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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盈盈笑道:「一來勞德諾曾用惡毒手段,得過袈裟所載的『辟邪劍譜』,林師弟劍法縱恢復淩厲,對付他卻未必有效?二來,邪惡錯誤之念,明白淡卻極難,勾起重燃,卻極為容易!為了這樣一個沒有人味的『華山叛徒』,兩名『青城』遺孽,和一些披毛帶角的臭猴子們,林師弟竟欲使明境生塵菩提沾穢,劃得來麼!」

  林平之聽得向盈盈麥示心服和感謝的,微一抱拳笑道:「多謝師嫂明教!小弟儘量克制心中的殺機忿念,容讓三分,不與他們一般見識就是!」

  盈盈細心體察,看出林平之語發由衷,決非作偽,知他在靈性方面,確實已通達人情,知曉好歹,心中頗為高興!

  他們住的是三間上房,如今正在「明間」飲酒,盈盈突然扭頭向東邊暗間叫道:「沖哥,你練功若畢?便出來飲酒,並取我瑤琴、玉簫,再來合奏一曲『笑傲江湖』!我會變個活捉『猴子精』,或『猴子黨』的熱鬧戲法,給你下酒!……」

  「下酒」二字才出,右手一翻一甩,手中筷兒,化成兩線玄光,射向窗外!

  窗外一聲厲嘯,但卻不似人聲,好似猿啼,聽出是受了甚麼重傷業已嚇得驚心碎膽而遁!

  許平哂然說道:「對方世真是奇怪,竟會派只猴子,來聽壁腳?……」

  林平之笑道:「來的不僅是猴子,還有人呢!人不敢過份接近,是藏在稍遠之處偷聽,並指揮猿猴,利用獸類『爪有肉墊』著地無聲天賦,悄悄接近竊下,不知想搞些甚麼惡毒把戲!……」

  許平十分高興的,面呈嬌笑說道:「林師兄早就聽見,竟能忍耐得住不曾急怒拔劍,足見你明心見性,從善如流,確實有進步了!」

  林平之笑道:「令狐師嫂曾任『日月神教教主』,是何等人物!想在她眼前弄鬼,還不是自找倒楣?那裏用著我倚仗『目盲』以後的一點特別『耳聰』,有所操切出手?……」

  盈盈失笑道:「猴子走路,我委實毫未聽見,但它接近窗下時的『咻咻』鼻息,卻使我立即明白一切!於是,便再度用了詐語,使遠處藏人,深信令狐沖確與我們同行,並賞了那猴子兩根以筷子代用的『甩手箭』!」

  許平道:「師嫂雖是『聞咻辨位』,定亦箭無虛發,那猴子縱僥倖不死,也該變成一售瞎猴子了……」

  盈盈頷首道:「由於它曾受傷慘啼,至少也瞎了一目!這樣一來,對方心膽既碎,疑懷也祛,策不敢再鬧花樣,有甚賬兒,均等我們見著『拗天神醫』孟駝子,請他替林師弟設法療治以後,再和那些魑魅魍魎,大家一總算吧!」

  話雖不錯,但事情變化,卻有點出於盈盈的意料之外!

  由於适才林平之飲酒時一句無意所說的:「不必把這份麻煩,替那泣『拗天神醫』孟駝子帶到『王屋山』去……」已被隱身遠處的對方聽見,以致在他們未到「拗天醫廬」之前,便真為孟駝子帶去了天大麻煩!

  盈盈等在這小店上房之中,休歇了一日有餘,因恒山派所煉的兩種傷藥,委實太好,見林平之背後的「駝劍」傷痕,確已收口無礙,那支人猴混雜的尋仇隊伍,也沒敢再來擾鬧,遂率同林平之、許平,啟程上路。

  這回,上路不久,便進了「王屋山」區。

  但一向山中樵夫、獵戶等居民,探詢起「拗天醫廬」所在之際,卻不是橫遭白眼,便是換來一種欲語不語的相當怪異神色!

