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怒刀之虎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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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戴鬼怪面具的黑衣人,舉劍過頂,湧身斜掠,射向雷寒胸膛。變起倉促,大禍燃眉,伊詩菡欲援已遲。甫動,她身側躍落一名蒙面黑衣人,伸臂攔腰來抱,眸中目光淫邪,嘿嘿嘻笑:「姑娘,陪大爺找找樂子!」他的手臂來勢迅疾,伊詩菡不得不掌切步挪,謀求自保。是以她有一瞬間沒看到雷寒,那一瞬間,她萬念俱灰,雷寒穴道未解,准死無疑。 怒嘯如狂濤,轟轟隆隆,似晴天霹靂連環,震得人呼吸窒澀,心臟突突亂竄。雷寒傾生平之力作的怒嘯,對準襲來的黑衣人而發,此子不幸,首當其衝,耳膜震破,霎時畢命,勁勢鬥泄,從半空直撻落地。猝揚暴起的內力,其勢猛銳無儔,封住的穴道立時衝開,恰逢左右四名茫不知死的黑衣人挺劍沖近,流星刀挾勁飛騰,炫目銀星倏現倏隱,四名黑衣人餘勢不衰,沖出幾步,倒地斃命。 祖寧、休緣、休覺,少林眾僧,或前或後,呼喝奔來,蒙面黑衣人瞧勢頭不妙,作個呼哨,上屋遁走。他輕功不弱,群雄阻之不及。雷寒一心只念著伊詩菡,顧不得出手截住。餘下的戴鬼怪面具黑衣人,逮了五個,死了八個。 雷寒看伊詩菡無恙,安下了心,柔聲道:「菡妹,你沒事罷?嚇著你了。」 伊詩菡怔怔的凝視他好一陣,投入他懷裡,哭泣說道:「你沒死,你沒死!以後我不任性了,我一定聽你的話。」兩人相互擁抱,縱是山崩地裂,也不能把他倆分離。 少林寺僧見他倆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忌諱的摟在一起,大不以為然,有的臉上甚至露出鄙夷之色。 休緣晃晃腦袋,和師弟、寺僧,押著擄獲的黑衣人,不吭不響的走開。 過了好久,祖寧的一聲乾咳,驚醒了兩個夢中人,他倆尷尬非常,匆匆鬆手,兩人的臉紅到了頸子。 祖寧小聲小聲的說:「不是老朽囉唆,實在是你們太大膽了。劫後重聚,那份喜悅是會衝昏頭腦,教人情不自禁的要永遠在一起,怎樣也不能拆散你們。這是人情之常,無可厚菲,但在某些人的心底,可就要擺一大堆臭規矩,說這個不對,那個不行,儼然是個正人君子,其實……,嘿嘿,誰曉得他肚子裡藏著些什麼。不過偏就這種人放的屁最有人愛聞,(雷、伊二人不由莞爾)所以說啊,謹慎一點總是好的。幸好除了老朽,其它都是和尚,此回尚無大傷,下回要慎之慎之!」 他說完,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呵欠,道:「老朽話說多了,呼,好累。我去睡了,不打擾你們了。」拍拍雷寒肩膀,叮嚀道:「小夥子,她是個好姑娘,千萬別辜負了人家,否則老朽第一個放你不過。」雷寒連迭諾「是」。 祖甯輕撫伊詩菡的長髮,道:「你是好姑娘,他是好小子,因而所以,所以因而,莫放他跑了,若是跑了,來告訴我,我幫你抓他回來。」伊詩菡嬌笑答應。 翌日,群雄押著五名黑衣人而行。