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墨劍雙英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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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玉遂自懷中取出一包淡紅色藥粉,及一柄小小玉刀,招呼英珠,扶緊中英右腿,自己右手拓起玉刀,左手輕輕按向傷處,剛觸肌膚,俊臉之上,不由又是一陣霞紅。 中英傷處在右膝蓋之上,約三四寸處外側,共計七點紅印,尚幸聚在一起,並未分散,約有茶杯口大小範圍。狄玉玉刀,幾度欲落又起,對這一片瑩如白玉的腿肉,竟自不忍下手,還是英珠再三催促,狄玉才牙關緊咬,玉刀倏地下點,就勢一旋一挖,一塊腿肉,應刀而起,鮮血迸濺,床褥之間頓成殷紅一片,英珠一陣心酸,為之掩面不迭。 狄玉手法端的快極,創口才現,一包藥末,已自敷上傷口,但刹那間,卻為鮮血滲透,狄玉慌忙又取一包加上,並將侯震所撕裂之中英中衣,扯成長條,細細為之包紮,定當之後,布外仍然微沁血跡,這才如釋重負,長長的籲了一口長氣,拈起那塊腿肉,用玉刀微一挑撥,撥出三粒,大如粟米的白骨陰磷砂來,向英珠道:「這白骨陰磷砂,乃是白骨教戚教主,用朽骨腐屍餘氣,及孔雀糞,鶴頂紅等七種絕毒藥物,凝煉而成,因材料藥物均太已難得,僅煉成三袋,戚教主本人功力通玄,已無須暗器,遂分賜門下二弟子,及義女井若文,每人一袋,以為救命脫身之需,再三叮嚀囑咐,不到九死一生關頭,絕對不許輕用,除戚教主那義女井若文,不忍亦不屑使用這種太已惡毒的暗器,當時繳還義父以外,那獨角鬼王尹慶及毒心陰掌雲涵,自得此砂,更是如虎添翼,但因平日武功掌力已少敵手,故使用此砂的確尚屬首次,不過小弟适才在舟中,領教石兄及索女俠武功,高超莫測,似已均入化境,論理不應為此砂所傷,難道還有別情麼?」 英珠遂將雲涵無端相擾,中英萬般無奈,始與交手,因被此素無仇怨,僅斷劍示儆,使其知難而退,不料雲涵又暗使白骨陰風掌力,襲擊侯震及自己,被自己用般若神功震退,中英愛他武學相貌,縮掌憐才,竟遭毒手算經過,對狄玉敘述一番。 狄玉聽得直罵雲涵該死,卑鄙已極。突又目注英珠笑問道:「索女俠方才言道,以般若神功,震退雲涵,小弟想這般若神功,聞系青城山法華庵主上心下如,不傳之秘,索女俠想與神尼,頗有淵源的了?」 英珠聽狄玉提起恩師,肅立合掌答道:「法華庵主,正是先師,狄兄可曾相識麼?」 狄玉歎道:「庵主出世高人,狄玉無緣,得親謦欬,只是聽得江湖傳言,庵主佛法武學,冠絕一世,伏魔慧劍,及般若神功,妙用無方。平昔景仰已極,不想已脫塵緣,西歸極樂,索女俠正派名門,難怪自具出奇身手,今後尚望對小弟不學無術之人,不吝指教才好!」 話方至此,突又「咦」了一聲,詫問英珠道:「小弟曾聞人言,庵主定例生平只傳一徒,索女俠既獲衣缽,又與石師兄妹相稱,難道……」 英珠從旁細察狄玉,目光清湛,純正不邪。