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霹靂書 | 上頁 下頁


  無名居士笑道:「怎麼請不動呢?鐵霸天在當代武林中,只有展天平這麼一個強敵對手,殺了展天平後,他便可能睥睨武林,獨霸天下!」

  陳一非情知不論是福是禍,終須一拼,遂冷然喝道:「無名居士,你雖請了『冀北人魔』鐵霸天,可知道有個人要請你?」

  這回,無名居士到聽得一怔,愕然問道:「是誰?誰要請我?」

  陳一非挑眉答道:「閻王先生……」

  隨著這「閻王先生」四字,他雙手齊揚,先飛出七道電掣寒光,人也揉身隨進,一式「南山搏虎」,舉掌向無名居士當胸拍去!

  這七道寒光,是他平日精練的七柄飛刀,刀上雖未淬毒,鋒芒卻利,如今猝然出手,距離又近,確令對方難於躲閃得開。

  誰知無名居士根本不躲,只把右手大袖淩空一揮,震落射向面門的三柄飛刀,卻聽任其餘四柄,打中他胸腹要害。

  飛刀沾衣,一震即落,並未對無名居士構成任何傷損。

  陳一非見狀,心中明白,對方定是在那件看來薄薄的黑色長衫之內,穿了甚麼「天孫錦」「唐猊甲」一類的護身寶衣。

  飛刀既告無功,則自己這式拍向敵胸的「南山搏虎」,又複有何用處,應該趕緊收招變式,改攻對方的其他部位。……!

  就在陳一非念動掌收、招式欲變未變之時,無名居士森然叱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閻王先生真要請你去了!」

  說話之間,左邊空蕩蕩的衣袖,突然堅挺!

  陳一非知道無名居士左臂早斷,雖具戒心,卻只防他的右掌,誰知竟會從左面空空衣袖以內,飛出一根銳利黑色鋼鉤!

  這種猝然近身突襲,任憑陳一非身法再快,也閃不開,何況更是在意欲變招的收式縮步之際!

  半聲慘哼,鋼鉤入肋!

  由於無名居士在那鋼鉤之上,淬有劇毒,故而陳一非只哼出半聲,喉中便漸告喑啞了。

  無名居士獰笑道:「我知道你這老兒雖不在江湖走動,卻還有兩個女兒,身手不弱,大女兒並是甚麼名震大漠的『玉觀音』,但一來她根本不會曉得你是死在何人之手,二來,從此我有了『冀北人魔』鐵霸天作為靠山,也不怕任何人向我尋仇報復……」

  陳一非雖將氣絕,但聽得無名居士竟對自己情況也有相當瞭解,不禁仍從目中閃露出詫然神色?

  無名居士會意陰笑說道:「你奇怪麼?其實毫不足怪,我既對展天平蓄意尋仇,加上點子扎手,自然非處心積慮,把他居停之地的一切交遊,都摸得清清楚楚不可,免得有萬一疏漏,壞了全盤大事!」

  陳一非奇毒攻心,生機將絕,已到了迴光返照地步,勉竭餘力地,廢然歎道:「你這惡賊,確夠陰損毒辣,展大俠一著棋差,錯在十三年前,不該縮劍生慈,留下你的性命……」

  無名居士獰笑道:「對了,他當日不該留我,故而,我今日便絕對不會留你!」

  說至此時,目中凶光突熾,左袖之內的淬毒鋼鉤,猝然用力內收,從陳一非肋下斷骨裂肉而出!

  陳一非又是半聲慘哼,肋間傷口,鮮血狂噴,連口鼻眼耳等五官七竅之中,也泌出縷縷血漬!

  就在陳一非慘遭毒手,當街斷魂之際,展天平那三間茅屋中,仍然毫未生變地,充滿了天倫樂趣。

  當年,譽滿武林也豔絕江湖的「玄衣飛衛」狄美瑤,經過十三年邊鎮隱居,容光雖減,丰韻猶存,但在裝束上,已經是位皮膚不再白晰如玉的眇目農婦。

  展天平步履蹌踉地,才一推開前院柴扉,狄美瑤便對她雖年僅十六歲,卻業已相當英俊,頎然玉立,長成大人模樣的獨子展溫如笑道:「如兒你聽,你爹又喝醉酒了,你且為他揮去積雪,換件衣裳,我到廚下作碗醒酒湯去。」

  展溫如一聲低喏,狄美瑤放下手中針線,尚未走向廚房,滿身滿頭飄滿積雪的展天平,業已走進茅屋。

  室中生有火盆,盆中的熊熊火焰,自然會使從風雪中歸來的展天平覺得溫暖!

  但他既未趨向火盆,享受溫暖,也未向愛妻愛子,有怎麼招呼理會,更顧不得揮去身上積雪,便和衣倒臥炕上。

  狄美瑤見狀,微一皺眉,暫緩入廚之舉,走到炕邊一面為展天平解開鈕扣,脫下積雪青衫,一面以絲毫不帶嗔怪語氣的溫和語音,低聲問道:「你跟誰在喝酒,還是陳一非麼?今夜喝了多少,怎會這般醉法?」

  展天平酒意雖湧,尚未全醉,聽得愛妻一問,喃喃答道:「七……七八斤,大……大概七八斤,今……今夜太難得了,喝得好不舒服,是……是相思多年竟在塞外巧獲的家鄉美酒,上好『女兒紅』呢!」

  狄美瑤替展天平脫下青衫,本待入廚,聞得他最後一話,不禁愕然問道:「哪裡來的『女兒紅』酒?」

  展天平似乎滿懷欣慰地,含笑答道:「是有人遠從江南運來,送給劉老三的。」

  狄美瑤目光微轉,臉色突變,立即坐在坑邊,以三指搭于展天平左手寸關尺上,為他診察脈象,並向展溫如說道:「如兒,你到後屋貯物倉中,把那只長形紅色木箱中的『陰陽劍匣』取來。」

  展溫如詫然領命,踅入後屋,展天平卻在炕上微笑問道:「美瑤,你命如兒取劍則甚?莫非你懷疑有甚仇家,來弄蹊蹺麼?但我在飲前,早就注意那『女兒紅』真是上佳香醇美酒,毫未含蘊毒素的呢!」

  狄美瑤此時也已診察出丈夫只是酒醉,並未中毒,遂縮回手兒,點頭說道:「不錯,你沒有中毒,但我總覺得事太蹊蹺,哪裡會有人不憚勞頓,遠從江南萬里迢迢地,送上一壇『女兒紅』酒?這分明是處心積慮,可能為你而來……」

  話方至此,展溫如已捧著「陰陽劍匣」走來,喜孜孜地笑叫道:「娘,你叫我取劍則甚?莫非看如兒業已長大成人,要傳授我想學已久的『陰陽無雙劍法』麼?」

  狄美瑤接過劍匣,白了愛子一眼,佯嗔說道:「學甚麼劍?你學成你爹這般威震寰宇第一流中第一流的蓋代劍客,又有何用?到頭來還不是遠離鄉井遁跡窮邊……」

  展天平此時似酒意漸平,人稍清醒,聞言含笑接道:「美瑤莫向如兒發甚牢騷,這事大概是你過慮,展天平與狄美瑤雖厭殺戮,甘隱窮邊,但一身功力,並未退化,我不信『天南九醜』那般惡賊,還未被我們在『雁蕩』一役,殺寒了心,嚇碎了膽,縱令『佛面醜心』無名居士,當日能活命倖存,他也決不敢……」

  「哈哈……哈哈……哈哈……」

  這一陣相當淒厲,相當狂暴的突發笑聲,打斷了展天平未竟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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