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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冷秋水聽得挑眉叫道:「好,冷春風既有如此一身傲骨,我冷秋水就去會一會他……」

  九環三娘子欣然色喜,趕緊一偏頭兒,向竹林中揚聲叫道:「鐵二哥,冷少俠已然答應,快命你的手下,抬軟轎來!」

  「白眼神狼』鐵無天果未去遠,聞聲立從林內走出,他那兩名手下,則抬來早就準備妥當,藏在林中的一乘小小軟轎。

  冷秋水因知無可推諉,樂得大方,遂也不再多話,上了軟轎坐定。

  兩名『天狼幫』徒,抬起軟轎,「白眼神狼」鐵無天,與九環三娘子,一左一右,分走軟轎兩旁,同向『天狼幫』總壇馳去。

  冷秋水已身中「九環秘毒」被抬上軟轎,到『天狼幫』總壇作客,拼鬥和他連姓名帶外號全有相當衝突的「九環書生」冷春風,那位和他在「白雲堡」下分路,獨自另走一條山路的尉遲巧巧,又如何呢?

  尉遲巧巧並不寂寞,也有奇異遭遇:

  她獨自向前走了二三裡路,聽得在一片峭壁頂上,有人吹簫。

  一來削壁不過八九丈高下,尉遲巧巧幾乎點足一次,便可攀登,或是施展「梯雲縱」功力,直接登頂,二來簫聲不單音韻極為新巧,更聽得出那是一支極為難得的上品「五屏簫」,簫聲太以美妙,遂因判斷吹簫者,決非常人,或許會與自己追蹤之事有關,決心登上壁頂,看上一看。

  心念既定,便自施展輕功,登上峭壁,但她不敢用聲勢太大的「梯雲縱」功力,驚動壁頂吹簫者,遂先只縱起四五丈高,然後以「壁虎功游龍術」,悄無聲息地,攀登峭壁。

  她以為這等悄然行動,必不會驚動那正在吹簫之人,誰知距離尚有丈許,那悠揚簫聲便停,有個清朗語音,發話說道:「未悉何人,若想聽簫,便請光明正大上崖,何必鬼鬼祟祟……」

  話猶未了,一條人影,業已「呼」的—聲,飛上壁頂。

  這條人影,便是尉遲巧巧,她因蹤跡既已被人家知悉,無須再作隱瞞,遂提氣長身,一躍而上。

  在崖上吹簫之人,是個三十來歲黃衣書生,相貌倒也十分英俊,只嫌鼻尖微鉤,流露出一種陰鷙之氣!

  他本是目內厲芒,滿臉怒色,但一見尉遲巧巧,卻立把厲芒怒色,化作了滿面春風!

  這是因為尉遲巧巧的容光照人,而神色之間,又並未存有敵意。

  黃衣書生對尉遲巧巧上下一打量,右手持著一根純青色的「玉屏簫」抱拳含笑說道:「姑娘怎樣稱謂?真好輕功,是否聞簫生興,想叫我再奏一曲?」

  由於對方說話,並不難聽,春風滿面,陪笑而言,遂使尉遲巧巧電自嫣然答道:「我叫尉遲巧巧……」

  「尉遲巧巧」四字才出,那黃衣書生便驚得「哎呀」一聲,接口說道:「失敬,失敬,原來是九邊拱手,齊拜天雄的「天雄堡」

  女少堡主!在下久仰尉遲堡主有顆玲瓏剔透,傾國傾城的掌上明珠……」

  尉遲巧巧搖手道:「尊駕不必說這些江湖客套之話,我不是無故飛身登壁,是想……」

  黃衣書生把手中那根上品「玉屏簫」,揚了一揚,含笑接道:「尉遲姑娘莫非欣賞在下簫韻,以及這根用『陰沈賓竹』,巧手雕鑿,特製『玉屏簫』的美妙聲音,想叫我特別為你吹奏一曲?」

  「尊駕簫韻確高,簫聲亦美,可惜我目下無暇欣賞,我是想問問尊駕可曾見有一行武林人物,由此經過?」

  黃衣書生道:「此處是祁連往來通道,不算幽秘路徑,來往之人頗多,尉遲姑娘問的是哪群武林人呢?」

  尉遲巧巧道:「人數不詳,但知其中幾名人物,至少會有『惡鬼谷』谷主『鬼影子』江峰,『天狼幫』護法『黃花仙子』石玉珊,以及被當世江湖人物,稱為『黑諸葛』的『鐵心謀土』苟不理等在內。」

