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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羅大狂點了點頭,也自搖頭一嘆。

  醉頭陀問道:「你這搖頭一嘆,又是什麼意思?」

  羅大狂道:「我是為我自己嘆氣,因為酒徒缺少『杜康』,英雄生了重病,都是極為傷心,極為可憐之事,則自詡智者的一切安排,均被人料度宛若目睹,豈非更傷心,更可憐麼?」

  醉頭陀皺眉說道:「傷心的是獨孤智,可憐的也不是你,卻要你來嘆的什麼氣呢?」

  羅大狂正色說道:「你不要忘了獨孤智業經當眾說過,他因痼疾纏身,早無生趣,只等願望實現,做上一天統馭群雄的霸主,便自盡脫離苦海。」

  醉頭陀冷笑說道:「像這等心腸險惡之人,便算死了,仍有餘辜,我不會假作慈悲,對他起甚憐惜之念。」

  羅大狂點頭笑道:「話雖如此,但我卻要問你一個問題。」

  醉頭陀又喝了幾口酒兒,翻起兩隻醉眼,怪笑說道:「你要問,盡量問,但我可不一定能像彭五兄那樣精細周密地,擅於答覆。」

  羅大狂笑道:「我要問你,是否把生平極少遇上幾樁能夠打得過癮之舉,引為憾事?」

  醉頭陀毫不考慮地,應聲答道:「這不僅是我的憾事,大概也是彭五兄的憾事,和你的憾事。」

  羅大狂點頭嘆道:「對了!英雄最怕寂寞,也最怕沒有對手,我打算把握這次機會,與『紫拂羽士』東門柳和『三手魔師』高松泉、『綠髮魔君』毛陵、『雙心魔后』文雪玉等『海外三魔』,在『天玄谷』中,好好鬥上一鬥。」

  醉頭陀靜靜聽完,怪笑說道:「這不僅是你的打算,也是我的打算,和彭五兄的打算。」

  羅大狂道:「好,話歸正題,獨孤智本來已無生趣,再經過今日這樣重大的傷心抑鬱,萬一氣得有個三長兩短,則『天玄谷』的那場熱鬧,豈非成空?」

  彭五先生靜聽至此,搖手笑道:「不會,我們不會失望,『天玄谷』的這場熱鬧,也絕對不會成空。」

  羅大狂笑道:「彭五兄此話怎講?」

  彭五先生揚眉答道:「常言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像獨孤智這等兇人,慢說不死,便死了也不甘寂寞。」

