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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侯震看出綠鳥委實通靈,知道不但那碧色異果,必是蓋世奇珍,就這草葉,也有大用,遂囑咐歐陽實持向鼻端一拂,幽香過處,果然腥惡便止。

  此時那種邪香,越來越濃,侯震雙英也已難耐,四人索性將那草葉一掐為二,搓成小卷,塞住鼻孔,立覺神清氣爽!

  綠鳥一聲低鳴,離肩飛起,英珠怕它要走,急得直叫!侯震笑道:「賢侄女且放寬心,這類通靈之物,最難服人,但只一歸心,便終身決不再二!不信你便此時趕它,它也不走。看它所飛方向,是循那桂花香味來處,可能另有惡毒之物,靈鳥欲往相鬥,我等暗中相隨乘機除去,也是莫大功德!總之,我未到西南,約有十年,不但有些地方,陵谷變遷,這類奇異之物,也滋生不少!平日尚自負所知甚博,出識途老馬自居,詎料此行一略所見,半不知名,豈不令人愧煞?足見天地萬物,日新月異,學問之道,確無窮盡的呢!」

  那只綠鳥,果然時飛時停,就從這谷底,引導眾人,蜿蜒前進。

  侯震邊行邊察地勢,知道所行已將近先前所見的,那座峭拔孤峰。再轉過兩座山角,前路忽斷,四人走到盡頭一看,不由齊歎造化之奇,實是人力所不能想見!

  原來四人所行之處,本來是條山谷,但到了這盡頭之處,卻從幽谷,變作了峻拔高峰!谷下另有更低深谷,簡直深不見底。中英找取一塊山石,向下拋去,到底回聲,淡不可聞,其深可以想見!

  離四人立足之下,約有四丈遠近,有一大塊突出山石,石平如鏡,廣約十數丈方圓,平石盡頭的峰壁之上,長有三株奇松,作品字形排列得極力整開。三松之中,卻凹進去一個磨盤大小黑黝黝的洞穴。

  先前所聞帶腥的桂花香味,便似在這洞內發出。綠鳥把四人帶到這居高臨下之處,雙翼連扇,刺空直上,刹時便已隱入雲中,不知去向。

  侯震回頭向中英英珠,及歐陽實低聲說道:「那只綠鳥極其通靈,看它那般情形,這洞中所藏之物,必然極不好鬥,少時如有所見,必須沉穩應付,稍一冒失,反足憤事。我們鼻中所塞草葉,即能解得異香,對這洞中之物,想必也有克制之力。千萬不可輕易去掉!」

  話剛說到此處,寂寂空山之中,突然響起「呱」的一聲,極難聽的兒啼,那塊平石對面的峰腰崖壁之間,突然淩空拋起一條彩練,疾如電射,落在平石之上,竟是一條頭有雞冠,全身五彩斑爛,粗如水桶,長約四五丈的奇形錦鱗巨蟒!

  巨蟒一到石上,上身疾似風車,盤成一堆蟒陣,把一個長有寸許紅冠的三角怪頭,昂起中央,紅信不住吞吐,對著那三株奇松當中的洞穴之中,又是含有挑戰意味的「呱呱」幾聲怪叫!

  那種叫聲!淒厲已極,聽來懾人心魄!大個子歐陽實生來怕蛇,此時混身汗毛,都為之直豎,嚇得一聲不響,靜觀動靜。

  侯震也是大吃一驚,自己昔年在苗疆,尋找雞冠獨角吹蚺之膽,為師兄丐仙佟雲,配藥療傷,不是中英之母,辣手仙人方素雲,加以援手,自己就幾乎死在這種毒蛇口內!