  黃衣書生點頭道:「尉遲姑娘問對人了,就在不久之前,我看見過這一群人。」

  這時,似有一陣相當陰惡凶厲,令人聞之毛髮起栗的狼嗥聲息,從峰腳下方,隱隱傳來。

  深山荒峰,虎狼必多,尉遲巧巧也未在意,並因獲知苟不理等訊息,相當高興,又向那黃衣書生,含笑問道:「他們可是去了『天狼幫』麼?」

  黃衣書生先是搖了搖頭,旋又目注尉遲巧巧揚眉笑道:「駿馬我待逢伯樂,人間難得是知音!尉遲姑娘先請聽我為你特奏的—曲簫聲,然後我指點你一條秘徑,使你根本不必再走上二三十裡山路,遠去『天狼幫』,而可在轉瞬之間,便追上苟不理等,彼此相見。」

  尉遲巧巧既聽對方這樣說法,遂在壁頂尋了塊乾淨青石坐下,點頭說道:「好,我就敬聆一曲雅奏,但請尊駕不必奏甚長調,因為我確實身有要事,急於追上江峰、苟不理等人。」

  黃衣書生笑道:「尉遲姑娘放心,簫聲停後的頓飯光陰之間,定可讓你如願,否則你唯我是問!」

  話完,持簫就口,立即急徐宛轉,幽幽咽咽地吹奏起來……

  尉遲巧巧這時心中微起疑雲,暗忖倘若當真在簫聲停後頓飯的光陰之內,便能見著江峰、苟不理等,則這群凶徒,豈不就是藏在這片峭壁左近?

  疑念既動,遂想功凝雙耳,聽聽左近周圍的十來丈內,是否藏得有人?

  但此時峭壁頂端,這一片不太大的微帶傾斜的石地之上,業已滿是美妙簫聲,那裡聽得出其他聲息?

  尉遲巧巧無可奈何,只得靜心聽簫,準備等簫聲住後,再對黃衣書生,仔細查問。

  誰知這一靜心聽簫,居然聽出毛病!

  毛病在於那黃衣書生所吹奏的,並非甚麼虞韶莊籟正常曲調,而一種惑人心神魔力的所謂「六賊之音」。

  簫聲忽又柔媚得宛如春閨少婦,倦倚薰床,手拈裙帶,睨郎嬌笑;忽又淒切得宛如巫峽啼猿,孤舟淒婦,掩面斷腸,錐心泣血;忽又激昂得宛如荊棘銅駝,鏗鏘鐵馬,聞雞起舞,楫擊中流;忽又壯烈得宛如爭戰沙場,馬革裹屍,骨獄血淵,矢志報國……

  無論是哪種曲調,均甚為真切,極是動人,尤其像尉遲巧巧這等知音之士,更是聽得忽而沾然而喜,忽而泫然而泣,忽而怫然而怒,忽而奮然而興,幾乎漸漸全為簫聲左右。

  在心神迷醉之中,附近周圍情況,有些甚麼變化,尉遲巧巧也就茫然無覺,不得而知。

  陡然間,一聲裂帛脆響,簫韻忽焦,黃衣書生目注尉遲巧巧在臉上流露出相當自滿的得意神色!

  尉遲巧巧輕喟一聲,語發由衷地向那黃衣書生點頭笑道:「高明,的確高明,潛水鮫常舞,黃江鶴乍飛,瀟湘秋一管,楊柳曲千枝,尊駕把這管『玉屏簫』委實吹奏得鳳嘯龍吟,編雲鏤玉,使尉遲巧巧,歎為觀止

  黃衣書生笑道:「好說,在下只慚下里巴人之曲,難入尉遲姑娘的高明法耳……」

  尉遲巧巧道:「我已敬聆佳奏,尊駕如今該如諾指點我怎樣去追江峰、石玉珊、苟不理等,並能立即和他們見面。」

  黃衣書生笑道:「這事容易,包在我的身上,但尉遲姑娘有沒有覺得你有甚欠缺之處?」

  尉遲巧巧聽得黃衣書生這等說法,不禁一怔,那黃衣書生笑容滿面,緩緩說道:「在下既奏簫聲,使尉遲姑娘于辛苦趕路之餘,略為去勞悅耳,又將為你指點方向,迅速尋人,雖不敢說,就此便攀交末,但尉遲姑娘總不該連個姓名,都不問問我吧?……」

  尉遲巧巧被黃衣書生這責詢,委實覺得禮數有虧,不由赧然生慚,玉頰一熱!

  但此時倘若再請教對方姓氏來歷,反而不好,出口,卻是怎樣……

  尉遲巧巧正在尷尬,那黃衣書生笑了一笑,竟為她解圍地抱拳說道:「我只是一句戲言,尉遲姑娘莫要當真,賤名小姓,怎敢勞問,但卻不妨自我介紹,在下姓苟,賤名不清……」

  尉遲巧巧不等苟不清話完,便「咦」了一聲,詫然問道;「江湖中苟姓之人不多,尊駕難道與那『鐵心某士』苟不理竟是同宗?」

  苟不清不答尉遲巧巧所問,只是雙眉一軒,繼續笑道:「在下不單酷愛吹簫,也以這根『陰沉竹玉屏簫』作為兵刃,故而江湖中好事之徒,曾送了我一個『鐵心簫客』外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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