知道眼為心苗,此人心術確甚端正,何況又對中英有救命之恩,彼此間也極投緣,自己正想安排一個最妥善完美的報答之法,不應再對他有所隱瞞,遂將心如神尼因即將坐化,把自己轉送峨嵋,與中英在清虛道長門下學藝之事,又說一遍,至於向羅浮三煞尋仇一節,因關係太大,暫時仍未吐露。 狄玉聽罷,喟然長嗟道:「峨嵋青城,洞天福地,清虛道長與法華庵主,蓋代奇人,二位挹山川靈秀,窮武術奧玄,無怪氣度豐神,不同流俗,使小弟在酒樓一見,便難自己了。小弟醉心武學,梢有沈潛,平日管豹井蛙,亦頗自負,識荊以後,才知腐草秋螢,畢竟難與中天皓月,爭光並亮呢?」 英珠移坐狄玉身畔,抿嘴笑道:「正派名門,亦多不屑,淤泥濁水,反出青蓮,邪正之分,只在方寸轉念之間,井姊姊,天上神仙,人間鸞鳳,你又何必過謙呢?」說罷兩道秋水眼神,直注狄玉面上。 這一聲:「井姊姊」,叫得狄玉毛骨悚然,猛一抬頭與英珠目光相對,白玉雙頰,不由又現兩朵芙蓉,方一怔神,英珠又接口笑道:「姊姊仙姿絕代,美擬天人,雖男服儒冠,嫵媚依然多於英挺。舟中斟茶敬客之際,指賽蘭花,再加上動輒兩頰飛仙,我中英師哥,閱世未深,男子心粗,尚還可說。那侯老前輩久曆江湖,竟也走眼,卻甚可笑!小妹自聞白骨門下,一俠雙凶之醜行劣跡,即對姊姊傲骨冰心,欽仰已久,今日一見,實過其名,若不嫌棄,願與姊姊結為金蘭之好如何?」 狄玉見本來面目,已為英珠揭穿,卻又深情款款,毫不以自己出身邪教為嫌,回想幼遭孤露,身世畸零,蒙義父收養教導,並極寵愛。義父人本甚好,只是耳根太軟,受二師兄雲涵蠱惑,創設白骨教,意欲雄長武林。自己一再苦勸,執意不從,教中為求勢力膨脹快速,收徒太濫,良少莠多,浸淫一久,各地分壇,簡直皆成盜匪集團,罪惡淵藪。二師兄更垂涎自己美色,虎視眈眈,薰蕕實難共器,才請准義父,改易男裝,巡查各地分壇,少戢惡行,三湘劫鏢,引起約期劇鬥,兩位師兄及教中護法降龍羅漢法塵,千臂神魔柳青等,均被派來參與,意欲藉此一戰,大樹聲威,眼看俠義道中,將遭浩劫,偏又無法可救。不想漢口酒樓,相遇侯石索三人,當時只覺得這少年男女,光彩照人,豐神絕世,等到黃鶴樓下,舟中再遇,對面傾談之下,外宣內蘊,美玉明珠,竟是生平僅見,自己素負絕色,然與英珠清麗絕俗相形之下,也覺形穢,不由心折。因聞知三人亦欲觀光君山大會,乃婉言相勸,免涉是非。不想英珠出語太傲,有些不服,藉敬茶之名,暗用內功較量,誰想侯震功力已自不凡,這石索二人卻簡直高不可測。 正在猜度二人系哪位高人門下,心想傾蓋論交之際,二師兄毒心陰掌雲涵,突在黃鶴樓上,發聲冷笑,知他平素凶毒褊狹,必系嫉妒中英與自己同舟賞月,疑是情侶,隨後必往尋事。他下手陰毒異常,石索二人武功雖高,亦須先知防範始妥,故臨別之際,一再叮嚀,心仍不放,暗隨三人身後,探明居處,自己才在附近另覓店休息,連漢口原來所住旅舍均未回去,心終忐忑不寧,不知怎的,石中英的安危,總是在念,偏又不便公然助陣,與二師兄雲涵對敵,一顆芳心,不由棼若亂絲,熬到三更,再也忍耐不住,遂往三人居處,叩窗求見。 