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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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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掌緣已將劈中雲千里的頭頂天靈,卓軼倫忽起不忍之心,收掌不劈,含笑問道:「雲堂主,你怎麼了?」 雲千里雙眉一挑,好似拼竭全力地,抬起眼皮,向卓軼倫看了一眼。 這一眼的眼色之中,閃射出雲千里的憤怒、懊悔,以及對卓軼倫縮掌施仁的感激之意。 假如這是雲千里的靈光突現,驀然醒悟。那麼,可惜得很,這所謂「靈光」,只是匆匆一現,未免太以短促! 雲千里並非看了卓軼倫一眼之後,又與他繼續爭鬥,而是眼皮立闔,身軀徐徐往後倒去,嘴角和鼻孔之中,也流出鮮紅血水。 卓軼倫忍不住心頭驚奇,又復愕然問道:「雲堂主,你……你……你怎麼了?」 「白虎殿堂」中,垂地珠簾以後,侍立在獨孤智身邊的何撐天,應聲接口說道:「雲千里已經死了,你也去死不遠。」 卓軼倫「咦」了一聲,軒眉問道:「在下一未受傷,二未中毒,好端端地,怎麼會死呢?」 何撐天冷笑答道:「這是我家幫主,所設咒詛,凡屬今日動手雙方之中,只要一方突然死去,另一方也必隨之而死。」 卓軼倫失笑說道:「咒詛?咒詛有何用處,真會靈麼?」 何撐天「嘿嘿」冷笑說道:「自古人生有一死,只爭來早與來遲。你不信便等著吧!我認為你絕不會再活出一盞茶的時分以外。」 彭五先生聽得悚然一驚,因雲千里已死,勝負已分,遂趕緊叫道:「倫兒回來,讓我察看一下。」 卓軼倫起身歸座,伸出左手,讓彭五先生診察脈息,口中並含笑說道:「恩師不必擔心,弟子自覺身心泰然,毫無異狀,獨孤老魔,邪不勝正,他的無聊咒詛,不會靈的。」 彭五先生診完脈息,又看了卓軼倫的舌苔色澤,不禁瞿然叫道:「倫兒,趕緊運氣護住心房,莫令邪毒侵入,你……你已中了相當毒力,並即……即將發作……」 語猶未了,「咕咚」一聲,卓軼倫果告氣絕倒地。 包括「金剪醉仙」羅大狂在內,一齊大驚,忙加察看,只見卓軼倫口鼻之間,雖無鮮血流出,氣息委實已絕。 這時,垂地珠簾以內的何撐天,發出一陣咻咻獰笑,得意說道:「我說如何?自古人生有一死,只爭來早與來遲,卓軼倫小兒,適才還在倔強,如今照樣魂歸地府,東門老供奉,幫主有諭,請派人出場,與對方再鬥第二陣。」 「紫拂羽士」東門柳躬身領命,轉過面去,先命人把雲千里遺屍抬過一旁,然後目注「海外三魔」中,排行老大的「三手魔師」高松泉,含笑說道:「高供奉請出陣一戰,小試神功。」 ▼第二十五章 殉葬之搏 高松泉因眼見雲千里離奇慘死,不敢對「六殘幫」幫規,違拗絲毫,點頭起身,靜待「金剪醉仙」羅大狂,派出敵手。 羅大狂看了看業已氣絕身亡的卓軼倫,搖了搖頭,淒然一嘆說道:「獨孤老魔,委實鬼蜮難防,陰毒透頂,乾脆這一陣由我……」 醉頭陀「哈哈」一笑,搖手叫道:「你是三軍主帥,要留著那東門柳呢,怎能倉促出手?這一陣由我來接,接得下來,便為我徒弟卓軼倫復仇,接不下來,便在陰曹地府,重為師徒,再傳他幾樁絕技。」 群俠聽得分明,看得清楚,知道醉頭陀雖是帶笑而言,但那笑容卻比哭還慘,語意卻比嚎更辛酸,顯然這位天山空門奇俠,已為了愛徒卓軼倫遭難之事,傷心透頂。 彭五先生何嘗不心頭奇酸,目中要掉下淚來?但因避免再使醉頭陀加深刺激,遂強自忍耐地,伸手輕拍醉頭陀肩頭,淒然笑道:「人死不能復生,倫兒為了衛道除魔,遭受不測,總算以身殉道,死得其所,大……大師,你……你不要為他難過,好……好……好殺敵去吧!」 任憑這位「哀牢大俠」,胸襟何等灑脫,何等懂得利害,想盡量克制心中悽楚之感,但師徒情分,畢竟太深,超過了理智範圍,故而說到後來,彭五先生仍然是語不成聲,抽抽噎噎地,滿面縱橫淚漬。 常言道得好:「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對斷腸人」,彭五先生與醉頭陀,全是卓軼倫的授業恩師,多年心務,一旦成空,彭五先生又復如此傷心,應該刺激得醉頭陀也自淚如泉落才對。 