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怒刀之虎 | 上頁 下頁
五二


  鬥得正酣,驀聞鐘新呼救,匆匆縱出戰圈。「伊老頭」三字如錐貫腦,令他驚瞪得眼若銅鈴。隨手拎起一具死屍,奔至鐘新身側。

  刹那,光芒耀眼,像有顆灼亮無比的流星迎面飛來,迅若電光石火,轟的即至。鐘幹不暇思索,將手中死屍朝流星擲去,挾起鐘新,提氣躍上牆頭。

  崩的一聲響,牆頭冒出大蓬白色濃煙,裘金屋喊道:「有毒,別追!」

  幾名掠出的劍士慌忙撤回。待毒煙散盡,黃白骨魔早逃之夭夭。

  伊秋痕眼望那具死屍,喃喃自語:「好傢伙,你死了尚能救人?可惜,他們不會謝你的。他們能逃走,亦怪老夫太大意。」默思:「他說我幾句,我便動了怒,設使我鎮定如恒,他躲過『寒夜孤星』,絕躲不了『雲臥雙星』。或許天意如此,致給你們逃脫,唉。」

  裘金屋笑吟吟地拱手道:「假若今有不是赫赫有名的『仁侯刀』伊老先生在此,以神刀絕技逐退宇內兩大凶人,在下的部屬可不知要折損多少,多謝!多謝!」

  伊秋痕抱拳道:「哪裡,老夫的是雕蟲小技,如何比得上尊駕借物傳功的神功?教你見笑了。」

  裘金屋道:「伊大俠說笑了,在下哪會什麼借物傳功的神功。」

  伊秋痕訝道:「哦,是嗎?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很好。」始終咬定裘金屋會武,而且頗為高明。

  裘金屋道:「伊大俠既認定如此,在下是百口莫辯。那邊還有要事待決,請恕在下失陪。」拱拱手,邁步離開。

  伊秋痕嘴角噙笑,望著他走開。

  唰的一道人影急急奔近,倉惶地道:「前輩,峨嵋派掌門身受重傷,請您去看看!」

  伊秋痕道:「在哪?快帶我去!」

  雷寒疾縱疾躍,竄上閣樓第二層,自啟開的窗扉閃入,繼而轉進一間房裡。

  房間僅八尺見方,除一榻一椅外,別無它物。榻上躺著個老尼姑,面色慘如金紙,氣息微若遊絲,性命危在頃刻。

  伊秋痕把脈診視,搖首輕歎,握住峨嵋掌門法慈脈門,緩緩渡入真氣。

  法慈受他真氣輸濟,面色微複紅潤,睜眼道:「多謝。」

  伊秋痕問道:「師太,是誰打傷你的?」

  雷寒忿忿言道:「就是那個烏兆興,公孫先生的狗總管!打一個無還手之力的人,算什麼好漢,簡直混蛋!」

  法慈微笑道:「小施主好大的火氣。阿彌陀佛,我佛說萬事皆有緣法,諸事皆由前定,我受他一掌,也是命中註定今生要還他。」

  雷寒憤憤不平,猶要再說,給伊秋痕以目光制止。

  伊秋痕道:「這位是大俠殷志鴻的徒孫雷寒,那是他大師兄吳淼,我是伊秋痕。師太,你可有事要我們代為效勞?請千萬莫客氣。」

  法慈聽說他是仁侯刀,目光神采流動,喜道:「原來是伊前輩,晚輩拜見。」掙扎著要起身。

  伊秋痕道:「等你傷勢復原再說。」他知這是自欺欺人的假話,卻又不得不說。

  法慈點頭躺下,含笑道:「原來是暴君刀殷前輩的弟子,無怪火氣好大。」雷寒怔怔傻笑。

  法慈道:「敝師妹法悲座下有名俗家女弟子是令師叔千金,名字叫做卓夢煙,小施主可曾見過?」雷寒說有,法慈續道:「适才烏總管逼貧尼交出掌門令符未果,重傷貧尼後要搜,幸得小施主及時趕來逐退,使貧尼免遭折辱,貧尼衷心感激。」

