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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展溫加聞言大喜,飄身一縱,便登上那只小小漁舟。

  老漁翁解開纜繩,用槳一點,小船便離開岸邊,駛向急流之內。

  果然,人在岸上還不覺得,這一到了船上,才知道風浪驚人!

  船在波濤之上,忽而高舉丈許,忽而低陷數尺,忽而欹側欲翻,情勢端的險惡已極!

  但老漁翁穩坐舟尾,把住船舵,無論多麼險惡的風浪襲來,都被他仗恃數十年操舟經驗,與精純技術,一一化險為夷,安然渡過。

  展溫如深知船身最需穩定,最忌亂動,遂索性暗運內家「大力金剛墜」神功,把身軀定在船中,在度過一次最猛烈的風濤,而彼岸業已在望時,向老漁翁含笑說道:「自然威力,確足驚人,但黃沙河風濤雖險,老人家的操舟手法,也屬絕世無雙……」

  老漁翁笑道:「技術與方法,容易得很,但『分寸』是否拿捏得好,卻是時間和經驗的累積,展相公想知道麼?行船之訣,最主要的便是一個『順』字!」

  展溫如一時之間,難解其意,遂陪笑抱拳道:「老人家請釋『順』道。」

  老漁翁手拂銀須,含笑答道:「『順』者就是不逆!隨風順水,破浪行舟,千萬莫矜氣蠻幹,換句俏皮一點的話兒,也就是『鬥力不如鬥智』……」

  末後一語,使展溫如大為驚愕,他不知究竟是無心巧合?抑或這老漁翁也是諸葛叔叔所埋伏的甚麼心腹高人,要向自己透露第二句有關尋取「霹靂書」的重要密語?

  尋思未定,船隻離岸業已僅約數丈,展溫如剛想站起身形,老漁翁忽然冷笑說道:「展相公,我道如何?這便叫『鬼蜮難防』!……」

  「鬼蜮難防」的四字才出,小舟突然猛的向右一側,似乎有人在水下掀動船底!

  幸虧展溫如有備在先,船體才側,神功立凝,人便像根鐵釘一般,釘緊在船底之上,雖然猛向右側,卻是毫未跌倒!

  除非遇見軀體比船更大的怪魚之屬,否則水上縱有人猛力推船,也最多只能把船推側,無法整個把它反轉過來!

  故而船體猛側,未能翻轉以後,必然立會恢復平衡。

  水中若是伏有精通水性之人,也必趁著這船體自然向左平衡之際,猛然再在左方加力,這樣一來便可能翻覆,其危險程度,定比第一次更甚!

  那位白髮漁翁深明其理,就在漁船船體將恢復平衡而未恢復平衡的刹那之間,右手執著竹篙,向漁船左方,猛力刺下,左袖中也飛出幾線寒光,透波入水!

  展溫如恍然悟出自己所料不錯,這位白髮漁翁,果是諸葛叔叔所安排下沿路策應自己的武林高手!

  竹篙寒光,雙雙入水,水中立時泛起了幾串氣泡!

  老漁翁冷笑一聲道:「這些魔崽仔,居然水性不弱,但我老頭子既已出手,就決不會放過任何一條漏網之魚!」

  說完,目注展溫如含笑道:「展相公,船已近岸,你自己去吧,萬事珍重,我們前途或會再見……」

  語音略略一頓,突然改以歌詠之聲,向展溫如吟道:「萬星共捧一輪月……」

  但只吟了一句,便抖落頭上竹笠,身上蓑衣,一式「魚鷹入水」,縱身刺入急湍狂流之內!

  此時,船已近岸,但因無人執槳掌舵,似正順流飄浮……

  展溫如哪敢怠慢,提氣飄身,一縱上岸,但等足尖點地,回頭看時,那艘小小漁船,已被急流漂送到十來丈外。

  至於那位白髮漁翁,以及水中隱伏的匪徒情況,卻是訊息杳然,無從發現。

  展溫如獨立岸邊,面對狂流,心中悵悵!

  他明白那位白髮漁翁于臨入水前,向自己所吟的「萬星共捧一輪月」,定是有關尋覓「奪魂秘笈霹靂書」的第二句重要密語。

  第一句是鼓姬陳瑤所告的「萬竹共擁一株松」,第二句是白髮漁翁所告的「萬星共捧一輪月」,第三句及第四句卻不知將由何人相告?又是些甚麼詞句?

