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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羅平也不再堅持,但當然仍送她到門外。

  這是一條非常偏僻的馬路,少有車輛行人,但當他們走出咖啡館後,卻見遠處有一輛的士緩緩駛來。

  羅平替溫婉拉開車門後,無意中瞥見司機座旁正放著一架望遠鏡,於是他皺眉,心中默禱:但願不被溫婉所發現!

  ***

  電影小生宇文彥寓所中的冷氣機壞了,需要大事修理,這件事是左鄰右舍都知道的,因為他家的管家婦曾當此事,而和當地裝設冷氣的電器行技師,在門口大吵一頓。

  紅小生當然也是風流人物,雖然最近為拍一場馳馬山間的戲,而摔斷了腿,但每天仍有許多漂亮的女人到他這裡來,陪他消遣。

  於是,那個小小的陽臺,每到夜晚,就顯得風光旖旎了。

  這一晚,天氣除了燠熱以外,還格外地悶,天上漆黑一片,地面上一點風兒也沒有。

  已經是子夜時分了。但有晏睡習慣的宇文彥,仍躺在陽臺中央的一張躺椅上,以我們電影中所看見的那種姿勢……一手支頤,劍眉微蹙,作若有所思狀。

  方才曾出現在陽臺上陪宇文彥談笑的一個女人,早就進去了,不知她是已經回家,還是正在裡面臥室中的席夢思上,等待她的這個明星情人。

  但此刻,這個陽臺,不,應該說是這整幢房子,都是靜悄悄的。

  只是在這屋子右邊,距離約三十公尺處的一根電線杆旁,卻發出一些輕微的聲音,聲音停息後,一個像被推倒的麵粉袋一樣,軟軟地躺下了,另一個人搓搓手悄然離去。

  幾乎是同時,這屋子左邊的一條死衖裡,以及距離死衖不遠的一棵樹下,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

  這陽臺仍是靜悄悄的,但所謂靜,也只是比較而言,並不是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因為除了那位小生的呼吸聲外,圍牆處很靠近陽臺的一株梧桐樹上,仍不時發出一些風吹樹葉的聲音。

  不是沒有風嗎,又怎會有風吹樹葉的聲音呢?但我們的明星卻似乎根本未去注意這些,他也許是躺的太久了。伸手把那條擱在小凳上的綁著石膏的左腿放下,然後扶著欄杆,吃力站地起了身。

  當他仰首望天,好像正在向上帝有所祈禱時,突然一道白光從梧桐樹上飛出,直射他的胸膛。

  立刻發出一聲慘叫!

  但慘叫聲中又有白光連閃,不知發自何處,但光亮比方才的那一道可要強得太多了,像是天上的閃電,把整個陽臺照亮,也把那棵梧桐樹照得枝葉分明,而枝葉間卻赫然露出了個男人的面孔。

  當電影小生宇文彥一手捏著匕首的柄,一手抓著欄杆,緩緩倒下時,梧桐樹上的那張面孔已消失了。

  一小時後,那張面孔卻出現于蕭公館的花園裡,藉著書房視窗透出的微弱燈光,可以看出它仍帶著一些驚惶的神色。

  那張面孔仰著,停止了移動,但臉後的大腦卻仍劇烈地活動著,在思索著這樣一個問題:方才那連連閃亮的白光,究竟是什麼玩意呵?它照得我兩眼發黑,幾乎從樹上摔倒下來……

  如果是照相機上的閃光燈的閃亮,那為何我落地時,仔細的四處搜索,也未發現人影呢,我真不相信那附近有人潛伏,因事先我曾細心觀察……

  如見是電閃,但隨後又為什麼沒有聽到雷響呢?難道是電流相遇處太遠?……

  想到此處,那張面孔好看多了,其實此一問題,已被那付一向精密的頭腦想過好多遍了。

  因此,他不想了,伸手輕輕拉開窗,嫺熟地越窗而入。

  這書房跟他離去時完全一樣,桌上那本書仍攤開於第二十一頁,只是,書桌後的那張背椅上,卻正端坐著一人。

  「啊!」這一聲幾乎是兩人同時叫出的,只是一個驚恐,一個忻喜。

  椅上的人立刻站起身來,笑笑,說:「密司脫蕭,怎麼到現在才回來。恭候閣下好久啦!」那人一付和氣生財的面孔,說完話,似見對方仍愕愕地瞪著他,於是他弄正了領帶,那領帶鮮紅得像魔鬼的血。

