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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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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摸倒了四五滴,她立刻又收了起來,馬蕙芷呆了片刻,突然以堅定的聲音道:「完全倒下去!」 侍茗驚呼道:「姑娘!你瘋了,這白獺髓已經浪費了許多,你自己夠不夠都不知道,這下子全給了他,你………」 馬蕙芷仍是以那種堅定的聲音道:「不用你多管,全倒下去,爸爸最遲明天就會回來的,他見過爸爸後,一定就要走了,我希望他能帶著一張平滑的臉出去,雖然我不能使他像從前一樣的英俊,但至少要讓他能見得人!」 侍茗帶著哭聲道:「他能見得人!你就永遠帶著這一張見不的人麻臉,姑娘!這是你今生最後的一次機會,世界不會有第二隻玉獺了……」 馬蕙芷輕嘆一聲道:「傻丫頭!你懂得什麼,我麻了十幾年了,已經習慣了,他一向是漂亮的,英俊的,驟然發覺變成那個樣子,一定會受不了!」 侍茗真的哭出來了叫道:「男人醜了怕什麼,只有女人才不能沒有美麗,那是女人的第二生命!」 馬蕙芷輕嘆一聲,在侍茗手中接過玉瓶,將裏面的白色汁液整個地倒在缽中,一面攪著一面嘆道:「丫頭!你年紀還小,懂的事情很少,美麗並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因為人會老去,美貌會消逝去,世界不朽的事情很少,立功立言立德都太難了,對象也太廣泛了,我只想在一個人的心中,留下了永恆的印象就夠了!」 侍茗仍是哭著道:「才三天,姑娘就對他這樣傾心了?」 馬蕙芷忽然臉上浮著一個淒涼的微笑道:「三天太長了,只需要聽他對我所畫墨蘭的那番話,就足夠我一輩子為他默默無聞地犧牲一切!」 侍茗激憤地道:「姑娘太癡心了,只為了幾句話就值得把一生的幸福都交付給他嗎?他將來會對你怎樣呢,你沒有聽老爺說過,她身邊都是些美貌的女孩子……」 馬蕙芷輕輕一嘆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只為君故,沉吟至今,在我這平凡的一生中,他是第一個瞭解我的男人,人為知己心可死,我只要那一份知己之情就夠了!」 司馬瑜在外面聽了半天,總算明白了,他輕輕地離開了那條石縫,再走到水泉旁邊呆呆地立著! 陽光剛剛從天際透出,照在飛濺的流泉上,迸出五彩斑斕的珍珠! 司馬瑜突然伸手解開臉上密密包裹紗布,蹲下身去,對著淺淺的一泓清潭只看了一眼。 然後他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拔腿朝前忘命奔去。 嘯聲驚動了馬蕙芷,連忙捧著藥缽鑽出了假山,一眼掠見了司馬瑜將逝的背影,也驚叫一聲,在後面追去。 她手中的藥缽卻被擲在地下,跌得粉碎了! ▼第四十章 冰原情花 司馬瑜也不知道自己奔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奔出有多遠,他只曉得要避開這個世界,避開一切人,所以他選的方向,都是荒僻無人的山徑,直到一處峭壁之前,再無通路,猶豫片刻,便毅然地跳了下去。 身子下墜得很快,耳畔只得呼呼的急風,把他乾脆雙目緊閉,一心只想快點了結殘生…… 在泉水的映照下,他看見自己的面目後,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無法相信那是自己的樣子! 