  雷寒急忙說道:「不不不,這不是晚輩的功勞!是我大師兄相告,晚輩才知前輩受困于此。前輩未責我救援來遲,我……我很慚愧。」

  看他行善而不居功,法慈暗暗稱許,說道:「那不是你的錯,切勿自責。小施主,貧尼有一事相托,不知可否允諾?如有難處,萬勿勉強。」臉上滿是求懇期待之色。

  雷寒心說:「你縱然不求我,我也必然會答應的。」頷首道:「前輩,晚輩答應。您請說。」神情堅毅恢宏,隱隱然有雖有千軍萬馬、槍林箭雨,亦往矣的氣概。

  法慈除下頭上僧帽拆開,取出塊三指寬、四寸長的的紫竹牌,遞給雷寒,說道:「這即是敝派的掌門令符,請你帶給我的師妹法悲,要她接任敝派掌門。想施主必曉得本派有號稱『四大神尼:慈悲仁心』的四名師姊妹,萬一……萬一貧尼二師妹亦遭危厄,還煩請小施主至峨嵋山,轉交給貧尼三師妹法仁。」語音漸弱,只聽她又說道:「爭權奪利,何時方休?」說完,低聲念佛,溘然西歸極樂。容顏帶著憐憫,似為這世界多苦多愁深感同情。

  自窗外透進火光,映得滿室赤紅,熱浪侵人。

  吳淼探首外望,說道:「大火燒到了左近,這座閣樓很快也會化為灰燼,咱們快點走罷。」

  雷寒抱起法慈屍身,走出閣樓。他發覺樓內樓外,只有黑衣人及其餘守衛的死屍,卻無一具裘金屋部屬的死屍。

  抬目,尚能見著數十名裘金屋的劍士,在拋擲物事至火裡,那些物事赫然是具具屍體。雷寒箭步搶上,這才想通為何有惡臭撲鼻,中人欲嘔,原來是焚屍之故,他喝道:「你們怎如此慘無人道?快住手!」多名劍士怒目相向,另外的劍士仍繼續收拾死屍拋入火裡。

  吳淼撿起柄單刀,擎拿在手,與師弟並立。

  雷寒大步踏進,問道:「誰叫你們這樣做?不覺得太殘忍了麼?」

  十餘名劍士手按劍柄,眼裡含煞盯著他,緩步聚攏。

  馮送淚自暗影裡行出,斥道:「他是主人的貴賓,不得無禮,退下!」轉對雷寒說:「雷兄,請勿插手此事。」

  雷寒道:「馮兄,這麼大的火,人一進去,只怕連骨灰也燒化了。你不認為屍骨無存,是件很殘酷的事?」

  閣樓受烈火久炙,轟隆隆燒了起來。

  四人距閣樓僅幾丈遠近,給火烤得渾身滾熨,伊秋痕道:「此地不宜再待,否則大夥兒要變成烤人幹了。」

  馮送淚道:「伊大俠說得是,請隨我來。」指揮所屬劍士清理完死屍,領路離開盡成火海的公孫府邸。

  公孫府占地數畝,廣廈千間,一旦化為火海,火光照得漢陽城夜空紅亮,濃煙如雲卷翻。

  毗鄰公孫府的住民百姓,慌慌張張在自家屋頂、房柱等易燃之物掩上濕沙袋、棉布,免得橫遭波及。駐守兵丁亦出動協助。上萬人在夜裡與火勢相抗,喧喧嚷嚷,遞水抬梯的,送涼茶的,固定沙袋、棉布的,構築出一幅感人的場面。奇怪的是瞧不著半架救火的水龍,不由大為納悶,忽聞守城兵士埋怨道:「好端端冒個妖火降災,害老子連個好夢都沒得作!」

  一名兵士道:「更氣人的,也不知哪個缺德傢伙,把水龍全搗壞,害老子挨了頓罵!」

  雷寒臆料得到這必定又是裘金屋的傑作。

  馮送淚似笑非笑的,說道:「雷兄,你無須生氣,裘爺行事向來甚有分寸。昨日,他即遣人化裝成道士,散播近日有妖火降災的消息,他們說的話多少有人相信,尤其尋常百姓素來迷信鬼神,所以都預作了準備。你看,那些身手較常人矯健的,都是我們的劍士。」頓了一頓,再肅客道:「裘爺在前面恭候各位,請。」

  人群中不知隱藏著多少裘金屋的人馬,四人足下所往,鬧哄哄的人群自然而然讓出道路,雷寒對裘金屋這個人,感到諱莫高深,如大海汪洋,難以測計。

  穿過幾重房舍,嘩嚷叫喊的人聲已小了許多,雷寒尋思:「設使這些房舍都是他的,那他的產業之豐,直可相逼將相公侯。」耳聞伊秋痕道:「老夫有事不明,尚祈馮老弟指教。」

  馮送淚道:「伊大俠,直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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