另一副少年形相的人皮面具,不再裝扮中年人物。他方自尋思至此,那黃衣少女,又復笑道:「我就要走了,你若不讓我看看本來面目,日後江湖再遇,我卻怎樣認識你呢?」 皇甫端不知怎的竟對這黃衣少女向他說的話,無法抗拒,覺得反正真實姓名,業已告訴對方,便把本來面目,給她看看何妨?何況黃衣少女的語意之中,頗有欲與自己訂交之意。 想到此處,果然伸手把臉上所戴的人皮面具,緩緩除掉。 黃衣少女向皇甫端那張英俊臉龐之上,仔細看了幾眼,螓首連點,嫣然含笑說道:「我猜得果然不錯,你應該是位英挺瀟灑的少年人呢!」 這時,那條極長紅蛇,好似忍受不住什麼奇異痛苦,竟「呱」地一聲慘啼,昂起蛇頭,飛也似的向山壁之上撞去。 蛇頭才觸石壁,便告「波」然爆裂,但卻從蛇腦之中,飛起了一粒光華百幻的七彩明珠。 那隻「紫羽靈鷲」恰在此時凌空下掠,鋼爪微伸,便把那粒七彩明珠抓去。 皇甫端看得方自深感興趣,那黃衣少女,驀然嬌笑說道:「皇甫兄,請自珍重,江湖再見之時,我們便是朋友了!」 語音才了,嬌軀平騰七丈有餘,輕飄飄地,落向那隻爪抓七彩明珠、橫掠飛來的「紫羽靈鷲」背上。 皇甫端聽見黃衣少女向自己告別之語,剛剛回頭注目,卻又被她這種一縱七丈有餘從來罕見的絕世輕功,驚奇得愣在當地。 就在一愣之間,「紫羽靈鷲」業已直上青冥,飛到遙天雲海邊際。 皇甫端急得剛脫口叫了一聲「姑娘」,那位黃衣少女,卻已連人帶鳥,飛入雲海之內。 極目長天,伊人已杳,皇甫端不禁連連搖頭,赧然苦笑。 他苦笑的是自己已把「七絕玉龍」皇甫端名號,及本來面目,均向對方洩露,卻偏偏忘了詢問對方的姓名來歷。 慢說是師門宗派,及其芳名,連這黃衣長髮少女,是何方人氏?自己都未曾向人請教。 自己向來頗以處事沉穩自詡,今日怎會一再迷迷惘惘,難道竟會情有所屬,愛意滋生,被這陌生初遇的黃衣少女在心靈深處,佔據了相當地位? 尤其是對方的一身功力,似乎竟不下於恩師及師伯叔等「血淚七友」兄妹,自己更望塵莫及,真令人無法猜出她的來歷武功是何宗派。 皇甫端被謎般的黃衣少女及謎般的怪事,弄得神思恍惚,他藏起了那副中年形貌的人皮面具,改戴了少年形貌的人皮面具,又向前緩步走去! 眼前是一條幽谷,路旁石壁之下,挖了一個深坑,坑邊橫著一具血肉模糊的上半截人屍,屍前生著爐火,爐火上坐著一隻大鍋,鍋中奇香四溢,有位容貌絕豔的紅衣少婦,正滿面淚痕地,從鍋內盛取了粥狀之物,坐在石上,一面垂淚,一面慢慢食用! 皇甫端遠遠瞥見那半截屍體,便覺愕然,再看見這紅衣少婦的奇異神情,更不禁好奇地走過觀看。 紅衣少婦明明看見皇甫端走近,卻絲毫不加理會,自顧一口一口地飲用碗中肉粥,但每飲一口,雙淚輒流,好像傷心已極! 皇甫端忍耐不住,先行抱拳為禮,然後指著那具面目俊秀的半截人屍,向紅衣少婦問道:「請問姑娘,這半截人屍是誰?姑娘可認識嗎?」 紅衣少婦向皇甫端看了一眼,冷然答道:「我怎麼不認識?他是我的丈夫!」 皇甫端聽紅衣少婦這等說法,便改口問道:「請問娘子,尊夫既慘遭橫禍,但不知仇家卻是哪路人物?」 紅衣少婦淡然答道:「仇家?我丈夫沒有仇家!」 這兩句話兒,把皇甫端聽得愕然不解,指著那半截人屍,皺眉說道:「尊夫這等死法,顯非善終,難道不是傷在仇家之手?」 紅衣少婦舉袖略拭頰上的縱橫淚漬,目光凝注在她丈夫的遺屍身上,語音平靜地答道:「我丈夫是被我親手殺死,並不是死在什麼仇家手內!」 皇甫端聽這紅衣少婦竟直承親手把丈夫殺死,不禁大出意料地驚奇欲絕! 紅衣少婦目光移注到皇甫端的身上,揚眉問道:「你在驚奇什麼?是不是不明白我丈夫的屍首,為何只剩半截?」 皇甫端方自點了點頭,紅衣少婦便指著爐火上所燉的大鍋,悽然一笑說道:「你可能猜想不到,我丈夫的半截屍身,業已被我煮在鍋內,快要吃完了呢!」 事情越來越怪,怎不令皇甫端感覺聞所未聞地,失驚問道:「尊夫莫非有甚負心薄倖,對不起娘子之處?」 紅衣少婦忽地豔麗如花的玉頰之上,流下了兩行淚珠,螓首微搖,幽幽一嘆答道:「他怎會負心薄倖,對我不起?我們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恩愛夫妻!」 皇甫端聽得越發驚詫說道:「你們既是恩愛夫妻,尊夫又未別戀負心,娘子卻把他殺死則甚?」 紅衣少婦垂淚答道:「我不是殺他,而是救他!」 皇甫端瞠目問道:「此話怎講?」 虹衣少婦悽然答道:「人生自古誰無死?死的本身,並不可怕!所令人痛苦的只是在死前彌留之際,對於故舊周遭財物的難捨而已!」 皇甫端點頭說道:「娘子說得極是!」 紅衣少婦拭了拭頰上淚痕,繼續嘆道:「但這種痛苦,只等氣息一絕,立告消失!但留給對死者具有摯愛真情的生者的痛苦,卻太以綿長,因為那位傷心人,不知要經歷多少悼念愴懷,悽然獨活,苦嚼相思的辛酸歲月!」 皇甫端想不到這紅衣少婦,竟會說出如此精闢理論?不禁聽得有些惘然失神! 紅衣少婦珠淚再流,又復說道:「何況我夫妻當初定情之時,曾經指白石青天為誓,立願不能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必將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倘若一方死後,另一方並須使二人成為一屍,以便轉輪不忘世世生生,永為夫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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