  這種密語,不單詞意隱秘,參詳極難,並似還與時間頗有關聯,否則,諸葛叔叔便不會叮囑自己,務于八月中秋前夕,踏入「伏牛山脈」!

  總而言之,大概在時未到,地未至,四句秘語未曾集齊之前,任憑自己有蓋代聰明,也無法參得透諸葛叔叔所布的局勢奧妙!

  但那部「奪魂秘笈」,不僅關係自己不共戴天深仇,並涉及整個武林禍福,得失與否,委實太以重要,自己身膺重寄,偏偏懵懵懂懂,如墮五里霧中,豈不令展溫如頭腦暈眩,心中煩悶!

  就在這種心情下,茫然舉步,行約數裡,路旁又有茶棚。

  這回,茶棚中業已先有一個灰衣老人,坐在棚中,買茶解渴。

  展溫如上次便因口渴思飲,若非被靈鳥白鸚鵡加以提醒,幾乎中毒,遭人暗算,如今再見茶棚,自然又覺口渴,心中戒意也生。

  他首先注意茶棚主人,看出確實是個鄉下土老兒,無論在神情,目光等任何方面,決未帶有半絲江湖氣味。

  ▼第四章 俠膽仁心

  其次,展溫如便注意那位先在棚中飲茶的灰衣老人,覺得此老年齡約在五十出頭,慈眉善目,滿面正氣,雖然神采不俗,似非常人,但也決不像是甚麼邪惡人物……

  就在展溫如於茶棚前駐足稍立,目光微轉之際,那位灰衣老人,已含笑說道:「這位老弟莫非跋涉長途,口渴思飲麼?來來來,老朽作個小東,請你喝上杯茶罷。」

  說完,便斟了一杯茶兒,向展溫如伸手示意。

  展溫如聞言之下,不由微微一怔。

  灰衣老人又複笑道:「一杯苦茶,不值半文,老弟無須拘謹,若因初出江湖,怯於風險,生恐茶中有甚花樣,則不妨先拔下你髮際銀簪,試上一試!」

  一來,這灰衣老人氣宇高華,不似邪惡之輩,二來被他話中的一句「怯於風險」,激起了展溫如萬丈豪情,遂大步走進茶棚,向灰衣老人謝了一聲,端起苦茶,徐徐飲盡。

  灰爽老人略一打量展溫加,點頭微笑道:「老弟根骨高絕,是朵當代武林中的罕見奇葩,不知怎樣稱謂?」

  展溫如抱掌答道:「在下展溫如,尚未請教老人家高名上姓?」

  灰衣老者笑道:「老朽姓白,名越龍,展老弟欲往何處?」

  展溫如本待實答,忽又想起諸葛叔叔所告「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之語,遂隨口答道:「在下是去長安,白老人家是……」

  白越龍接口笑道:「老朽是去咸陽,這樣說來,我們竟乃同路人了……」

  話完,付了茶資,與展溫如出得茶棚,邊自舉步,邊自含笑問道:「展老弟,你适才在飲茶之前,神情略有猶豫,似是驚弓之鳥模樣,莫非途中業已遭遇甚麼兇險之事?」

  展溫如冷笑道:「白老人家猜得不錯,我於越過『崆峒』至此的短短途程之中,業已遭遇萬惡凶徒的四次襲擊!」

  說罷,便將松林逢凶,亂墳遇襲,茶中藏毒,水下伏兵等四次遭遇,向白越龍約莫說了一遍。

  白越龍聽得雙眉微挑,目注展溫如道:「展老弟,請恕我交淺言深,是否你身邊帶有甚麼曠代奇珍,武林異寶?」

  展溫如道:「在下一劍隨身,別無長物!」

  白越龍詫道:「照老弟所說,分明有人在暗中對你蓄謀加害,既非奪寶,必是尋仇,但展老弟分明是初出江湖,又怎會與人結下如此深仇大恨?」

  展溫如雖覺白越龍氣宇甚正,但因為只是新交,遂不肯吐露父母深仇之事,點了點頭苦笑說道:「在下便正因此事,心中十分惶惑……」

  話方至此,白越龍軒眉笑道:「展老弟不必惶惑,對方四度未逞,定不甘心,前途還會再來……」

  語音微頓,目閃神光續道:「那時,由老朽協助展老弟,只消擒得一人,便可問出他們一再行兇,究竟圖謀何在?」

  展溫如搖手道:「白老人家與我萍水相逢,何必卷涉入這種江湖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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