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墨劍雙英 | 上頁 下頁
一六


  老漁人答道:「鐵簫漁子正是賤號,不敢動問老英雄及諸位上姓高名?」

  侯震一面為汪澄設座,一面笑道:「老朽侯震,這兩位乃是世侄石中英及侄女索英珠,另一位則系忘年新交狄玉,汪兄遠離皖中,去城陵磯何事呢?」

  汪澄道:「原來是巧手魯班侯大俠,汪澄久仰俠名,心儀已久,今日可稱幸會,至於小弟遠赴城陵磯之事,說來到與侯大俠有些關連呢!」

  侯震奇問究竟。

  汪澄道:「貴幫之中,有無鬱天雄其人?」

  侯震道:「此人在二十年前,因犯色戒叛幫,改投鐵心雙道門下,我師兄丐仙佟雲,為正幫規,親到泰山鐵心觀,向勾魂羽士常獨,索取此人,常獨佯為應允,卻用玄陰鬼爪暗算,我師兄受傷甚重,是我遠赴苗疆,在莽蒼山中,得石賢侄先堂辣手仙人方女俠之助,斬了一條獨角吹蚺,取膽合藥,才得復原,我師兄一怒之下,面壁十載,苦練少陽神功,成功以後,方待報仇,鐵心雙道已為清虛道長所敗,匿跡消聲,不知何往,這鬱天雄也知本幫四處搜戮,風聞又已投入白骨教門下,江兄城陵磯之行,難道就為此人麼?」

  汪澄道:「三月之前,小弟偶游安慶,見此賊採花作案,追到郊外,惡鬥一場,未分勝負,此賊打出丐幫旗號,言道有事鄂中,約定八月初十,在城陵磯再行決一死戰,小弟即為赴約而來,此賊最近惡行甚彰,功力亦頗不弱,小弟自忖未必能制其死命,但現有侯大俠等諸位名家在此,若能拔刀相助,為江湖除此敗類,必可無疑的了!」

  侯震道:「汪兄何出此言,那鬱天雄乃本幫叛徒敗類,休說汪兄與之尚有過節,即我也放他不過,但此賊狡獪異常,見我一到,必思逃遁,等到城陵磯後,仍由汪兄單人赴約,我等四外暗中隱伏伺機出面,汪兄你休看輕這三位少年英俠,均都得有當代異人秘傳,身懷絕學,功力均勝老朽十倍,鬱天雄縱然約有白骨教中能手助場,諒也難逃此劫的了。」

  鐵簫漁子汪澄,一時豪興,以舟載客,作了一趟順水人情,不想卻招來四位絕好幫手,心中喜極,彼此均是肝膽相照的江湖豪俠,話又投機,雖系初見,卻已互致傾倒,言笑甚歡,宛如多年舊友。

  汪澄對千手魯班侯震,知名已久,但聽他那等揄揚雙英及狄玉,卻未免覺得太過,哪知話轉入武學,石索狄三人談論風生,精微奧義,竟皆汪澄聞所未聞,這才由衷誠服,笑向狄玉道:「狄兄允武允文,笛技尤其精絕,只是過於淒怨之音,不宜多奏,哀韻興愁,曲者聞者,均未免有傷神思呢!」

  狄玉道:「晚輩年稚,不敢當老英雄如此稱謂,野笛無腔,信口吹弄,俗事不稱意時,聊以遣愁而已。何敢當音韻二字,老英雄北中巨擘,所教極當,适才一曲簫聲,晚輩已獲益不少!」

  逆水行舟,諸人又無要事,直到八月初十,汪澄與惡丐鬱天雄訂約之日,才到城陵磯。那約會地點,倒頗寬坦,四外環繞一片叢林,古木參天,甚是幽僻。

  定的本在三更,此時方交初鼓,侯震、中英、英珠,狄玉先擇定了一株枝葉茂盛的大樹,隱身其上。鐵簫漁子汪澄,則手持鐵簫,在林內石上,坐以待敵。

  中英服過靈藥,目光特別銳利,瞥見左側三四丈外一株大樹的一枝細枝之上,影綽綽的坐有一人,悄悄對侯震等一說,但樹影參差,難辨面貌,只見那人隨風搖晃上下,身形便似粘在樹枝上邊,內功輕功竟高極,偏又難辨敵友,四人遂均各自暗暗戒備。

  二鼓方過,東邊林外,走進一人,年約四旬,一張臉又窄又長,兩道鬥雞眉,一雙吊客眼,一身銀緞褲襖,白絹纏頭,在月光之下,分外耀眼,左手抱定一雙鑌鐵懷杖,右手戟指汪澄,哈哈狂笑道:「你這不知死活的老賊,三月之前,無端壞你郁大太爺的好事,今日居然敢來赴約,這城陵磯,就是你這老賊埋骨之所了!」

  鐵簫漁子汪澄,手橫鐵簫,自石上緩緩起立道:「萬惡之中,以淫為首,你二十年前,即因犯色戒,背叛丐幫,這多年轉徙江湖,不但絲毫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曆,汪某平生,最見不得你這種萬惡淫賦,安慶城外,被你藉詞逃脫,今宵不遠千里,應約來以為護庇,可知江湖俠義,雲集三湘,白骨教已難自保,尤其是你丐幫中諸長老,正在到處搜查,欲處置你犯戒叛幫及唆使鐵心雙道,暗傷幫主之罪麼?」

  郁天雄見汪澄竟深知自己底蘊,先頗一怔,繼而仰天在笑道:「汪澄老賊!你死到臨頭,還敢張牙弄舌!郁大太爺練就全身本領,圖的就是逍遙快樂,誰耐煩在那窮家幫中,終日伸手向人,餐風宿露!佟雲老兒,不度德量力,在泰山鐵心觀主勾魂羽士常獨的玄陰鬼爪之下,自取其辱,怪著誰來?……」話剛至此,疾風颯然,颼的一聲,突然不知何處飛來—物,正好打在鬱天雄的左頰之上,力量奇勁,牙床頓時腫起,連牙齒也被打落兩枚。

