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洛陽俠少洛陽橋 | 上頁 下頁


  莫敬宏以一種詫異眼光,向韓玨、郁芳年略加掃視,揚眉說道:「我大概不會記錯,今日是你師傅的花甲壽辰!」

  韓玨點頭答道:「正是……」

  這「正是」兩字才出,莫敬宏便接口沉聲叫道:「韓賢侄,我來問你,你師傅仁義如天,交遊四海,平時的小生日,尚有不少賀客暢聚『江家莊』中,今日既是他花甲大壽,卻到了多少友好?」

  韓玨臉眉雙蹙,應聲答道:「小侄正為此事驚詫,各方到達『江家莊』中的祝壽友好,連莫師伯算在其內,只有二人!」

  莫敬宏道:「另外一人是誰?」

  郁芳年一旁說道:「令狐雷! 」

  莫敬宏聞言一怔,愕然問道:「令狐雷?是不是『血河王母』令狐婆婆的孫兒,功力頗高,人又極為陰損狠毒,被武林人物稱為『血公子』的令狐雷?」

  郁芳年因對令狐雷印象惡劣,遂冷「哼」一聲,點頭說道:「不是那自以為瀟灑漂亮,其實滿身都流露著凶邪之氣的小妖孽,還有哪個?」

  莫敬宏越發驚奇地,皺眉說道:「常言道:『薰蕕不同器,冰炭不同爐』,『血公子』令狐雷卻突然來向你師傅拜夀則甚?」

  郁芳年嘴角一披,哂然說道:「誰知他安的是甚麼心思?令狐雷送了一筆萬金重禮,並被我師傅,待若貴賓!」

  莫敬宏沉吟不解,說道:「這到真是怪事!」

  韓玨胸中氣悶,忍不住地目注莫敬宏問道:「莫師伯,你……你的衣上血漬,似還新鮮?……」

  莫敬宏不等韓玨話完,低下頭來,向自己身上血漬,看了一眼,含笑說道:「韓賢侄,你大概不知我老花子為了向你師傅拜夀,業經苦戰強敵,連闖三關,差點兒把這條老命,都擱在洛陽橋上!」

  韓玨恍然大悟,一挑劍眉說道:「我明白了,莫非『血符門』倚仗聲勢,業已派人守住『江家莊』四外通道,不許我師傅的各處友好,入莊拜夀?」

  莫敬宏道:「對方派人,手持『血符』,守住各處通道,聲稱凡到『江家莊』中,為洛陽大俠『萬里追風』江子超拜夀之人,均為『血符門』死敵,必將喪命當場,人入屍出!」

  郁芳年妙目微翻,向莫敬宏訝然問道:「莫師伯,武林人物講究肝膽相照,義氣當先,『血符門』這種恫嚇行為,能有效麼?」

  莫敬宏長歎一聲,黯然說道:「人情歷盡秋雲厚,世路經多蜀道平!郁賢侄女認為武林人物應該肝膽相照,義氣當先,但我卻親眼看見有六七位平素以豪俠自居,與你師傅相交頗厚之人,在一睹『血符』以下,便中止拜夀之行,乖乖走上歸路!」

  韓玨起初聽得眉梢微剔,但旋即意氣平息地,淡然一笑說道:「莫師伯不必憤慨,『血符門』在當世武林之中,聲勢太大,凶威太甚,恩師那些友好,為了明哲保身,不來淌這場渾水,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莫敬宏對韓玨看了一眼,微笑說道:「賢侄心腸,真夠仁厚,只有我老花子,生成不信邪的脾氣,受阻之後勃然大怒,連撕它三道『血符』,並把兩名『血符門』中舵主,毀在我『風雷掌』下……」

  韓玨陪笑接口說道:「像莫師伯這等俠膽義肝的血性人物,江湖中能有多少?」

  莫敬宏失笑說道:「韓賢侄怎麼對我老花子也奉承起來,你們兩兄妹不在莊中伺候你師傅,卻如此遠出則甚?」

  韓玨向郁芳年瞟了一眼,意在探問是否應該據實直言!

  郁芳年畢竟是女孩兒家,臉皮子薄,不好意思說出被師傅嚴加斥責,逐出門戶之事,遂眼珠微轉,嫣然笑道:「我與大師兄便因不見賀客光臨,深為詫異,遂相偕出莊,打算在前後左右,巡查巡查!」

  莫敬宏點頭說道:「巡查巡查無妨,但卻應暫時避免和『血符』群凶,作正面衝突,等我進莊與你師傅仔細商量商量之後,再複妥定對策!」

  說完,不再與韓玨、郁芳年等多言,鶉衣晃處,化成一縷黑煙,向「江家莊」中,電掣風馳而去!