等到為中英治傷完畢,行藏被英珠揭露,一聽二人竟是江湖尊稱武林雙奇的清虛道長與心如神尼門下,均為自己心中景慕甚久的人物,男的如玉樹臨風,女的似仙葩邑露,分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神仙佳偶,自己則因義父撫育恩深,不容叛教他投,眼中所見盡是些牛鬼蛇神一般人物,二師兄雲涵相貌雖好,心如蛇蠍,更何堪托以終身,空自心高氣傲,絕代姿容,將來歸宿如何?簡直不堪想像!種種錯綜複雜的心理,把一個玉笛飛仙井若文,直弄得六神無主,對於英珠的問話,竟茫然莫知所對,伸手握住英珠的一雙柔荑,玉腮上,忍不住的流下了感激慚傷的交並之淚。 惺惺相惜,氣味相投,英珠見他這般神色,也知她身世淒涼,有心向上,而無法自拔,如此人物,日與群邪為伍,心情隱痛可想而知,一旦驟遇知音,這滿腔熱淚,若不讓她盡情傾瀉,反致抑鬱,遂順勢移坐井若文身畔,二女互依偎倚,靈犀一點,脈脈相通,一種至高無上的純潔情誼,無言傳送,慢慢地英珠也被引得陪同井若文一齊輕彈珠淚,嚶嚶啜泣起來。 這一來,片刻交親,何異十年舊雨?井若文滿腔幽織,一瀉無餘,靈台之間,爽朗已極,看英珠蜷伏在自己懷中,眼內尚含淚珠,見自己收淚看她,嫣然一笑,簡直美豔到了極處,适才叫破自己行藏,言詞多麼老練,此刻偏又天真未鑿,一臉嬌憨,真令人愛極,不由伸手輕撫英珠秀髮笑道:「珠妹天生萌質,我見尤憐,你石師兄真好福氣!」 英珠眼珠一轉道:「你才多大?就硬要作姊姊?」 井若文道:「我二十了!還做不得你姊姊麼?」 英珠叫道;「啊呀!大我一歲,與我英哥同年,真是我姊姊了,姊姊給什麼見面禮呢?」 井若文見她這樣調皮,頗覺好笑道:「姊姊現在身邊沒帶東西,你想要什麼?改天我准弄來給你?」 英珠道:「我想向你要最貴重的一樣東西,可是今天我不說,存在你那裡,等到我開口要時,做姊姊的可不准賴呢!」 井若文不明她用意所在,隨口答允,起身替中英輕輕拍開睡穴,中英好夢正沉,也未驚醒,井若文隨向英珠告辭道:「明日再來換藥,少時中英醒轉,暫時且莫說破自己真相,免得難以相處。」 英珠笑諾,送走井若文後,煩憂盡解,又交上這樣一個年貌相若的好友,自己並還另有深心,見中英睡得沉酣,便在前幾上,支頤假寐,一面心頭暗自盤算,臉上不時泛起微笑。 天色初明,侯震氣急敗壞,推門而入,腳步踉蹌坐在椅上,眼望中英安詳睡態,及英珠欣然面色,似甚詫異,卻自喘得說不上話來。 英珠見侯震為中英奔波得如此疲乏,好生感激,斟了一杯熱茶,遞在他手中道:「世伯且請安心,适才那狄玉送來解藥,並為石師哥療治,此刻已然無礙,空勞世伯百里奔勞,侄女銘感不盡了。」 侯震略為喘息,笑道:「我受中英賢侄先堂辣手仙人方女俠天高地厚之恩,便粉身碎骨,也難答報,些許奔走,算得什麼?只是空勞往返,我那好友妙手華陀嚴敬,偏偏離家他往,雖然急急趕回,途中想起中英賢侄無救,這樣一株武林奇葩,遽爾夭折,心中太已難過,不料吉人相,竟已無妨!但那狄玉何以來得這巧,並有白骨陰磷砂的獨門解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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