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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這條全身雪白的雞冠錐頭奇蛇才自青蟒腹中拱出,夏天翔耳內突聞低微人語聲息,遂趕緊凝神傾耳,只聽得峭壁遮斷之處,有人說道:「潘師妹,『雪甲雞冠』業已出現,我去把它捉來,這次奉命所採的藥物,便告一樣不缺的了。」

  夏天翔聞言,才知道這條奇蛇,名叫「雪甲雞冠」,壁後來人,似欲擒去合藥,但此蛇形狀兇毒異常,倒看他怎麼下手擒捉,長點見識。

  這時另一個女子口音向先前那人問道:「趙師兄,『雪甲雞冠』全身各處刀劍難傷,毒力之強,更無與倫比,你準備怎麼下手?用『天絲罩』還是用『天荊毒刺』?」

  先前發話那人答道:「這種天生異物,誠如師妹所說,毒力太強。即令被『天絲罩』罩住以後,一樣令人無法下手,仍需費事。還不如用『天荊毒刺』,以毒攻毒,把它制住,比較來得乾脆。」

  那條奇形怪蛇「雪甲雞冠」,自聞人聲以後,早就把顆鋼錐似的三角尖頭,昂起老高,並瞪著一對精光閃爍的炯炯兇睛,注視著峭壁。

  夏天翔聽對方兩次提到「天荊毒刺」,不由心頭一動,暗想既然這條「雪甲雞冠」奇蛇周身刀劍難入,而對方仍欲用「天荊毒刺」,以毒攻毒相制,則無疑這種暗器的毒力,比蛇更強,並能無堅不摧,專破內家護身真氣之屬。自己倒要好好留神細察這「天荊毒刺」,是否即係終南死谷中,有人待以暗算羅浮掌門人冰心神尼,點蒼掌門人鐵冠道長的色呈紫黑,體作三棱之物?及壁後來人,是哪一門派中的採藥弟子?

  剛剛想到此處,石後來人業已發動,三道銀色精光,破空電閃,帶著一片銳嘯之聲,直向那條「雪甲雞冠」襲去。

  夏天翔見對方所發暗器,色作亮銀,方失笑自己疑心太大,所料不確。但目光注處,卻又不禁眉頭暗蹙。

  原來那條名叫「雪甲雞冠」的奇形怪蛇,居然氣派極大,見那三道銀光襲到,竟連閃都不閃,一任暗器打中它那細才如指的身軀,如擊敗革,往外激撞出數尺遠近,砰然自落。

  三道銀光落在草中,夏天翔始看出是專破「十三太保橫練」等硬功,極為霸道的暗器「白虎亮銀錐」,心頭未免驚奇交迸。

  驚的是以「白虎亮銀錐」這等霸道的外門暗器,居然傷不得「雪甲雞冠」絲毫?則自己今後江湖行道,倘若再復巧遇此類罕見的奇異蛇蟲,委實必須慎重對付,萬不能恃技輕視,致遭不測。

  奇的是彷彿記得這種「白虎亮銀錐」,是崑崙派專用暗器,但崑崙在當世武林的八大門派之中,最稱高蹈自隱,與人無爭,則那對武當,羅浮,點蒼三派主要人物屢施暗襲的三棱紫黑毒刺,應該絕不會在崑崙門下的手中出現。

  夏天翔驚奇之念未已,峭壁後來人卻發出一聲龍吟長嘯。

  那條「雪甲雞冠」既是天生毒物,自然兇戾無倫,早就覷定峭壁之間,蓄勢待發。對方再一長嘯勾引,遂「叭」的一聲怒啼,身軀微一屈伸,宛如銀虹電掣般,便自向嘯聲發處,凌空穿去。

  「雪甲雞冠」奇蛇竄起當空,壁後又發出三縷紫黑暗光,打的是它頭上鮮紅雞冠及七寸要害。

  蛇蟲之屬,縱然天賦兇毒,也敵不過人類巧思。「雪甲雞冠」恃著鱗甲奇堅,連對那三枚「白虎亮銀錐」都不加躲避,自然更不會怯於這三縷毫不起眼的紫黑暗光,故而依舊照直前穿,未加理會。