因為在泉水的反映中,他只看到一張醜惡無比的臉龐,凸凹的痰痕,紅白相間的腐肉,與他從前那種俊俏的模樣,簡真是差若雲泥,這個打擊太大了,大得令他無法接受,除了死之外,還有什麼更好解脫的途徑呢! 身子在空中如石塊般地急速下墜,等他感到接觸底面之後,出乎意外的並不是那種粉身碎骨的猛烈碰觸,而是落在一個軟綿綿的物體上! 他連忙睜開眼睛一看,卻不禁更為吃驚了! 原來他正在一個人的懷抱中,從鼻中嗅到的那股熟悉的香味上,他不須考慮便可知道那人是馬蕙芷! 一個挺身脫出了懷抱,卻見馬蕙芷的麻臉上爬滿了淚痕,她明亮的眼睛中更飽含著淚水,愕然片刻後,他才失聲大叫道:「蕙姑!你讓我死了算了,幹嗎又要救我呢!」 馬蕙芷用手一拭清淚,悲切地道:「大哥!螻蟻尚且貪生!是什麼理由使你活不下去?」 司馬瑜用手掩臉大叫道:「這個樣子叫我怎麼見人……」 馬蕙芷悠悠一嘆道:「大哥就是因為這一點原因才想輕生嗎?那可令小妹太失望了!人的生命是何等寶貴,尤其是大哥,屢膺奇遇,才造就這一身技業,還沒有好好地用以造福蒼生,就萌死志,大哥將何以對那些作成你的人!」 司馬瑜又羞又愧,半晌才嘆道:「蕙姑!你不明白……」 馬蕙芷冷笑一聲道:「小妹的確是不明白,要是明白的話小妹早就死,毀容之痛,並不是大哥一人!」 望著她的麻臉,司馬瑜無言可答,然而心中的死意卻淡薄了!馬蕙芷的話起了份量,她的臉也是有缺陷的!可是她依然堅強地活著,而自己呢…… 想到這兒,他全身都冒出了熱汗,長嘆一聲,雙手捧著頭坐了下來,呆呆地一言不發。 馬蕙芷見他似乎想通了一點,才輕輕一嘆道:「大哥實在也太性急了一點,小妹深明醫理,大哥的臉上乃是受了一種掌力灼傷,經小妹用白獺髓悉心療治,只要再過幾天,去膚生肌,即使無法恢復從前的形相,至少也可以與常人相近,現在大哥拆去了紗布,使腐肉見風定型,要再改變就難了……」 司馬瑜聞言心中一動,想起了她在假山中與小婢侍茗的那番對話,連忙問道:「白懶髓真有如此神效嗎?」 馬蕙芷正容道:「當然了!白獺髓乃療肌聖藥昔年無為掌門人費盡千辛萬苦才覓得一瓶,本來想留以自用,後來他遭遇到意外,才遺命留給小妹……」 司馬瑜趕緊又問道:「那無為門的掌門人是誰?他的臉也是被人毀掉了嗎?」 馬蕙芷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連忙解釋道:「不,掌門人的臉容是天生醜惡的,因此他難得得到了白獺髓,卻一直未敢輕易使用,因為白獺髓的靈效用以治療後天的創傷較著,至於他是誰,大哥就不必多問了!」 司馬瑜頓了頓才道:「如此說來,那白獺髓原是別人送給你作為易容之用的,你為什麼要拿來治療我呢?」 馬蕙芷的麻臉上透出一片紅暈,挽首低聲道:「小妹的麻也是與生俱來的,白獺髓怕無能為力……」 司馬瑜感動地叫道:「蕙姑!你別騙人了,麻因於天花,哪有先天即成的道理,再者你跟侍茗的話我都聽見了,你用不著對我這麼好,我也不值得你作如此大的犧牲……」 馬蕙芷的身子一震,清淚盈盈地道:「大哥!你別這麼說!小妹自四歲染成這副模樣,早就習慣了,這幾天來與大哥常相盤桓,大哥從未以陋姿見憎,就憑這一番知己之情,也足令小妹感懷終身,那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司馬瑜感澈心脾,良久始嘆道:「蕙姑!你這一番盛情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假若我真的受了你的恩惠,最多也不過變得能見人而已,卻要害得你永遠是這副樣子,我的心如何能安,現在幸而我用不著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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