  許平「咦」了一聲,向盈盈詫然叫道:「盈姊,醫生濟世活人,應該是『萬家生佛』,受人尊敬才對!怎麼這位『拗天神醫』的『人緣』,似乎並不甚好!難道他竟徒負虛名,無甚實學?那我們就來得寃了!」

  盈盈笑道:「俗人或有虛言?但少林方證大師卻是得道高僧,他不會說謊話啊!依我看來,孟駝子的『人緣』不好,原因定是在邪『拗』字之上!……」

  許平也嫣然笑道:「拗則不順,不順則那愜眾意,人緣怎會好呢?好在我們已知『拗天醫廬』方位,就在此處左近,何必問人?自己找一找吧!那位『拗天神醫』,既然愛講氣派,必然門牆高大,屋宇宏偉,還怕找不到麼?」

  盈盈也以許平所說為然,遂依照一路所聞,自行尋找。

  但不找還好,一找之下,卻把盈盈、許平二人,找了目瞪口呆?

  因為,找到位置以後,目中所見的,那裏是甚麼門牆高大,屋宇宏偉的「拗天醫廬」?卻是一大堆已遭劫火的枯椽焦柱,碎瓦頹垣!

  林平之雙目雖無所見,但已從盈盈和許平失聲止步的動作之上,猜出一些情況,用鼻連嗅以後,眉頭微蹙問道:「師嫂,是否此處有甚變故?小弟鼻中尚嗅出『焦木』氣味,大概不幸言中,我們人還未到,便替那位『拗天神醫』,帶來了麻煩災害!……」

  盈盈臉色鐵青,「哼」了一聲答道:「是否果如林師弟所料,還說不定?倘若勞德諾當真膽政如此窮凶極惡,倒行逆施,那便是他自取滅亡!上天我追到他靈霄殿,下海我追到他水晶宮,管教他連猴子窩中,都無法安身,藏躲不住!……」

  話方至此,突從「拗天醫廬」的焦柱頹垣中,走出一個青衣小量,先對林平之打量兩眼,然後向盈盈恭身施禮問道:「請問夫人是不是令狐大俠夫人,曾為『日月神教』教主的任大小姐?」

  盈盈笑道:「我正是任盈盈,小兄弟怎樣稱謂,此處是不是孟神醫的『拗天醫廬』?又是怎樣遭了劫火?」

  青衣小童因久聞盈盈大名,向她盯了好幾眼,才抱拳躬身答道:「我叫『鵲兒』,是孟神醫門下的一名藥僮!……」

  盈盈因恐孟神醫有甚不測,則林平之的『瞽目重光、太監生子』之望,豈非宛如春夢?遂急急接口問道:「孟神醫何在?『拗天醫廬』的這場動火,又是怎樣……」

  鵲兒不等盈盈再往下問,便苦笑說道:「劫火起自昨日,因火中有大量松香硫黃等物,一發便不可收拾,也顯然出自人為!家師幸有少林方證大師的佛力庇護,無甚大礙,如今搶救了不少要緊藥物,與方證大師,一齊暫時移居南山『回春洞』。特意留下鵲兒,在此等侯田伯光大俠和令狐夫人等!……」

  盈盈聽至此處,寬心略放的,含笑問道:「田伯光呢?他怎不在此處,卻到哪裡去了?」

  鵲兒道:「田大俠是去找令狐夫人,陪同一位病人來此,你們既未相見,多半是途中錯……」

  盈盈心知毛病就出在自己關切林平之的劍傷,要他在旅店中休歇了一日有餘之上,遂取出一柄鑲有珠寶的鋒利匕首,贈送鵲兒,向他含笑問道:「田伯光若去『西湖』找我,這趟冤枉路兒,要跑得相當不近!我們是在此等他?還是先去甚陘『南山回春洞』中,和你師傅孟大神醫相見?……」

  一來,「令狐大俠夫人」,和「日月神敦前任教主」。都是夠唬人的頭銜!二來,盈盈深明「皇帝不差餓兵」之理,已出手不俗的,給了好處,鵠兒遂十分巴結的,順著她語氣說道:「『西湖』路遠,雙方既已錯過,田大俠不知要到何日方回?還是由鵲兒為令狐

  夫人引路,先去南山『回春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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