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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二兇鬼臉上陣青陣白,一時沒能答上話。

  良久,公羊赤方道:「我料你也不敢辱罵老夫兄弟!」

  樂長宮冷冷說道:「那很難說。」

  公羊浩突揚厲叱:「匹夫,你是找死!」

  閃身欲撲,卻被公羊赤伸手攔住,公羊赤咬牙說道:「這話怎麼說?」

  樂長宮道:「只要你二人沒往自己臉上抹粉就行!」

  公羊赤道:「老夫說的是實話。」

  樂長宮大笑說道:「好個實話,你怎麼不說命大,造化大,家師掌下破例留了情?」

  公羊赤鬼臉一紅,道:「老夫兄弟向不領人之情。」

  樂長宮巨目暴射懾人寒芒,戟指說道:「老匹夫,虧你還有臉說得出口,樂長宮替你臉紅,當年祁連山下,你二位泯沒人性,罔顧天理,做那令人髮指的淫惡勾當,恰好被家師途經該處碰上,念你二人惡念方起,罪行未鑄,又復成名不易,才用三成功夫,各拍一掌以示薄懲,以戒日後,不料你二人不但不知感激悔改,反報德以怨,視恩為仇,竟想找家師討債?又說什麼師債徒還,找上了我。想討債還不容易,來,來,來,向你樂大爺伸手就是,但先要稱量你們那四雙狗爪子,夠不夠份量?」

  一番話,罵得二兇狗血淋頭,既羞且怒!

  樂長宮話聲一落,二兇四目暴射兇光,各揚一聲淒厲獰笑,就要聯手雙撲發難,狠下毒手。

  驀地,十餘丈外有人撫掌大笑:「痛快,痛快,罵得好,罵得好,聽得我老人家好不過癮,大娃兒呀!你且再罵上幾句,讓我老人家,下酒!」

  樂長宮與二兇同時投注,樂長宮是心中大喜,「勾漏二兇」卻是心頭一震,鬼臉上頓時變色。

  十餘丈外,秦淮河邊,一株繫船的柳樹之下,倚幹坐著一個既矮又胖,酒糟鼻子通紅的青衫老人。

  只這一怔神之間,青衫老人舉起手中酒葫蘆,一大口美酒已然下肚,他舉袖抹嘴,眨眨惺忪睡眼,又道:「大娃兒,罵啊!有我老人家在此,你怕什麼?這兩個東西要找你霉氣,算在我老人家身上,我老人家等著呢!你要再不罵,我老人家這一葫蘆酒,可就沒法下喉的了!」

  一副滑稽梯突、遊戲風塵、玩世不恭之態。

  樂長宮不禁失笑,尚未答話。

  公羊赤突然冷笑說道:「看來咱們有緣,在這兒又碰上了,當日老夫兄弟……」

  青袍老人醉眼一瞪,兩道冷電寒芒暴射而出,怪笑說道:「你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自稱老夫?」

  公羊赤心頭一震,身不由主機伶寒顫,強自說道:「怎麼稱不得麼?」

  「呸」地一聲,青袍老人哂然道:「憑你兩個,論輩份、論年齡,簡直當我老人家的徒孫都嫌不夠格!」

  二兇臉色為之一變,公羊赤道:「閣下的確是不露像的真人,報個姓名兒上來,先讓我兄弟聽聽再說。」

  這下好,怵於對方神威,業已把「老夫」改成了「我」。

  青衫老人道:「怎麼,你不信?」

  公羊赤冷冷笑道:「先報個名兒再說!」

  青衫老人搖頭道:「這種瞎眼賊,我老人家懶得跟他們多說,敢情眼珠子餵了狗了,大娃兒,你替我老人家亮亮招牌。」

  樂長宮道:「晚輩遵命。」

  收回目光,轉注二兇,道:「沒見過高人,總該聽過威名,且瞧瞧他老人家的獨門標誌,活招牌,臉上酒糟鼻,手中酒葫蘆。」

  二兇一怔,觸動靈機,猛然想起一人,霍然神色一變,雙雙退步,公羊赤抬手一指,失聲說道:「你老兒是『嵩陽醉客鬼見愁』南宮……」

  青衫老人臉色一沉,手中酒葫蘆一抖,哇哇大叫:「兔崽子,你敢直呼我老人家名諱?站穩了,別走,我老人家是纏定了,這一輩子咱們沒完。」

  上身一欠,就要站起。

  公羊赤心膽欲裂,魂飛魄散,一聲顫呼:「老二,人不死,債不爛,我們改日再找鄒寄塵師徒,快走!」

  話音方了,便如喪家之犬,雙雙狼狽狂奔而去。叫他別走,他跑得比誰都快,可真不聽話。

  其實難怪,這些邪魔外道的人物,是寧可遇見鬼,也不願碰上這位鬼見愁,更不敢讓他纏上身!