  但誰知這三縷紫黑暗光就是所謂「天荊毒刺」比那「白虎亮銀錐」厲害何止十倍?只聽「雪甲雞冠」一聲極難聽的怒啼起處,身軀凌空跌落,頭上雞冠及七寸要害之上,帶著三根長約寸許的三棱紫黑毒刺,微一翻滾,便即全身急顫,竟與夏天翔所見冰心神尼與鐵冠道長在終南死谷之中的情狀,頗為相似。

  夏天翔見對方所用的「天荊毒刺」果是色呈紫黑,體作三棱,不由心頭越發凜然,遂屏息靜氣地欲看對方究竟是否自己意料中的崑崙門下?

  「雪甲雞冠」一陣急這顫抖以後,漸漸不動,峭壁間嵯峨怪石叢內,遂轉出一男一女,年齡均在三十左右,全作道裝,男的英挺瀟灑,女的俊俏風流,相互神情並極為親密。

  男的走到如今業已不動的「雪甲雞冠」身前三尺之處,低頭略一探視,便向女的含笑說道:「潘師妹,我們這種獨門暗器『天荊刺』的威力之強,大概可與『北溟神婆』皇甫翠的『乾天霹靂』,並稱雙絕。」

  女的微笑點頭,自腰間解下一隻玄色皮羹,用樹枝把那條「雪甲雞冠」奇蛇,連著三根「天荊毒刺」,挑進皮囊之內,便自雙雙飄然離去。

  夏天翔略一思索,等他們轉過峭壁走出數丈以後,突然現身趕出,高聲叫道:「崑崙門下,暫且留步慢走!」

  那道裝男女聞言愕然停步,目光一注夏天翔,雙雙飄身縱口,由那道人發話說道:「貧道趙鈺及師妹潘莎,奉命雲遊採藥,與朋友素昧生平,不知怎會知我是崑崙門下?出聲相呼,有何見教?」

  夏天翔聽對方業已自承果是崑崙弟子,遂決心尋釁,以便一探究竟,遂傲然冷笑連聲說道:「草地上現有三枚『白虎亮銀錐』,我怎會不知道你們是崑崙門下?」

  那名叫趙任的道裝之人,發現夏天翔神情極為冷傲,頗似有意尋釁,遂哦了一聲,微笑問道:「朋友怎樣稱呼,有何見教?你眼力見識之博,使貧道好生欽佩!」

  夏天翔把兩隻大眼一翻,依舊冷冷地答道:「我叫夏天翔,為了那條『雪甲雞冠』奇蛇,已在此守候多日,卻被你們撿了便宜……」

  話猶未了,那名叫潘莎的道裝女子便即咦一聲,詫然接口問道:「這雪甲雞冠奇蛇只有一樁用處,並且非以生在我們崑崙絕頂的一樣稀世難逢的藥物相互配製,方具靈效,你守候多日,卻有何用?」

  夏天翔未曾料到對方有此一同,不禁弄得有些張口結舌。

  潘莎見他這等神僧,知道是信口胡言,有意搗蛋,遂冷笑一聲,索性再加以挖苦道:「何況那『雪甲雞冠』天性絕毒,皮骨如鋼,憑你能捉得住麼?」

  這最後一語,激得夏天翔傲性大發,雙眼神光電射,覷定潘莎,冷然答道:「我守候這『雪甲雞冠』之故,便是愛它一身雪白的蛇皮。如今蛇已死去,無法再鬥,我便鬥鬥你這捉蛇之人,不也一樣?」

  潘莎的一雙妙目之中也射出炯炯精光,冷然一注夏天翔,自鼻中哼了半聲,意似不屑地哂然說道:「崑崙門下,向來淡於名利,與世無爭,但你既想鬥,便與你鬥鬥何妨?軟硬輕功,掌劍內力,由你挑選,我就用這條『雪甲雞冠』奇蛇作賭,你卻以何物,作為賭注?」

  夏天翔聽潘莎所說「崑崙門下,向來淡於名利,與世無爭」之語,不由暗想這才叫「菩薩面孔,蛇蠍心腸」,你們崑崙派與人無忤,與世無爭,「武當七子」中滌塵、悟塵、浮塵三子,及點蒼鐵冠道長,羅浮冰心神尼,卻怎樣身中色呈紫黑,體作三棱的「天荊毒刺」?