  石上所蟠這條,雖然頭上僅有雞冠,尚無獨角,但身量之長大,竟與昔年所遇,相差無幾!這類毒蟒,對洞中之物,尚不敢冒失進犯,確屬罕聞!遂暗暗告知眾人厲害,一齊屏息以俟。

  三株奇松中間的洞穴之內,這時也響起了一陣窸窣之聲,洞底綠光微閃,幾聲吹竹似的叫聲過處,慢悠悠地一拱一拱從洞中游出一條奇形怪蛇。

  那蛇身不似尋常蛇類,作扁平形,寬才不過人掌,身長卻有七丈左右,通體墨黑,滿身三角逆鱗,遊動開合之間,直似千萬根倒刺,一齊豎立,蛇頭並不甚大,又尖又長,便如一把鋼錐,安在蛇身上面。

  口中紅信,帶有雙鉤,吞吐之時,竟有兩尺長短,滿口鋼鉤似的白牙,也隱約可見。雙睛極小,但光芒閃閃,炯若寒星,出洞之後,根本就沒理蟠陣發威的那條雞冠錦鱗巨蟒,只是慢慢地繞著平石游走一周,長身微掉,纏住一塊半人高的山石,未見用力,山石便被束得裂成數塊!

  那條巨蟒,自見仇敵出洞,全身蟠得更緊,一顆三角形的蟒頭,豎在蟒陣中央,目光註定對方,也不再叫。

  侯震回頭壓低聲音,向雙英及歐陽實說道:「洞中游出的這條扁身怪蛇,我雖未見過,但卻曾聽人說起,此蛇名叫『玄帶』,系秉至陰極穢之氣而生,其毒之重,無與倫比!我等距它不過數丈,依舊安然無事,必系鼻中奇草,具有克制之效,此蛇力能裂石斷樹,周身堅逾精鋼,任何猛獸蛇蟒,均難為敵!所居必在極為陰濕黑暗之處,且可長年不食,非到極餓之時,才往外噴它丹黃所化腥香,誘來極毒同類,鬥殺之後,飽餐一頓。身軀雖長,卻靈活已極,除非真是飛仙劍俠之流,常人再好武功,亦難近身!那只綠鳥,雖然通靈威猛,看來博殺蛇蟒也有專長,但碰上這種百年難得一見奇形毒蛇,大小又懸殊過甚,無論如何設想,鳥也決非對手,把我們引來,不知何意?中英賢侄與英珠侄女,掌中墨劍,雖然前古仙兵,但已被法力封蔽靈光,不能騰空變化,持在手中,無法近得此蛇,如何下手?不過此行奇遇太多,也許另有意想不到的變化,我們居高臨下,形勢正佳,大可一飽這場罕見奇蛇,惡鬥雞冠毒蟒的無上眼福!」

  侯震說至此處,看到下面平石之上,那條扁身「玄帶」奇蛇,纏碎山石之後,懶洋洋地慢慢游向平石當中,它卻不似其他蛇蟒,蟠成陣勢應敵,只是把上半身抬起七八尺高,雙目精光炯炯,註定對面雞冠錦鱗毒蟒,口中鉤舌吞吐,微微發出「噓噓」吹竹之聲!

  雞冠錦鱗毒蟒本是聞得先前那股腥香,循聲而至,由對崖拋射過壑,向洞穴之內怪叫示威之時,何等兇猛?但自對頭出洞露面出來,先前威風竟似盡失!照理一蛇一蟒,大小相去懸殊,倘若鬥將起來,怎麼看也將是雞冠毒蟒,穩操勝算!但世間往往出人意料,雞冠毒蟒,蟠成蟒陣,全神待敵,那條扁長「玄帶」奇蛇,卻隨意蜿蜒,意態瀟閑,竟把當前那大一條毒蟒,全未看在眼內!

  英珠見把「玄帶」奇蛇,好多次把顆尖錐似的蛇頭,幾乎送到雞冠毒蟒口邊,毒蟒卻仿佛未見,連目光都未瞬上一瞬!滿心以為場蛇蟒劇鬥,定然精彩無倫,誰知如此沉悶!不由偏頭向侯震叫道:「侯世伯,這條雞冠大蟒,怎的這般膿包……」

  侯震見她突然開口,又不低聲,不由大驚!未等說完,急忙以手作勢,止住她繼續說話。

  英珠猶在未明就裡,那「玄帶」奇蛇好靈的聽覺,上下相去甚遠,山風又大,英珠就這稍為高聲,立時長身豎起一丈多高,舍卻對面同類仇敵,偏著一顆尖頭,目光炯炯,註定侯震等四人藏身之處!