  領帶根本沒有歪,但他仍不放心地望了又望,頗感失望地歎口氣,然後又道:「閣下大約換了好幾輛的士,游遍了全埠,才回來的,是不是?其實你又何必耽心有人跟蹤呢……」

  「賴先生!」那張面孔居然也逼出了一絲笑意。

  「閣下深夜光臨,有何貴幹呵?」

  「讓我先聲明一點,現在我不姓賴了。只有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但像我們這樣經常竄出竄進的人。」說著,他指了指窗口。

  「卻是必須經常改姓換名的。今夜我改姓崔,改名為敏奎,別號『勾魂使者』,官銜是『十四冤魂債權委員會全權代表』……」

  說完話,他又開始去弄他的領帶。紅領帶原是俠盜羅平的「注冊商標」,他也像今天社會上的各種名件一樣,希望不相識的人也見此商標認出他,高呼:「久仰大名,如雷貫耳」。當然最好是,誠惶誠恐,任他宰割。

  但這一次,他非常失望,因為那位密司脫蕭根本沒有心去注意他的小動作,只皺皺眉,就冷冷地說:「賴先生,你深更半夜,潛入我的家裡,我因為認識你,也不把你當作賊,但是……」

  羅平心想:認識我的人,都是把我當作賊的呵,攪了半天,你還是不認識我?

  頗感遺憾地想著,卻見對方咽了下口水,臉部肌肉一陣抽搐後,又接著說:「但是,你這樣胡說八道,我可要叫下人趕你出去了!」

  羅平竟是以臉厚著名的,他聽人家講得這樣不客氣,仍然笑笑說:「我絕不胡說八道,只是老實告訴你,無論『勾魂使者』也罷,『催命鬼』也罷,俗語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催命鬼肯磨菇,又何必怕『閻王要你三更死』呢!」

  羅平似乎認為自己的這段臺詞,表演得相當成功,而得意忘形地放聲大笑,笑著掏出了幾張照片,擲于密司脫蕭面前,然後加以解釋地說:「你如對我的身份有所懷疑,不妨仔細看看這幾張閻王拘票吧!」

  想不到這位方才飛刀殺人而面不改色的仁兄,此刻看到這三張照片,竟是渾身顫悚。

  但顫悚甫地,他心裡的主意也已拿穩,因此,他輕鬆地擲還照片,語氣隨和地說:「好,我願意和閣下交個朋友!開價吧。這三張照片值多少錢?」

  羅平似想不到,這一筆生意如此容易成交,因而骨頭奇輕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萬?十萬?一百萬元!」蕭志清一問再問,又三問,見對方仍把頭搖得像密斯夢露的臀部,他正想發問,卻聽到一個出乎他意料的回答:「我是說只要一顆龍眼珠!」

  羅平把「只要」兩字說得特別響,表示真是「忍痛犧牲」,「特別減價」!

  果然,蕭志清呆呆地望了他一會,就點頭說:「好,一言為定,但是,我要你的全部照片和底片!」

  「沒有底片,照片也一共就這三張,我是用不需底片的電子相機拍攝的,你難道看不出!」羅平雖然這樣說,卻沒有讓對方再看的意思?立刻伸手到桌上,奪回了那三張照片。

  但蕭志清望見對方的動作,又想了一下,卻相信了那話,於是他走向書桌,非常慷慨地說:「你起來!讓我拿給你!」

  「龍眼珠在這書桌裡?」羅平詫異地問,一面卻聽話的起身到了桌前。

  蕭志清用鑰匙打開了書桌,右邊的第三個抽屜,一陣摸,卻摸了把「百朗靈」出來。

  「不許動!」他低聲喝斥,臉上浮現了今夜第一次的得意微笑。

  「現在再來看看,究竟誰是『勾魂使者』吧!」

  「密司脫蕭,俗語說,買賣不成仁義在,何況……」羅平雙手亂搖,一副惶恐的樣子。

  「你真殺死了我,你還是要坐牢的!因為這張照片還有一套,在我伯父手中,他老人家要是見我今夜不回,明天一早准定會送到警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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