  對方既以那條「雪甲雞冠」奇蛇作賭,自己一時卻尋不出適當物件,遂取出「風塵狂客」厲清狂贈送自己的那柄湘妃竹摺扇,凌空拋向趙鈺,狂笑叫道:「趙朋友,你識不識貨?我與你師妹賭鬥一場兵刃,便以這柄扇兒及那條『雪甲雞冠』奇蛇作為諸注。」

  話完,探手襟底,「嗆嘟嘟」一陣清越龍吟,把自己那對獨門兵刃三絕鋼環,撤在手中。

  潘莎正想發話相譏對方,一柄摺扇,能值幾何?但忽見師兄趙鈺目注扇上字畫,滿面驚訝神情,遂暫時忍話未發。

  趙鈺並未看出扇上書有墨竹一面所鈐朱文「殷勤理舊狂」及白文「狂之又狂」的小印,是號稱當世武林三大難纏人物之一「風塵狂客」厲清狂所用的閒章。但看出那幾竿墨竹,畫得蒼勁脫俗,筆意高絕,另一面題字的「天涯酒俠」慕無憂又屬知名,遂認為不必因此小事,無謂結仇,向夏天翔含笑叫道:「夏朋友不必與我潘師妹一般見識,你喜愛『雪甲雞冠』的一身雪白蛇皮,我們卻只要它頂端那鮮紅的雞冠,彼此所需,並無衝突,不過目前暫難分配而已。夏朋友若肯相讓,他日你西陲遊俠之際,何妨在駕崑崙,趙鈺定將這蛇皮精工製好,敬以相贈。」

  夏天翔聞言暗詫,這兩名崑崙弟子,怎的並不似自己意料中那等陰惡兇毒?但自己現身尋釁之意,本來不在什麼「雪甲雞冠」之皮,只是為了探查有關「天荊毒刺」的秘密,並製造日後遠上崑崙,訪謁崑崙派掌門知非子衣缽傳人鹿玉如姑娘的藉口,故而自然想取勝這場賭注,贏得那條上有三枚「天荊毒刺」的「雪甲雞冠」奇蛇,以作他日向武當、羅浮、點蒼等派,揭破崑崙派陰毒面目之無上鐵證。

  心中如此想法,故在聽完趙鈺的話後,也換了一副比較和藹的神情,微笑答道:「趙朋友請放寬心,一條蛇兒本來無足希罕,夏天翔生平好武,愛訪高人,只是想借機在令師妹手下討教幾招崑崙絕學而已。」

  潘莎因自己與師兄趙鈺均是崑崙門下有數的人物,故起初頗為輕視夏天翔,但等對方撤下那對三絕鋼環以後,看出這兵刃打造特殊,威力定然不俗,遂也伸手肩頭,亮出一柄奇形兵刃。她這一亮兵刃,卻更使夏天翔目光發直,心頭反覆疑思,驚詫交集。

  原來潘莎自肩頭所撤下的這柄奇形兵刃,似劍非劍,似鉤非鉤,厚脊薄鋒,長約三尺,幾乎全作劍形,但在近劍尖處,卻多了一技看來極為銳利的三棱倒刺。

  夏天翔驚愕失神之故,並非為了怯懼對方有甚精妙招術,只是想起昔日九疑山腰,遙望心頭渴欲相尋的那位玄衣少女,獨誅「祁連四鬼」之時,彷彿用的就是這種奇形兵刃。

  潘莎見對方目光凝注自己手中的兵刃,著在深思,不由冷笑一聲,哂然說道:「你口口聲聲說要領教崑崙絕學,難道連我手中這柄崑崙刺都認不得麼?」

  夏天翔手內三絕鋼環交叉略錯,發出一片清越龍吟,抬頭軒眉,目注潘莎,傲然答道:「兵刃稱謂可以隨意命名,有甚希罕?我委實不識你那崑崙刺,難道你就認識我這對三絕鋼環?」

  潘莎聽得三絕鋼環之名,雖覺有點耳熟,但仍不大在意,崑崙刺橫護當胸,目光籠住夏天翔,便自宛如流水行雲地向右活開步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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