這五人癡癡呆呆,好像聾子啞巴,可是五官完整,俱無損壞。伊詩菡把脈診查,知是藥物導致此狀,唯無從著手治療。休緣大師點了這五人穴道,使他們形同常人,不能施展武功,再帶回少林寺,請主管藏經閣,精擅醫術的師弟休智,試試能否覓得破解的法門。 *** 知客僧德慧迎雷、伊、祖三人在下院奉茶,道:「敝寺數百年來,不曾有女子進入主寺,此例不可廢,還請三位施主,讓這位女施主在此歇息。」 祖寧聳聳肩,道:「少林寺老朽來過了,不上去也罷。」 雷寒沉吟須臾,道:「既然如此,菡妹,咱們走罷。」 祖寧道:「對,咱們回去,咱們回去。少林寺裡全是和尚,沒什麼好看。這些和尚真壞,教人巴巴的趕來,又教人巴巴的離去,存心不善,存心不善。」 門外響起一聲亮宏沉雄的佛號,隨聲進來一名貌相平庸的老僧,合什微笑:「祖施主,數年不見,你的性子依舊未易,敝寺一眾僧人,又給你奚落了一番,善哉,善哉。」德慧一禮,道聲「師叔」,那老僧慈藹地頷首答應,道:「你且退下。」 祖寧嘻嘻笑道:「誰教你們有那麼多規矩,這個不行,那個不行,管得人手腳都不知怎生安置。」笑容略整,道:「雷兄弟,史姑娘,這位大師便是少林寺默默無聞的戒律首座,休相大取。」繼而壓低嗓子:「武林上是說,少林第一高手是掌門休渡,第二是休智,第三是休緣,第四是休覺,第五是住持休劫,實則真正的第一在這兒。小夥子,廿年前,令師祖大敗少林五大高手,是何等蓋世英豪,但他倘若碰上了休相,只怕得大敗虧輸。」 殷志鴻擊敗少林高僧一事,江湖上毫無半點雪泥鴻爪,不然早傳得沸沸湯湯,轟動天下。殷志鴻懶得談,少林寺更不願說,而祖寧卻一清二楚。唯他畢竟不曉得休相大師已替少林寺爭回了顏面。 休相大師搖搖頭:「阿彌陀佛,陳年舊事,何必提之?貧僧排行最小,不像師兄他們篤重穩實,誠心向佛,不屑武學小事,是以貧僧算是最差的。」 祖寧神色儼然:「目下江湖暗濤洶湧,正需要俠義之士來降妖伏魔,憑仗的力量除了智計,猶須大師口中的武學小事,以戈止戈,求得太平。大師以為然否?」 休相眸中電芒一閃即逝,道:「施主果是有心人,善哉,善哉。施主所言甚是有理,貧僧無言置喙。需貧僧宏法,降妖伏魔時,貧僧定不後於人。」頓了一頓,向雷寒道:「殷老施主可好?貧僧亦有多年沒見到他了。貧僧明白小施主所為何來,此地不便,請隨我來。」合什一禮:「兩位施主請稍候,貧僧失陪。」 伊詩菡拉拉雷寒衣袂,道:「要小心。」 雷寒用力點頭,道:「我會的。」 一僧一俗,行至下院附近的松林深處,休相道:「殷老施主命你來找貧僧,必是創悟了一些新招。貧僧嗜武,小施主不須多禮,儘管使來,以免意有不盡。」 雷寒躬身應「是」,俯身拾起一段三尺餘長的松枝代刀,凝神斂氣,腳踏不丁不八,左肩斜引,雙手合刀負於後,姿勢十分樸拙,與暴君刀曩昔的刀法,殺氣怒騰,淩厲絕倫,迥然大異。他佇立有一盞熱茶時分,緩緩提步成寒雞式,刀則斜掛身側,刀尖不朝天、不朝地、不朝敵,竟是朝著自己,左掌掩於心口。那原先的樸拙亦猛然間幻化,轉成雄渾剛健,淩傲睥睨,不怒而威的氣象,教人油然而生懼怯駭栗,欲棄甲曳兵,逃之大吉。 休相喜上眉梢,贊道:「不戰而屈人之兵,高。」 雷寒左足落地踏實,旋首眼觀八方,左掌變了八種不同的架式,右手刀仍原式不變。八掌變完,刀身一翻,呼的朝前劈出一刀。一刀劈罷,雷寒收勢抱刀,行禮道:「晚輩練得不好,還請大師指教。」 