  痛得鬱天雄一聲怪吼,張口吐出墜牙,在地上撿起所中暗器,原來卻是一段枯枝,張目四望,樹林之中,卻又靜蕩蕩的一人也無,不由怒極,鑌鐵雙懷杖雙手一分,向鐵簫漁子汪澄喝道:「我只道你這老賊單身赴約,誰知竟敢埋伏狗黨暗算,你郁大太爺也有高朋,隨後就到,今夜我要再叫你這老賊逃出郁大太爺的雙杖下,我就枉負美名,貪花惡鬼!」

  英珠見鬱天雄出語傷人,方待發作,吃中英一把按住,朝左側大樹細技上坐的那人一指,再把手一比,英珠明白中英是說打鬱天雄的樹枝,是那人所發,此中尚有別情,遂未再動。

  鐵簫漁子汪澄,手拈長須,哈哈笑道:「好個『貪花惡鬼』美名,就沖這外號,已容你不得,你既然另約有人,還是等他們到來,一齊納命,還是你先往鬼門關上報到?」

  鬱天雄一聲獰笑道:「收拾你這樣一個老匹夫,哪用得著郁大太爺那兩位高朋出手,你納命來吧!」身隨聲至,雙懷杖鋼環嘩啦啦的一響,往鐵簫漁子汪澄,當頭砸下!

  ▼第五回 鬼蜮萬端,解圍飛鐵掌;神魔千臂,度厄仗松針

  鐵簫漁子汪澄,移身進步,雙懷杖一招落空,鐵簫指處,直點貪花惡鬼郁天雄的左肩井穴。

  鬱天雄不遮不架,微微一仰身,不容汪澄點空的鐵簫撤回,一招「雙風貫耳」,雙懷杖左右橫擊。

  汪澄縮頸藏頭,當的一聲,鬱天雄懷杖互擊,在黑夜之中,火光直冒,汪澄方待還招進擊,鬱天雄懷杖一合一分,又砸汪澄兩脅,汪澄此時真還無法躲閃,若往上縱,則落下之時,鬱天雄雙懷杖回環掃蕩,必打自己雙腿,身在半空,如何躲過?萬般無奈,只得倒行縱出七八尺遠,猱身再進,真怒已生,施展自己數十年浸淫獨創的鐵簫招術,與貪花惡鬼郁天雄的鑌鐵懷杖,戰在一起。

  鬱天雄在安慶城外,與鐵簫漁子汪澄,初次空手之時,因系夜入人室,採花作藥,雙懷杖攜帶不便,改用單刀,兵刃太不趁手,以致險為汪澄所傷,此刻雙杖在手,又仗有奧援在後,頓時精神陡長,耀武揚威,他與汪澄功力本來相若,但這對鑌鐵懷杖,每杖兩節,每節兩尺二寸,加上連鎖鋼環,連手臂伸開,六尺有餘,這一施展開來,點打崩挑,封攔截壓,丈許方圓之內,杖風虎虎,倒真逼得個兩淮老俠鐵簫漁子汪澄,一枝短短鐵簫,暫時無法進手。

  鐵簫漁子汪澄,成名多年,亦非幸致,暫時雖被鬱天雄雙懷杖威力所懾,不敢輕易進招,但廿招一過,敵勢漸明,一聲長嘯,施展上乘輕功,不時閃進鬱天雄的一片杖影之內,右手鐵簫,左手駢指,點、打、斫、拍,著著攻向鬱天雄周身要穴,並且翩若驚鴻,一擊不中,立即遠飆,鬱天雄一對懷杖,雖然迅疾無倫,倒也時時屢遇險著。

  轉瞬再百招,二人仍是勢均力敵,但鼻窪鬢角,俱已微微見汗,鬱天雄久戰汪澄不下,雙眼不住亂轉,忽然左手懷杖,略一緩慢,被汪澄鐵簫順勢一粘一挑,竟自脫手,鬱天雄一聲不好,轉身躍退。

  鐵簫漁子哪肯容他走開,身形剛剛拔起,頭頂一聲:「汪兄且慢,留神毒手!」巧手魯班侯震的身形,就如一只大鳥,淩空飛落,右手劈空一掌,打向鬱天雄,左手微按,汪澄便吃輕輕震落。

  鬱天雄懷杖出手,原是誘著,耳聽汪澄追來,足剛落地,身形猛往右翻,功貫左臂一隻左手,頓時肉陷皮收,漸呈烏黑,形同鬼爪,一陣陰毒寒風,剛自出手,侯震突然淩空飛落,劈空掌力已到胸前,兩股掌力一交,鬱天雄這點學得尚未周全的玄陰鬼爪,哪裡是侯震精純掌力之敵,一下便被震出六七步外,一條左臂已自動轉不靈,方待怒駡。抬頭一看,見是侯震,昔日師叔,功力又不能敵,如何不怕?一言不發,轉身便逃,侯震卻連追都不追,站立當地,面含冷笑。

  鬱天雄剛欲逃入東邊林內,猛然林內一聲:「犯戒叛幫,罪無可逭!」鐵腳丁丁,從林內走出一個手拄鐵杖的獨腳乞丐,郁天雄一見,竟比見了侯震還怕,慌不迭的一個「巧燕穿雲」,身形剛剛落到南邊林口,林內又是一聲極為宏亮的「善惡到頭終有報」,一個瘦長老年乞丐,手執一根朱紅竹杖,緩緩自林內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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