但醉頭陀沒有哭,反而笑,他在合掌當胸,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並把葫蘆之中的美酒,完全飲盡之後,便「哈哈」狂笑地,大步走出。 原來,悲痛情緒,可以內涵,也可以外鑠。 若是內涵,往往傷心腸斷,淚眼模糊,甚至於積鬱傷肝,成為大病。 若是外鑠,往往使人神智反常,舉止偏激,並產生出某一種狀態下,無法表現的瘋狂力量。 如今,卓軼倫的兩位恩師,為了卓軼倫之死,恰好是表現了這兩種情緒。 彭五先生是想把悲痛內涵,而因悲痛過甚,有點涵蓋不住。 醉頭陀則是把悲痛外鑠,他要化悲痛為力量,來和「三手魔師」高松泉,拼命一搏。 「三手魔師」高松泉見醉頭陀大步走來,遂怪笑叫道:「醉大師,高松泉久聞盛名,我們是怎樣比較?鬥玄功,鬥兵刃,鬥……」 醉頭陀好似適才把一葫蘆美酒,完全喝完之舉,飲得太急,以致滿臉通虹,醉意盎然地,乜目答道:「我們不要囉裏囉嗦地,來規定鬥甚兵刃?鬥甚功力?乾脆就是『打架』。」 這「打架」二字,把位「三手魔師」高松泉聽得一怔,詫異問道:「什麼叫做『打架』?」 醉頭陀雙眼一瞪,罵道:「你們『海外三魔』,怎麼這樣土裏土氣?連三歲小孩都會『打架』,你們為何聽不懂呢?」 高松泉不明對方意旨,只得忍氣說道:「大師請道其詳?」 醉頭陀道:「這區別簡單得很,比功夫,要擇手段、講規矩。『打架』則不擇手段,不講規矩,許抓、許踢、許打、許咬,甚至於揪耳朵、吐口水,樣樣都行,總而言之,你認為用什麼本領,可以打敗對方,便施展什麼本領,絕對不受任何限制。」 高松泉失笑說道:「這樣打起架來,倒也有趣。」 醉頭陀臉色更現酡紅地,目注高松泉道:「你懂得『打架』了麼?同不同意?」 高松泉笑道:「當然同意……」 一語方出,醉頭陀右掌猛揚,當胸便是一招「醉仙掌法」之中的「呂純陽掌拍岳陽樓」,挾著呼呼勁氣,電疾出手。 口中並怪笑道:「既然同意,我們就開始『打架』。」 高松泉冷不防以「北天山醉頭陀」那高的武林身分,竟會如此偷冷動手,慌忙舉掌一封。 兩掌相交,勁風四溢,醉頭陀只是左腳微撤,身形一晃,高松泉卻「騰騰騰」連退三步。 以雙方功力而論,原屬銖兩悉稱,甚至於還是醉頭陀弱了半籌。 但如今互一對掌,卻是醉頭陀佔了上風,事出反常,原因有二: 第一、是醉頭陀把滿腔悲憤,化為力量,已非常日可比。 第二、是高松泉猝不及防,未能凝聚全力。 高松泉一招失挫,滿臉通紅地,怒氣叫道:「醉頭陀,你是當世武林中,有頭有臉之人,怎麼……」 醉頭陀不等對方再事責問,便即呵呵笑道:「我已把打架不擇手段之事,告訴了你,問你懂不懂,你說懂,問你同不同意,你說同意,怎在挨了打後,又死不要臉地,來向我責詢則甚?」 語音至此略頓,雙目一張,神光奪人地,又自揚聲怪笑說道:「我不僅打你,還要抓你、捏你、踢你、咬你,甚至向你吐口水,你就等著嘗滋味吧!」 最後一語方畢,果然伸手便向高松泉的面門猛抓,並跟著舉足猛蹋。 莫要以為醉頭陀這種抓人踢人之舉,太以不成章法,其實仍然有板有眼,尺寸絲毫不亂,屬於一種高深武學。 高松泉心中明白,這就是醉頭陀仗以威震八荒的「醉仙掌法」,哪敢絲毫輕視,身形微閃,避了開去。 醉頭陀怪叫一聲說道:「你怎麼不打要跑?若是被我抓住,我非惡狠狠地,咬你三口不可。」 邊自說話,邊自雙臂一張,撲向高松泉,似乎真想把他攔腰抱住。 高松泉看得皺眉,心想:聽任對方這等裝醉裝瘋地,糾纏下去,未免也不是事。遞雙掌齊推,發出一股奇強勁氣,向醉頭陀當胸逆襲。 醉頭陀怪笑叫道:「對了!這樣才像打架,倘若你膽小不敢打,只會跑,卻怎好意思在『六殘幫』中,被獨孤智尊為供奉?」 隨著發話,他也雙掌齊揚,發出罡風勁氣,與高松泉所發凌空互合。 這次,高松泉是主動施為,凝勁十足,故而成了秋色平分,無甚軒輊情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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