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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她急得團團轉,因為算一算時間,蕭志清就要回來了!她不敢設想,他上了她的當,白跑一趟回來後,會如何對待她。

  她想不到在幾個主要人物都離去後,這些手下人還能如此盡職,在這四個多小時中,她曾經用盡心計想逃出這個船艙,但仍是白費,她知道有個辦法可以一試,而且成功希望很大,但她不敢。

  一想起那個辦法,她就會臉紅。

  事情是這樣的:蕭志清留下看守她的幾個水手中,有一個看來很老實的小夥子,每次見到她,總現出一付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相信只要稍加誘惑,他就會對她死心塌地的,如果獲得他的幫助,要制服另外幾個終年生活於海上的蠢牛,當然易如反掌。

  可是,曾經一度以欺詐為生的溫婉,卻以為欺騙一個純潔青年的真感情,是罪孽深重的!

  同樣的辦法,她還可以換一個物件,換上那個一臉橫肉的傢伙,那傢伙像是這兒的一個頭目,許多人都聽從他的話,包括那小夥子在內,但溫婉認為他也像那小夥子一樣的容易入彀,因為他望著她時,總是眼睛變小而嘴變大,只是他比較難打發,送個媚眼,幾句溫聲的話,是不夠的,怎麼說溫婉也得給他一點在他認為實在的東西,他原是那種極端現實的人。

  但溫婉卻以為犧牲色相,是最可恥的事!

  天底下有許多事情,原是難以解釋的,就像溫婉的這種觀念,也像蓮花之出於淤泥。

  可能行得通的辦法,她不願試,而行不通的,她試了又試,卻只是浪費精力和時間。

  世上最無情的是時間。溫婉算得不錯,蕭志清快回來了!

  當她正心亂如麻地想:怎麼他還不回來呢?

  那船艙的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果是那比時間更冷酷的蕭志清。

  「溫婉!」像是在叫魂,蕭志清聲音陰森地說:「我說過,你和我禍福與共,現在我白跑了一趟回來,你也該倒楣啦!」

  「白跑一趟?」溫婉困獸猶鬥地強辯:「你難道沒有找到阿翠?」

  「我不但找到了,而且把她殺掉了!」蕭志清說。

  「殺掉了?」溫婉驚駭地叫。

  「嗯,你說不知道她在哪裡,只是今天下午六時正約好她在樂聲戲院門口見面,可是不到六點鐘,我就查出她住在什麼地方了,她根本不知道什麼龍眼珠,也不曾跟你約會。」

  蕭志清一聲冷笑,接著又說:「所以我就按照我倒楣時的辦法,第一步先殺了她——」

  溫婉看這情形,知道自己無法力挽狂瀾,於是把心一橫,笑著問:「第二步呢?」

  「第二步,還是那句話,你我禍福與共,我被你攪慘了,你當然也好不了!」

  蕭志清說完這話後,突然地大叫:「來人啊!」

  叫聲方歇,這狹長的船艙裡,就出現了兩張人們所常見的那種「龍套面孔」。

  「把她綁起來!」

  等溫婉手被執後,蕭志清又用征服者的口氣說:「把她綁在床上,綁成大字形,大字形你們懂嗎?就是雙臂分開,雙腿分開!主要是雙腿分開!」

  奇怪的是那兩個三流角色也真把蕭志清當作皇帝陛下,一切誠惶誠恐地照做。

  於是溫婉就被綁在牆角的那張木榻上,用她柔軟的身體和四肢,寫了個「大」字。

  那是溫婉一生中最醜惡的姿態,但仍是夠美的,蕭志清雖然不懂得美,可是他卻激起了另一種興趣,而心跳加快。

  於是,他又揮揮手,說:「沒有你們的事了,出去吧!」

  他關上了門,現在這船艙中只剩下他和溫婉了,因此他心跳更快。

  心跳著,他用抖顫的手,撕破了溫婉的那件袒胸夜禮服,然後又掏出匕首,劃破了溫婉的褻衣……

  於是,溫婉不只是袒胸,而且是袒身了。

  蕭志清的心情也激動得到了飽和點,但他這一類可憐的人,心情的激動是一回事,生理上的反應又是另一回事。

  但在警覺自己「東風無力」時,他化悲哀為憤怒,而仍然想使「百花殘」!

