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龍在江湖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
範含香陪侍著洪公子,也再度從谷口緩緩走下山來,洪公子看見躺在地上,兩死兩傷的四名鐵衛,似乎全身一震,勃然動怒。 他猛一頓足,伸手便去扯那戴在臉上慈眉善目的金色佛像面具…… 範含香急道:「公子不可,請再忍耐……」 洪公子暫停扯那金色面具之舉,目注範含香,指著地上兩具鐵衛遺屍,怒聲道:「你看看,你還勸……」 話方至此,人影又閃。 從谷中一縱而出,身法輕靈的身影。 洪公子見是自已派去接應龍璈的灰衣老者,遂立止嗔怪範含香之語,轉向灰衣老者問道:「那『七殺夫人』,夠陰險,夠狠毒啊!一身功力,又複奇高,她的『七殺之約』決非尋常,龍璈怎麼樣了?」 灰衣老者臉上神情,相當沉重地,向洪公子抱拳答道:「『七殺幫』在當世中極稱陰險,也難敵龍三公子神威,『七殺夫人』毒謀未遂,已告鎩羽鼠遁……」 洪公子扼腕道:「被她遁走不好,這婦人太毒太陰,日後必有後患……龍三呢?他知不知道我在此又怎不來見我一面?」 灰衣老者道:「龍三公子獨戰群凶,雖神威無敵,但對方武器歹毒,他也受了相當重的傷損!」 洪公子驚道:「他……他在何此?可有好藥?」 灰衣老者道:「三公子急於覓地,自行吐納療傷,不過來了,他有幾句話兒……」 說至此處,灰衣老者似乎不願明言,竟趨前兩步,對洪公子耳語。 由於那張金色面具,永遠是慈眉善目的佛像表情,故而看不出洪公子的神色變化,只見他不住點頭,有時並似感慨甚深的,發出歎息。 直等灰衣老者把話說完,洪公子方轉過面來,向範含香道:「香姑,吩咐厚恤死者,對傷者更要盡力調治……這些事讓焦大海辦,你隨我來,我要告訴你重大機密!」 范含香向焦大海轉告囑咐後,便與洪公子及灰衣老者一同進入谷口。 又是一家酒肆。 地點更荒涼,酒客當少得不能再少。 況有酒客,又少得不能再少,等於說這荒涼酒肆之中,只有一個酒客,這唯一獨自舉杯的孤單酒客,便是龍璈。 龍璈的十分瀟灑,約莫減去三分。 那是由於他曾身受重傷,到如今雙眸神光,仍有委倦之色,顯得他真氣未沛,內力欠足。 他的馬——索愛兒所贈的「大宛汗血名駒」,也不在店外,不知去了何處? 一杯,一杯,又一杯! 一壺,二壺,又一壺…… 龍璈的桌上,已有五六隻空酒壺了,他如此狂飲,是否借酒澆愁? 可能的,龍三公子一向風流絕世,到處都有紅粉垂青,金釵侍酒,如今,他似乎形單影隻,太嫌孤獨! 金瑤,失了蹤…… 朱秀和索愛兒又闖大禍,不知溜去何處? 龍璈則一面療傷,一面趕路,他生平不輕然諾,對鄱陽王也不例外,所以他仍在進京途中。 既然趕路,為何在荒涼酒肆中,如此勾留縱飲? 龍璈不是酒徒,他在等人…… 他等的不是佳人,似乎是個死人…… 龍璈是「江湖之龍」,不是「地獄之龍」,他和「死人」訂甚麼約會?又是怎麼個訂法? 這問題無須用言語解答,只須用目光便可參透八九…… 因為,龍璈一面不住傾壺縱酒,一面卻把俊目中的炯炯神光,時時注視著店門的牆壁上。 酒肆門口的牆壁上,別無他異,只寫著一個龍飛鳳舞的字兒。 只有一個字,但看去著實有點奇怪! 那是一個『心」字,字寫得好,並不足奇,奇的是其他三筆,均作黑色,只有當中一點,卻是「朱」色。 旁人看來,仍不出奇。 但龍璈卻認得太熟,知道這是「丹心」,是自己盟兄「丹心劍客」夏侯剛,遊俠江湖的專用表記。 夏侯剛為阻自己「鄱陽之遊」,實行「屍諫」。 人已死去,遺體還是自己親手挖墳埋葬,有金瑤在旁目睹,他的「丹心」表記,怎會又出現在這荒涼酒肆門口壁上? 故而,龍璈經此瞥見,立向店家查問。 店家告以,是一位年輕俊品人物所書,其人酷嗜店中自釀美酒,聲稱少時還要回來暢飲。 龍璈聞言,明白那年輕俊品人物,定是夏侯剛的獨生愛子夏侯雲飛,也就是途中從自己手下,把「青煙毒女」司馬嬌嬌救走之人,不禁心中頓時起了雙重感慨。 第一重感慨是欣慰,他欣慰「故人有子」,夏侯雲飛居然把他父親的丹心表記,寫得龍飛鳳舞,如此神似。 第二重感概是惋惜,他惋惜夏侯雲飛似乎不太上進,竟與司馬嬌嬌這等邪惡人物,結友周旋,難免為色所誘,誤入歧途。 換在平時,龍璈定會擺出副「世叔」威嚴,把夏侯雲飛教訓一頓…… 但如今不行,雖然「丹心劍客」夏侯剛決心「屍諫」,服毒在先,卻畢竟也被自己一劍穿心。 龍璈一見夏侯雲飛,便萬分歉疚,想自盡謝罪,哪裡還好意思對夏侯雲飛有所教訓呢?…… 記得自己與金瑤同行時,為了遣悶消愁,曾唱這一首歌,唱法是—— 「敗家浪子,不肖狂徒, 但求有花有酒,管它寵辱榮枯, 沉酣處,橫槊淩江, 長歌慷慨,拔劍時將魑魅除! 群香陣裡,心中無色, 故人墳上,血淚模糊……」 這是龍璈所作《龍在江湖》的自度曲,他唱到此處為止,只是「上半闋」。因為他心中有事,覺得「下半闋」還沒到唱的時候……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