休相道:「殷老施主這一式刀法,由拙而巧,複由巧而拙,陰陽虛實,返歸太極,厲害之極!老衲至多和殷老施主打成平手,勝他已是不能,他不必困居在慈德寺了。小施主,這一式可有個名字?」 耳聞師祖的武功更臻爐火純青,雷寒大喜,道:「這一式刀法是本門七殺斬的最後一式:『鬼哭神嚎』。」 休相合什道:「阿彌陀佛,殺氣好重的招名。小施主,你內力不足,使這式刀法會露出很大的破綻,故而你非不得已,萬莫用它。」 雷寒一凜,訝問:「為什麼?大師,招式高妙精奧,不是能彌補功力的不足?」 休相道:「不錯,招式精奇是可以彌補功力的缺憾。」 接過雷寒手中松枝,自起式負手身後,演練至立寒雞步,掛刀身側,休相續道:「你這前半式,一刀化千刀,直可謂是無處不是刀,刀是發無處,像千手觀音,有手千萬,令人擋不勝擋,格不勝格,致而落敗。你功方略差,一刀僅能化百刀,這就是你的破綻。」話停,演練後半式,道:「這一刀是一刀,但這一刀是雷轟電奔,銳不可當,己身根本無暇隙予敵趁虛而入,說它是必勝的一刀,亦不為過。剛極必折,這一刀倘若師老無功,反而變成必敗的一刀,你明白麼?鬼哭神嚎,這一刀真個是鬼哭神嚎。任誰練成這一刀,再練成貴派獨特的內功心法,放眼天下,幾乎是無人能敵。小施主,你奇經八脈,通了幾脈?」 雷寒此刻的心情是既沮喪,又興奮;沮喪的是自己習得這式刀法,卻因功力不足,減弱了刀法威力,無破綻變成有破綻;興奮的是只要自己的任、督二脈打通,武功練得像師祖那麼強,要報義父之仇,更加簡單容易。 他定了定神,答道:「晚輩得諸多機緣巧合,蒙貴寺休緣大師賜贈九轉返魂奪命丹,乃得能打通六路經脈。」 休相道:「嗯,那你是任、督二脈未通。」 雷寒道:「是。」 腦際靈光一閃,雷寒道:「大師,晚輩蒙恩師仁侯刀伊大俠厚愛,傳授我絕藝,『星射千山霧飄濛』五式流星刀法。晚輩想將兩家絕藝合而為一,大師,您以為如何?」 休相微微一笑:「你有此構思,可嘉可慰。世間事物,不分大小,不進則退,固步自封的,遲早會為人淩駕其上,遭至淘汰。你瞧這蒼松,之所以恒久青翠,是因它無時無刻不在去老葉,布新葉,故蒼鬱不凋,風霜雨雪,皆不能撼之。走,咱們該回去了。」舉步先行。 雷寒邊行邊玩味咀嚼他話中含義。 回到迎賓院,伊詩菡眼望雷寒,欲語又止。 雷寒走至她身側,柔聲道:「別耽心,我很好。大師教了我好多,使我獲益匪淺,終生享用不盡。」 伊詩菡道:「你說給我聽好不好?」 雷寒點點頭,方要說,祖寧乾咳一聲:「喂,別盡兩個人說悄悄話,老朽也想獲益匪淺,終生享用不盡呵。」 伊詩菡靦腆地道:「我不聽啦,前輩您自己聽哪。」 鐘聲回蕩,知客僧德慧稟報:「掌門師伯到。」 休相大師站起身,道:「三位施主請稍待,貧僧迎迓敝寺掌門去。」說完走出。 雷寒忖思:「這個掌門人來敘什麼?我又沒找他。」 祖寧道:「小夥子,你好大的面子,竟能教少林掌門親自來見,不簡單。」 雷寒茫然困感:「見我?為什麼?」 伊詩菡道:「你隨休相大師出去後,德慧大師告訴我們說掌門人要見你,為什麼就不知道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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