  侯震方自暗喊一聲「不好」!但平石之上,已有變化。

  原來那條雞冠毒蟒也是異種凶物,不過一見仇敵亮相,知道難惹,貌雖示怯,其實也在伺機而動。「玄帶」奇蛇這一偏頭注視,恰好給了它一個無上良機!「呱」的一聲怒啼,長身電射,便如一道彩虹,疾噬那「玄帶」奇蛇的七寸所在!

  「玄帶」奇蛇,也是輕敵太過,出為對頭也似尋常蛇蟒之類,一見自己,便已骨軟筋酥,聽憑戲弄噬食,哪裡想到居然還敢先行襲擊?尖頭偏處,剛剛看清四人藏身所在,雞冠毒蟒,巨口箕張,業已淩空咬到!

  它雖然周身皮鱗,堅逾精鋼,但七寸重地,自也不肯讓仇敵咬上。事出意外,長身豎起老高,閃避自來不及,索性扇形尾用力,再往上竄,雞冠毒蛇的鋼牙合時,一口正好咬住「玄帶」奇蛇的中腰之處。

  按理這長粗的一條雞冠毒蟒,猛咬之力,何止千斤?便是一段生鐵,也將被它咬扁!哪知「玄帶」奇蛇,實是天生奇物,扁扁墨色蛇身,在毒蟒上下鋼牙猛合之下,竟似毫無所損,一聲極為淒厲悠長,吹竹似的怒啼過處,長身宛如墨帶飄空,在雞冠毒蟒的巨大錦身之上,平添了十余圈玄虹,一蛇一蟒,同時落在平石之上,糾纏不已!

  這一互相纏絞,雞冠毒蟒可吃了大虧,因為「玄帶」奇蛇,不但軀體較細,易於束縛用力,而且身堅似鐵,全身鱗片不住開合,宛如無數倒鉤,纏得那條雞冠毒蟒,皮鱗綻破,腥血亂流,幾乎生生被「玄帶」奇蛇,絞纏得嵌入蟒身之內。

  到此情形,除卻拼命以外,毒蟒再無他途,猛的一昂三角雞首,頭上鮮紅雞冠,急遽顫動,一聲極為難聽的慘啼過處,血口箕張,噴出一團彩霧!

  侯震知道這團影霧,定是雞冠毒蟒全身精血所化丹元,其毒無比!平素珍惜已極,此時必系被「玄帶」奇蛇纏束後確禁受不住,才行噴出相拼,正在一扯雙英,欲待曉以厲害!「玄帶」奇蛇,卻連躲都未躲,尖頭闊腮張處,「呼」的一聲,竟將雞冠毒蟒所噴彩霧,吸進口內!並且乘著毒蟒張嘴噴霧之間,長身疾如電射,一下即行穿進雞冠毒蟒的血盆巨口之內!

  雞冠毒蟒知道不妙,趕緊閉嘴之時,「玄帶」奇蛇的連頭長身,業已穿進丈許!可憐那條毒蟒,對這同類仇敵,咬既咬它不斷,毒又毒它不死!反而被它鑽進體內,生生嚼食心肝,這種無邊痛苦,怎能忍受?蛇在口中,連啼都啼不出聲,只見一條巨大毒蟒,口中露著大半截黑色奇蛇,在那塊平石之上,不住翻騰跳擲!那口外的「玄帶」蛇身,卻越來越短,一節一節地從毒蟒利齒之間,向內拱進!

  自從「玄帶」奇蛇,一進蟒口,那只綠鳥,便在當空現身,不住盤飛,口中不停連聲歡叫!

  英珠見綠鳥叫時,目光專注自己,遂把手中青索墨劍一舉,笑聲問道:「你是不是看我劍好,想叫我去,殺掉這兩條毒蛇麼?」

  綠鳥又叫幾聲,忽然雙翼一束,宛如瀉電飛星,疾翻而下!雞冠毒蟒此時不但丹元已失,還被仇敵入腹作怪,業已半死,口中又銜著那長蛇身,動轉益自不靈,綠鳥側翼舒爪,一下便把雙睛抓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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