  韓玨目送莫敬宏去後,向郁芳年劍眉雙剔,目閃神光叫道:「七師妹,既然師門有難,我們在如此情況之下,越發不能走了!」

  郁芳年點頭說道:「我們本不想走,再知道師傅與『血符門』結怨,群凶要來尋仇之事,自然更不能走!但我們是立即回莊?還是當真巡查一番?請大師兄拿定主意好了!」

  韓玨略一沉,吟皺眉說道:「莫師伯此去,得知我們被逐之事,必會在恩師面前,勸說轉圜,我們若是立即回莊,可能師傅氣尚未消,反而弄僵,不如先自巡查巡查,探探敵情再說!」

  郁芳年自然尊重韓玨之見,但她眼珠微轉,又自妙目流波地,看著韓玨,柔聲叫道:「大師兄,我們被逐出門戶一節,只要有莫師伯出面,多半可以挽回,但江上青師姊!突然和你冷淡,及對令狐雷親熱一節,恐怕……」

  韓玨劍眉一挑,截斷郁芳年的話頭,坦然說道:「七師妹,人與人的感情一事,無法勉強,你江上青師姊,愛和誰好,她有完全自主權力!何況我曾遭慘變,身是孤兒,滿心只想在武功方面,能有大成,訪尋仇家,報復殺父之恨,本就對於男女愛情,不敢過份深觸!」

  韓玨一番話兒,聽得郁芳年的芳心之中,略覺失望!

  因為郁芳年在同門師兄弟中,早就對這位風神如玉的大師兄暗暗傾心,只不過明知韓玨與江上青兩意相投,只好隱藏著滿腔情愫而已!

  如今,韓玨與江上青的感情之間,突然生出重大變化,郁芳年不禁芳心忐忑,一面傷心于被恩師逐出門戶,一面卻又覺得或許經此一來,反會促成自己與韓玨情感,由師兄妹進步成相依為命的江湖俠侶!

  但郁芳年在愛情方面,雖然略存私心,對於恩師江子超的教誨深恩,仍未稍忘!

  故而,她並不鼓勵韓玨就此與自己雙雙出走,仍贊同設法挽回重返師門,只是暗暗提醒韓玨,恩師聽從「風雷酒丐」莫敬宏之勸,收回逐出成命,但韓玨與江上青的感情方面,恐已無法恢復!

  在郁芳年認為,韓玨對於江上青移情令狐雷一事,必然傷感異常,自己再一從旁慰籍,多半可以移化接木,完成向平心願!

  誰知韓玨對於一般聖賢都最難勘透的「情關」二字,竟似看得不重,怎不使郁芳年聞言之下,大感驚訝?

  她無法忍耐,一面與韓玨並肩緩步,一面低聲問道:「大師兄,你剛才所說,對於男女愛情,不敢過份深觸之語,卻是甚麼意思?」

  韓玨歎道:「人非太上,熟能忘情?我是人,我承認我不單有情,並且多情,但我卻必須竭力克情,制情,最好能作到所謂『忘情』地步!」

  郁芳年瞪著一雙大眼,愕然問道:「這……這是甚麼道理?大師兄好像在自相矛盾?」

  韓玨點了點頭,以一種堅毅神色說道:「不錯,這是『矛盾』!但由於我的身世,我只好把我自己置於矛盾之中!」

  郁芳年苦笑叫道:「大師兄莫談玄機,我聽不懂!你……你說得清楚一點好麼?」

  韓玨向郁芳年看了一眼,緩緩說道:「七師妹,你先想想一件事兒,恩師明明知道我的殺父仇人是誰,卻偏偏諱莫如深,這是甚麼道理?」

  郁芳年不假思索,秀眉雙揚,頗有自信地應聲答道:「這道理不難推測,定是大師兄的仇人,十分厲害,師傅怕你不能忍耐持重,在武功尚未到相當火候之前,便去輕率犯險,反而僨事,甚至斷送性命!」

  韓玨贊道:「七師妹猜得對,恩師之意,定是如此!我再問你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學得罕世武功,天下無敵?」

  郁芳年連搖螓首說道:「當然不能,慢說人在天份上,就有『智、賢、愚、不肖』之分,便算姿資美好的上智之流,也未必個個會有刻苦耐心,和深厚緣福?否則,若人人皆能如此,那『罕世武功,天下無敵』之語,便根本不能成立!」

  韓玨笑道:「七師妹又說得對!我若武功到了相當火候,學成絕世武藝,自然應該設法報仇!但萬一由於各種阻礙,無法大成便如何呢?」

  郁芳年目閃神光,朗聲答道:「練得成足以克制強仇的上乘絕藝,自然最好,練不成時,也要報仇!力能敵時使力,力不敵時,使智,萬一力既不敵,智又不敵?則縱仗著滿懷正氣,一腔熱血,也要與殺父深仇,一死相拼,才不愧為人子之道!」

  韓玨想不到郁芳年竟有這等見識?不禁大為憐愛地,含笑贊道:「七師妹真有胸襟,真有見識,這些話兒,每一句都是我心中之語!」

  郁芳年被他讚美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玉頰微紅,含笑叫道:「大師兄,你空自考了我好多題目,卻仍未談到我對你所提出的疑問上嘛!」

  韓玨長歎一聲,黯然說道:「誰說未曾淡到?這些事兒,都有極為密切的連帶關係!」

  郁芳年問道:「關係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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