  青衫老人可正是以「難纏」二字,舉世聞名的南宮隱,他睹狀之下,舉起葫蘆,「咕嚕」一聲,又是一大口酒下肚,哈哈大笑說道:「痛快,痛快,談笑退敵,我老人家不讓古人專美於前,這兩個東西怎麼是人面鬼膽,不值一嚇?」

  樂長宮不禁失笑,走過去躬身一禮,唱個大喏:「晚輩請安,並代家師問候。」

  南宮隱皺眉擺手,道:「在我老人家面前,少來這一套,請什麼安?問什麼候?我老人家正要找那姓鄒的白鬍子老頭兒打架呢!」

  樂長宮笑道:「前輩怎一見面便對晚輩開起玩笑來了?」

  南宮隱一瞪醉眼,道:「我老人家沒那麼好心情,是真的!」

  樂長宮一怔,道:「家師何事得罪前輩?」

  南宮隱抬手一指,差點兒點上樂長宮鼻子,道:「不是他,是你這大小子。」

  樂長宮又是一怔,道:「晚輩怎得罪前輩?敢請前輩明教!」

  南宮隱叫道:「不敢?你可把我老人家害苦了,你小子既擔任那女娃兒什麼『總巡察』,我老人家被他們騙了多日,你怎麼連頭都不露?這樣的故人之徒,不令我老人家寒心麼?」

  樂長宮明白了,滿面羞愧,苦笑說道:「前輩是冤枉晚輩,晚輩直到燕三叔來要人時,才知此事,當日受人活命大恩,今日居人之下,晚輩能……」

  「別急,也別愁眉苦臉訴苦!」南宮隱截口笑道:「我老人家逗你玩兒的,這,小龍兒都告訴我老人家了。不然我老人家會對你那麼客氣?」

  樂長宮苦笑一聲,沒說話。

  南宮隱道:「怎麼,大小子,生氣了?」

  樂長宮恍悟笑道:「前輩這是什麼話,晚輩那兒敢?」

  南宮隱道:「我老人家料你也沒那個膽。」

  樂長宮沒敢再說,連眉頭都沒敢皺。

  南宮隱又道:「一大早,你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樂長宮道:「晚輩奉命來請燕三叔!」

  南宮隱惑然說道:「是那女娃兒?」

  樂長宮點點頭。

  南宮隱道:「她找他幹什麼?」

  樂長宮道:「有要事相商。」

  南宮隱搖搖頭,笑了:「照我老人家看來,小龍兒要慘了,一個可已經夠瞧的了,現在又加上這一個,看怎麼應付……」

  話鋒微頓,接道:「我老人家沒料錯,準知道你這小子是找他的,要不是那兩個東西大呼小叫,驚動了我老人家,你小子就站這兒乾耗吧,走,跟我老人家船上去。」

  樂長宮聽了這「船上去」三個字兒,不禁大感意外地一怔,問道:「燕三叔,他,他真在船上?」

  敢情他是會錯意了。

  南宮隱人醉心不糊塗,老眼深注,突然大笑說道:「大小子,你那楞心眼兒裏,是怎麼想的?」

  樂長宮那張於思滿面的大臉一紅,囁嚅說道:「晚輩沒怎麼想,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南宮隱笑道:「大小子,小龍兒一副鐵錚錚的硬骨頭,豈是攀花折柳之人?先跟我老人家到船上去看清楚了,再說不遲。」

  樂長宮一張臉漲得通紅,默然未語,低下了頭。

  南宮隱一笑轉身,領著他直奔燈光猶透,靠在岸邊的那艘豪華大船,一上跳板,他便說道:「小龍兒,大小子來了!」

  艙門珠簾掀動,艙內一男三女,含笑而立。

  男的,樂長宮認識,是那喬裝未除的「鐵血墨龍」燕三叔!

  女的,尤其是身穿雪白衣裙的那位,卻把樂長宮看得一震,立刻愣住,幾疑眼花地張口瞪目,作聲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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