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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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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塞外飛魂 寒逼芒鞋透,陰連石發生,朔風吹大野,雪意壓邊城,天氣的確是夠冷的了,冷得雞也不飛,狗也不叫,街頭巷尾,一片淒清! 劉家集本就是六盤山下人口不多的一個邊城小鎮,在這一不逢集,二不遇會的嚴冬黃昏,慢說路少行人,連一向生涯不錯,專賣自製佳釀,陳年老酒的「劉三大酒缸」店中,也只有二三酒客。 店東又兼店夥的劉老三,正在替獨據南窗雅座的一位黃衣老人燙酒,忽然,青衫一飄,又有酒客入店。 不等劉老三招呼,那獨據雅座的黃衫老人,首先站起身形,抱拳笑道:「展老弟,想不到這麼冷的天氣,你還有這麼好的酒興?」 剛剛入店之人,是位四十來歲,風神相當秀逸的青衫文士,聞言遂向黃衣老人拱手還禮地,含笑說道:「陳老人家,你還不是一樣……」 一語未畢,那位被稱為陳老人家的黃衫老人,便自搖頭接道:「我是因為外孫重病,女兒差人來把老伴接去照應,寒冬歲臘,獨居無聊,才到這『劉三大酒缸』,小飲解悶,想不到來得湊巧,口福不淺,又遇上展老弟這等投脾胃的酒友,非要好好作個小東,和你喝上半壇,盡盡興兒不可的了!」 青衫文士因與黃衫老人陳一非是多年酒友,遂不加客套地,趨前坐下,揚眉問道:「陳老人家,這『劉三大酒缸』是我們常來之地,你方才所說『來得湊巧』和『口福不淺』之語……」 陳一非不等青衫文士再往下問,指著店東劉老三所端來的一壺酒兒,和兩盤鹵菜,含笑說道:「展老弟有所不知,劉老三來了位江南好友,替他添了些上佳貨色……」 說至此處,目注劉老三道:「老三,展爺海量,又是江南人士,定系你這『女兒紅』的知音,趕快多燙十斤,再添切一盤羊肉!」 青衫文士聽得「女兒紅」三字,業已咽了一口饞涎,不等陳一非奉請,自行斟了一杯,略加品嘗,慨然歎道:「好酒,好酒,確是江南佳釀,展天平已有十二三年之久,未嘗此味的了……」 舉杯一揚,飲盡餘酒,一面提壺再斟,一面向陳一非笑道:「陳老人家,你可知道這『女兒紅』……」 陳一非點頭笑道:「我知道江南紹興一帶,每逢生女,便釀制些酒,埋入地下,俟女長成,掘以陪嫁,故而最少亦逾十八九年,自然香醇適口,屬於上乘佳釀!」 展天平笑道:「陳老人家真是博聞廣識……」 陳一非看了展天平一眼,揚眉接道:「展老弟,老朽雖然尚稱博聞廣識,但有件事兒,卻始終弄不明白……」 展天平自斟自飲,隨口問道:「陳老人家有何事不明?」 陳一非閃目一看,見店中除了自己與展天平外,其餘兩名酒客,也正飲畢結帳走出,遂不存顧忌地,微笑說道:「據我所知,老弟除了是江南世家以外,並還有一身絕藝,號稱『無雙劍客』,與『冀北人魔』鐵霸天,被當世武林推為南北雙絕,蓋代頂尖高手,卻為何不愛六朝煙水,遠離金粉江南,攜妻帶子,甘於平淡地,遠遷邊荒小鎮,領受塞上風霜……」 語方至此,見展天平臉色已變,陳一非遂頓住話頭,陪笑又道:「展老弟莫怪我交淺言深,老朽是因一向投契,今日又座無外人,才偶然問及,老弟有難言之隱,便不必……」 展天平雙眉忽軒,向陳一非擺手叫道:「陳老人家,展天平甘於淡泊,隱晦邊荒之故,既非避仇,也非做了什麼見不得人,不為世容之事,我只是在十三年前,一場大廝殺後,突然厭於鋒鏑,痛恨江湖,才與妻子遠離熟人太多的江南,想在這和平、寂寞的邊荒小鎮,靜度餘生而已。」 陳一非想了一想,目中閃光問道:「十三年前的大廝殺?是不是賢伉儷雙劍合璧,在雁蕩大龍湫前,盡殲『天南九醜』……」 展天平聽至此處,含笑說道:「我早就覺得陳老人家氣宇不俗,果然也是我道中人……」 陳一非笑道:「老朽年輕時雖也在江湖中混過幾天,但自知鄙陋,抽身甚早,只是偶在舊友口內聽過不少江湖故事,展老弟千萬莫要把我看高,我那點功夫,若不擱下,連替你跟班捧劍,都不夠格呢?」 展天平微歎一聲,默默片刻,方目注陳一非道:「好,陳老人家既然詢及,我就把十三年前的那段舊事,說來與你下酒如何?」 陳一非大喜道:「妙極!妙極!正好我尚不知昔日詳情,這是比燒羊肉鹵牛肉美妙百倍的下酒之物!」 展天平杯中已空,斟滿後,徐徐飲盡,目閃神光,揚眉說道:「陳老人家,你可知道,十三年前橫行江湖,經常危害生靈的黑道人物,計有南北兩大禍害!」 陳一非頷首道:「老朽知道,是『冀北人魔』鐵霸天,為害南方者,便是在賢伉儷劍下伏誅的『天南九醜』!」 展天平苦笑道:「一來北道路遠,二來『冀北人魔』鐵霸天又神出鬼沒,縱跡靡定,我夫婦為了濟民救世,除暴安良,遂與『天南九醜』訂下雁蕩龍湫之約……」 陳一非舉杯道:「展老弟與尊夫人『玄衣飛衛』狄女俠的這樁豪情俠舉,傳譽江湖,令人欽佩萬分,只不知當時……」 展天平一雙英雄虎目之內,閃爍起回憶性的惘然光芒,緩緩說道:「當時我夫婦別無幫手,雙劍赴約,『天南九醜』卻總共邀了七十二位黑道高人,由雁蕩山口直至『大龍湫』前,共設了九道厲害埋伏,這九場廝殺,直殺得我夫婦筋疲力盡,血染重衣,等到『大龍湫』前最後一戰結束,展天平本人身負一十三處輕重刀劍掌傷,拙荊狄美瑤,也斷去二指,眇了一目,對方則七十二名黑道凶星,再加『天南九醜』等八十一人之中,共有八十人斷腰剖腹,裂腦穿胸,只剩下『天南九醜』之一的『佛面醜心』無名居士,還剩下奄奄一息,但也被斬斷一條左臂……」 這段敘述,血腥氣息極重,使那陳一非本在舉杯暢飲,都聽得有點蕩魄驚心,含酒在口地難以下嚥! 直等展天平語音微頓,陳一非方透過氣來,咽下口中酒兒,正色說道:「常言道『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何況『佛面醜心』,無名居士是『天南九醜』中最凶最毒之人,賢伉儷既已盡殺八十凶人,就不該存仁慈,應再替這無名居士補上一劍!」 展天平點頭道:「陳老人家說得極是,但當時不知是殺人太多?抑或何故?我已舉劍直擬敵胸,卻僅僅刺破無名居士衣裳,略為見血即止,竟不忍心刺進他心窩之內!拙荊也滿面淚痕,淒然長歎,與我雙雙收劍走去,任憑那已斷一臂的無名居士,在血泊中自生自滅!」 陳一非恍然道:「從此以後,賢伉儷們莫非便厭倦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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