  醉頭陀狂笑說道:「甘不甘寂寞,是另外的事,我就不相信獨孤智生為人梟,死為鬼雄,能在黃泉地府之中,還和我們鬥上一鬥?」

  彭五先生笑道:「當然,我的這種猜想,未免有點離譜,把獨孤智捧得太高,但大師應該知道,獨孤智也未必準會這樣一氣而死!」

  醉頭陀道:「縱然不死,也必去死不遠,像獨孤智如此心胸狹窄之人,受不起這等致命打擊。」

  話方至此,卓軼倫、彭白衣、司馬豪等三人,已自「天奇峽」口回轉。

  彭白衣因自己是自報奮勇,前去覓酒,遂首先向「金剪醉仙」羅大狂,躬身笑道:「啟稟羅伯父,居『六殘幫』幫主獨孤智的申言,說是已贈美酒,供伯父與醉師伯等盡興一醉。」

  羅大狂點頭笑道:「不錯,他已送了我們百斤上佳美酒。」

  卓軼倫一旁笑道:「獨孤老魔還吹了大話,說我們若想保得機密,便須遠離『天玄谷』百里之外,否則,一言一行均將逃不出他的耳目所注。」

  彭五先生正色叫道:「倫兒,你說錯了,獨孤智所講的不是大話,而是實話。」

  卓軼倫道:「獨孤智還命弟子,帶來口信,詢問他所贈三樣精緻酒菜的風味如何?」

  彭五先生指著第五罈中的「清蒸人頭」,第三罈中的「酒糟醉佛」,微笑說道:「酒菜倒真可稱得上精緻,只是不易領略,我們也沒有那樣好的胃口,予以享受。」

  卓軼倫、彭白衣、司馬豪等聞言,向那一具人頭,一尊醉佛,齊齊注目之下,均不禁好生驚詫。

  彭五先生知道他們不明就裏,遂把適才情事,對卓軼倫等,仔細敘述一遍。

  卓軼倫聽完經過,瞿然叫道:「恩師,你要勸勸羅伯父,不能對獨孤智過於相信,他這八罈酒兒,不見得完全可以喝呢!」

  彭五先生搖頭笑道:「凡屬英雄人物,包括奸雄、梟雄在內,於英年壯年之際,必然比較重視功利,老年暮年之際,則比較重視聲名。尤其獨孤智身染痼疾,生趣已無的情況下,更會立意不論是勝是敗,均要與我們作一場最精采,而最漂亮的鬥爭,在武林中永留佳話,然後撒手塵寰!故而,我認為他儘管平日極為卑鄙陰險,今日也會把各種見不得人的手段,減少到最低限度。」

  卓軼倫連連點頭,覺得恩師這分析入理入情,好似看透了獨孤智的肺腑深處。

  醉頭陀更是打開了第四罈酒兒,抱起便喝,並邊飲邊自狂笑說道:「我早就說過像這樣醇香的陳年好酒,便算明知獨孤智在其中下毒放蠱,我也非喝它一個盡興不可,這就叫『縱令杯下死,做鬼也開心』呢!」

  就這幾句話兒之間,醉頭陀已把一罈美酒,飲去過半。

  格格……格……格格格……格格……格格……

  這是什麼聲音?

  是醉頭陀的飲酒之聲?不對!形容飲酒應該是用「咕嘟嘟」或是「咕咕」等傳聲字樣。

  是獨孤智的得意笑聲?也不對!因為獨孤智若非「咻咻」獰笑,便是「嘿嘿」陰笑,不會像妖姬蕩婦般,來了陣「咯咯」媚笑。

  原來,這是絞盤機軸的轉動聲息,而這「格格」機聲,又是來自「天奇峽」口。

  羅大狂、彭五先生、醉頭陀等三位老輩人物,與卓軼倫、彭白衣、司馬豪等三位年輕人物,無不聞聲愕然,齊向「天奇峽」注目。

  漸可看出端倪,在「天奇林」內,慢慢由絞盤轉動,使一根頂端裝有滑車,繫有巨繩的參天木柱,巍然矗立。

  木柱立好,絞盤軸聲暫停,但另一種滑車聲息,又復響起。

  滑車轉動,巨繩牽曳,曳上去一隻巨大囚籠,掛在柱頂。

  囚籠中囚得有人,但這人是誰?卻因距離太遠,無法看出。

  羅大狂咦了一聲說道:「獨孤智怎麼好像立即施展『冤魂投帖』手段?彭賢侄再去看看,囚籠中囚的可是那位傻時有福,不傻又反將倒楣的『假傻子』濮陽勇麼?」

  彭白衣領命馳去,少頃匆匆趕回,滿臉緊張神色。

  彭五先生喝道:「衣兒不要慌張,無論有甚事兒,都向你羅伯父慢慢稟報。」

  彭白衣向羅大狂施了一禮,緩緩說道:「啟稟伯父,那具囚籠中,囚的正是濮陽勇,籠下並準備了烈火乾柴,倘若我們不於明日清晨赴約,便把濮陽勇活活射死燒死。」

  羅大狂皺眉說道:「彼此訂約十日,獨孤智突然變卦,要把會期提前到明日舉行,他定有相當理由。」

  彭白衣答道:「獨孤智說是不耐久等,雙方便於明日作一了斷,我們清晨不去,他就殺濮陽勇,中午不去,殺東門柳,倘到黃昏不去,便連『海外三魔』,一齊殺光,使伯父等永遠寂寞,永遠難覓對手。」

  羅大狂罵道:「這怪物真太可惡,他到底為了何事,這等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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