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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冷秋水半點都不驕妄地苦笑一聲,目注「天狼谷」方面說道:「前輩神功,乃時間加心血聚成,豈是倚仗機緣,便可獵得企及?」

  閒談至此,冷秋水和金不換兩人臉上,突然均現出驚奇神色?他們看見一隻大鳥!

  不,這只大鳥,大得簡直可稱巨鳥,兩翼平伸,足有一丈三四,想來站在地上,定必比人還高!

  這是一隻雕,一隻青色巨雕,從東北天空飛來,落向「天狼谷」內。

  深山大澤,多生龍蛇,金不換與冷秋水都是見過世面的人,雖然這只青雕,大得出奇,也最多使他們面帶奇色,怎會臉有驚容?

  原來,鳥令人奇,人令人驚!

  人,人在何處?

  人是在鳥爪之下,那只青色巨雕的兩隻鋼爪之下,還抓了一個人,那人鬚髮蒼白,是個老人。

  鳥抓人,仍只是令人奇,不令人驚,人是老人,也沒有甚麼大了不得。

  冷秋水與金不換吃驚,令他們心中卜蔔亂跳的,是這位被抓在雕爪下一瞥即逝,落向「大狼谷」,難以看得十分清楚的老人,竟有點像是尉追巧巧之父,「天雄堡」堡主尉遲天雄!

  冷秋水因匆匆一瞥,不敢認定,遂回過頭來,向那位顯已眉頭雙蹙,憂形於色的金不換,試探性地問道:「金前輩,你有沒有看清那……那只碩大青雕的雙爪之下,抓的是甚麼人?」

  金不換毫不避忌。應聲答道:「匆匆一瞥,看得難以十分拿穩,但那人的衣著神度,卻有點像是我尉遲大哥!」

  冷秋水聽得金不換也是這等說法,便知十之八九是「天雄堡」中,出了差錯!

  他十分憂急之下,想起了一件事兒,不禁向金不換問道:「金前輩,據巧妹告我,你與尉遲老伯,是在途中巧遇『洞宮三友』,才改變原計,由『洞宮三友』陪尉遲老伯返回『天雄堡』敘舊,你則再回祁連,接應我和巧妹。……」

  金不換道:「事實如此,一點不錯。」

  冷秋水道:「我久聞『洞宮三友』之名,個個都威震江湖,身懷絕藝……」

  金不換接口道:「不單如此,他們和我尉遲大哥都是換過帖的金蘭至好,老弟兄們足有十年未見,他們回轉『天雄堡』坐鎮,暢敘舊情,應該固若金湯,不會出甚岔子才對!」

  冷秋水略一沉吟,臉上突泛苦笑。

  金不換是個反應極度敏捷之人,見狀之下,向冷秋水失聲問道:「冷老弟,你……你莫非覺出甚麼不對?」

  冷秋水道:「我……雖有個假設,但這項假設,可能會……會……太嫌大膽……」

  金不換道:「不要緊,冷老弟儘管直說,假設無妨大膽,求證才必須小心!」

  冷秋水苦笑道:「洞宮三友,會不會不是巧遇,而是有所為而來?常言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名利』二字,最易改變人的氣質,而『利』字尤重於『名』,曹太監富可敵國,權傾朝野,可以令人夷族,可以令人封侯,十年久別,人事無常,怕的是區區一張金蘭譜帖,抵不過高官厚祿的威逼利鏽!」

  冷秋水一面分析,金不換一面動容,聽到最後,他不禁頓足歎道:「冷老弟的見解極高,你這假設,雖頗大膽,卻極合情合理,大概無須求證,已近事實!因為我在遇見『洞宮三友』時,就會覺得他們不像是十年前的閑雲野鶴,高情逸致,減色多多,與我尉遲大哥對答之間,似乎有故意表示親熱的庸俗之味!」

  冷秋水苦笑道:「金前輩既同意我這種看法,是否立即通知巧妹……」

  他「巧妹」二字方出,忽又自覺不妥,搖了搖頭,改口說道;「不,暫時似乎不宜通知巧妹,—來此事畢竟尚系假設,拿不准被巨碩青雕抓往『天狼谷,之人,究意是不是尉遲老伯?二來巧妹的『氤氳天香步』,正練到了緊要關頭:倘若突受心神打擊,難免巧虧一簣!」