  「來人啊!」他叫聲淒厲,如鶴唳長空。

  但進來的卻不是人,而是兩隻木雞,雞眼凝注于溫婉窈窕豐腴而肌膚勝雪的胴體上。

  「你們一共多少人?」蕭志清痛苦地問。

  木雞怔了半晌,才回答說:「十七個!」

  「好!按照次序,這個女人讓你們輪……」蕭志清把後面的那個不雅的字,囫圇吞下了,因為他說從那個「輪」字而想到他自己曾經留學倫敦,應該是個紳士,是個讀書人。

  糊塗一世的人,也有聰明一時的時候,那兩個呆如木雞的傢伙,突然「福至心靈」,搖身一變,變成了色狼,垂著口涎,搶著向赤裸如羔羊的溫婉撲去。

  「砰,砰!」

  只要被他們的手指,碰到溫婉的一分肌膚,就將是羅平的終身遺憾,槍開得正是時候,那兩隻色狼都中彈而慘嗥倒於床前了。

  但,蕭志清不是色狼,他是夜梟,一展翅,就撲到了溫婉身上。

  等羅平破窗而入時,他手中的匕首已正對著曾被羅平歌頌為「緊湊得像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溫婉胸脯。

  「羅平,你真了不起!」

  蕭志清痛心疾首地叫:「可是,我相信你在開槍打死我以前,溫婉已經死在我刀下了!」

  蕭志清並非虛言恫嚇,即使羅平一槍打中他腦袋,他也有餘力把利刃插進溫婉胸膛裡的!

  羅平是聰明人,因此不敢開槍,蕭志清也夠聰明,因此又說:「我總相信,在你來說,溫婉的命比我的珍貴!這是使我痛心的,如你不立刻丟掉手中槍,我寧可與溫婉同歸於盡!」

  蕭志清的話是堅決得可以使任何人相信的,他說著,手又微動,刀尖已劃破溫婉的肌膚,而使她發出一聲尖叫。

  據說每個人的運氣都是一樣的,都有著許多機會,而成功的人只是把握機會。蕭志清就把握住這一瞬即逝的機會,而手臂輕幌,指頭捏住了刀尖,當羅平的槍管垂下時,他用力擲出了。

  真准!匕首刺中了羅平的手腕,而使他掌握中的手搶,脫手墮地。

  蕭志清就在羅平手槍墮地之時,從容地掏出插於腰間的手槍。

  「不許動!」蕭志清持槍喝斥。

  羅平淡淡一笑:「不要妄費心機了!你船上的人都已被我們解決啦!」

  蕭志清心像是被刺一下,但手中的槍,壯了他的膽,於是,聲音生硬地說:「好在這船艙只有一窗一門,我相信我這枝槍可以守得住的!」

  「那有什麼用,你必將被擒!」

  「就是我必將被擒,但在被擒以前,我還有時間送你和溫婉雙雙進入地獄!」

  「蕭志清,你也真了不起!」

  羅平放聲大笑,笑著又說:「可是,你怎麼能夠把那道門當作馬奇諾防線呢?」

  「你看!」

  蕭志清不由自主地回頭望了一眼,等他望見那道堅實的艙門依然緊閉無恙時,羅平已向他撲過來。

  「砰!」忙亂中蕭志清開槍。

  羅平右臂中彈,但並未阻遏他猛撲過來的身形,於是蕭志清被撲到地上。

  兩人開始在地上翻滾鬥毆。

  槍柄仍在蕭志清手中,但槍管卻被羅平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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