  金不換道:「冷老弟之意莫非仍想走趟『天狼谷』,來個小心求證麼?」

  冷秋水點頭道:「茲事體大,若非尉遲老伯,根本不必無端擾亂巧妹心神,倘若真是尉遲老伯身落魔掌,又必須刻不容緩,加以強救,故而只有走趟『天狼幫』,把事兒弄弄清楚!」

  金不換略一沉吟道:「冷老弟話雖不錯,但『天狼幫』中,如今高手雲集,非比尋常……」

  冷秋水連連點頭,接口笑道:「我此去只是求證,決不鬥狠,自蒙恩師格外成全,這點功力,戰人容或不足,防身卻已有餘……」

  金不換道:「我知道老弟一向穩重,不會輕浮狂妄。有所躁動,但恐怕你萬一發現當真是我尉遲大哥,身入魔掌,難免會……」

  冷秋水懂得金不換所顧慮之事,遂不等他把話講完,便接口笑道:「對方既命青雕把人抓來,顯然是要用作對我們勒索控制的—枚籌碼,暫時決不會用毒刑,或加以殺害。」

  金不換頷首道:「這判斷不會有錯,否則,這幹魔頭大可當場行兇,用不著周折費事!」

  冷秋水道:「故而,晚輩即令證實是尉遲老伯,中了算計,落入掌握,也不必急躁妄動,先返此處,把所探明的事實,稟明金前輩,甚或配合巧妹,共謀對策。」

  金不換笑道:「冷老弟若能如此,我便醞釀不必擔憂,你去得越快越好。」

  冷秋水向那秘洞府中看了一眼,微抱雙掌,拱手笑道:「巧妹在鐘乳林中,苦練『氤氳天香步』,一時應該還不會發覺,即使她悟性太高,提前出洞,金前輩也請暫加搪塞,等我回來,再以實言相告。」

  金不換含笑點頭,冷秋水遂展開絕頂輕功身法,宛如隕電飛星般,馳向「天狼幫」設置總壇的「天狼谷」內。

  冷秋水才走,金不換立刻便在臉上湧現了滿面憂容!

  這是由於他與尉遲天雄,相交太深,根本不必細看,遠遠一眼望去,便已從衣著神態上,看出正是自己的盟兄,相當受九邊一帶武林人物崇敬擁護的「天雄堡主」。

  尉遲天雄既被人擒,「天雄堡」必破,「洞宮三友」非叛即死!

  身為江湖人物,金不換倒未把「天雄堡」的基業資財,看得太重,他所皺眉的是「乾坤一手」姚無曜已在「天狼谷」中,「青靈仙子」花無夢正在趕來;「九環天王」苗上苗也隨後就到,敵我形勢,眾寡頗殊,那只分明威力極猛,能抓人的碩大青雕,又是甚麼兇神惡煞所豢?

  對方有此一雕,可以上下青冥,瞬刻千里,事事高度便利,故而除了營救尉遲天雄外,還是設法先除此雕,才是當務之急!

  金不換苦籌深思,心中盤算未定,這片削壁之下,已聞聲息,顯然有人正以上乘輕功,攀登削壁!

  金不換內力潛聚,正是凝神待變,一條翔龍舞鳳般的人影,業已飛升上來。

  來人頗出意外,竟是剛走不久,算來不過剛到「天狼谷」的冷秋水。

  冷秋水的身法,雖然輕靈得宛若翔龍舞鳳,但臉色卻沉重已極!

  金不換道:「冷老弟怎麼這快便回,算來你最多剛剛抵達『天狼谷』呢?」

  冷秋水道:「我根本尚未到達『天狼幫』總壇,便已遇見在中途等我之人,此人說明我和金前輩預料不錯,洞宮三友遭受曹太監名利所誘,朽變大節,『天雄堡』淪于敵手,被碩大青雕送來『天狼谷』之人,正是被『洞宮三友』設計灌醉的尉遲老伯……」

  金不換失聲歎道:「我尉遲大哥修為甚厚,功力極高,江湖經驗更是老到,但他決未想到,昔年八拜至交,竟成閹党爪牙,『洞宮三友』若想把他灌醉,可說太容易了。」

  冷秋水道:「由這件事,可以使我們深切領會到『朋友』往往比『敵人』可怕,『敵人』多半是在互有準備下,和你當面打上一架,『朋友』卻會冷不防地,在背後捅你一刀!」

  感歎至此,忽然想起一事,臉上神色稍寬,向金不換說道:「金前輩不必過份擔憂,我尉遲老伯,似乎五行有救?。」

  金不換苦笑道:「怎麼救呢?一來我尉遲大哥是對方認為可以藉其操縱我們,甚至於勒令變節歸降的重要人質,二來老弟曾在『天狼幫』總壇的地窖密室內,神秘失蹤,亡羊補牢,定必加緊防守,何況如今『天狼谷』內,好手更增……」

  冷秋水接口道:「金前輩是智者,當知再精密再堅強的防守,也會有『防守死角』……」

  金不換搖頭道:「不一定,只要計畫真正周密,內部再無問題,便不會出現所謂『防守上的死角』……」

  話猶未了,忽有所得地,目光一閃,看著冷秋水,軒眉又道:「我明白了,『洞宮三友』貪圖名利,是我們的內部,出了問題,忠義之士,尚且如此,凶邪同黨,何獨不然,『天狼幫』中莫非出了甚麼潔身自好的濁水青蓮?……」

  冷秋水飄過一瞥佩服目光說道:「仁者不憂,勇者不懼,智者不惑!金前輩妙算通神,天機活潑,果然是位不惑智者!」

  金不換笑道:「我來猜猜,在『天狼幫』外等候冷老弟,對你表示將對我尉遲大哥儘量營救之人,是那位千嬌百媚的絕代紅妝?」

  冷秋水搖手道,「金前輩不必枉費心思,你猜不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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