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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四七 水道盟主

  杜素瓊在諸女的簇擁下,離開去了,她走得異常決絕,連頭都不回一下,這世界上已不再有令她留戀之事。

  紅衣少女帶著韋明遠,也走得不見影子。

  地上只留了昏迷不醒的任共棄,與噴灑在四周,染紅了綠草黃沙,分散若干瓣桃花的點點鮮血。

  此時仍是深夜,暮春的深夜。

  夜色著實令人如醉。

  一個身著黑衣,臉蒙黑紗的蒙面人,從隱蔽的石後出來,慢慢地走到任共棄身畔,彎腰將他的臉扶正。

  然後對著他的臉,詳細地看了半天,才嘆息著道:「你雖然長得英俊,仍缺少他那種令人心折的風度,無怪你是不能跟他比的,作繭自縛,你是自尋煩惱啊!」

  歇了半晌又道:「你死本不足惜,不過你對我還有些用處,看來我必須要救你一次了,我要用你去打擊他,使他永遠不會安寧!」

  說完,只見他用手指連點幾下,封住了任共棄的穴道,然後抬頭向天,撮口打了一聲呼哨。

  嚓!嚓!嚓!

  從四面八方各處的暗影中,湧出十幾條大漢,走到蒙面人身畔,一起躬身止步,由為首的一人敬問道:「盟主有何示下?」

  蒙面人一揮手道:「將這個人帶著,跟我到臨時總壇去,我已經閉住了他的穴道,因此你們在搬動時要小心,別把他弄殘廢了!」

  那為首的大漢恭敬地道:「屬下理會得,請盟主放心!」

  蒙面人不答話,一旋身領先走去。

  在為首大漢的指示下,其餘的人迅速用衣服及兵器做成一件輕便的擔架,抬著任共棄,也跟在後面走了!

  大概是他們的影子剛從視界中消失,石後又轉出兩個人,這二人卻是「神鉤鐵掌」許狂夫與「鐵扇賽諸葛」胡子玉。

  許狂夫興奮地道:「四哥,你選的這石縫真好,那麼多的人都沒有發現我們……只是剛走的那個盟主不知是何來路?」

  胡子玉不答他的話,只是低頭沉思。

  許狂夫兀自不覺,仍是喋喋不休地道:「今夜可真是一場盛會,韋明遠鬥任共棄,結果鬥個兩敗俱傷,這消息要是傳出去,怕不又大大地震動江湖……」

  忽然他發現了胡子玉的沉默,連忙問道:「四哥,你在想什麼,我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胡子玉突然兩手一拍,彷彿已經有了決定,眉上露出了喜色,拖著許狂夫的衣服,催促道:「走!走!賢弟,再遲恐怕要趕不上了!」

  許狂夫被他弄得滿頭霧水,身不由主地跟著他道:「四哥,你這是幹什麼?咱們往哪兒去呢?!」

  胡子玉一面拖著他急行,一面笑著道:「闖事業去,我不是說過要在江湖上轟轟烈烈地大幹一下嗎?眼前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

  許狂夫依然糊裏糊塗地說道:「這不是那個盟主走的路嗎?咱們追著他幹嗎?四哥,莫非你認識他,他是那一條線上的盟主?」

  胡子玉笑著道:「此人不但我認識,而且你也很熟。若將此人名字公佈出來,勢必要比韋明遠更能驚動江湖!」

  許狂夫在腦中將所知之人,逐一尋思一遍,仍是想不起何人能具有這等資格,只得向胡子玉道:「四哥,你能不能講明白一點,我實在想不出……」

  胡子玉眨著獨眼,仍是神秘地笑道:「賢弟若是想不出來,不妨再讓你悶一下,好在不久之後,我們必可追上前面之人,到時你自然明白了!」

  許狂夫懷著滿腹疑問,莫名其妙地隨著他走去。

  ***

  天色漸明,東方朝霞似錦。

  迎面一座古剎,廟前一片松林。

  胡子玉輕聲地道:「大概到地頭了!」

  許狂夫尚未答話,林中已有人喝道:「來人止步!前路不准通行!」

  二人立刻放慢腳步,胡子玉故意大聲地道:「天下人走天下路,這又不是私人產業,為什麼不准我們走?我倒要瞧瞧是誰那麼不講理!」

  他話語方畢,林中已相繼轉出兩條大漢,一色玄衣勁裝,腰佩兵刃,神情頗為威武,其中一人抱著拳道:「朋友也是在外跑的人,應當曉得規矩,敝盟主在廟中處理要務,請二位另外換條路走吧!」

  胡子玉獨眼一翻道:「幫派中處理事務,自然可以禁止外人窺探,只是多少都該留個記號在外,令他人也好望而卻步……」

  那大漢用手一指樹林旁的一株巨松道:「敝派信物留在樹上,朋友雖是瞎了一隻眼睛,也該看得清楚,這一問豈非顯得多餘。」

  胡子玉順他手指望去,只見松樹幹上,插著一面紅底滾金小旗,旗上繡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

  他臉色不動,哈哈地笑道:「我行走江湖多年,未從未見過這種標誌,江湖上有頭有臉的幫派甚多,這面旗子代表什麼玩意?」

  那大漢見胡子玉出口奚落,臉上泛起怒色,沉聲道:「龍為百鱗之王,此乃我水道盟主之信物,朋友自己見少識陋,若是再出言不遜,莫怪我不客氣了。」

  胡子玉煞住笑聲,臉上故現驚容道:「兩年前洞庭水上大會,糊裏糊塗,沒弄出結果就收場了,這水道盟主又是從哪兒產生出來的?」

  大漢傲然地一笑道:「朋友!看不出你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可是最近水道上的朋友,又公推出了一位才智無雙的盟主,這件事恐怕知道的人還不多,今天就麻煩你們二位出去宣佈一聲,就說不久之後,咱們盟主還有意兼領陸上霸權呢!」

  胡子玉豎起拇指誇獎道:「貴盟主雄心萬丈,的確令人欽佩!我們一定將兄台之言,轉告陸上朋友,只是不知能否容我先晤貴盟主一面!」

  大漢將頭連搖道:「不行,咱們盟主是何等身分,豈可與你這不三不四的江湖人,隨便見面,這事情辦不到!」

  胡子玉在「中秋丹桂飄香常月大會」上,尚且受到主人「三絕先生」公冶拙的敬禮有加,想不到在此地受這等奚落!

  獨目怒張,大聲道:「我『鐵扇賽諸葛』胡子玉不是無名無姓之人,當年我成名露萬之時,你還在娘胎吃奶呢!……」

  大漢冷靜地道:「胡朋友不必忝著臉叫字號混充前輩,盟主早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躲在石縫中了,而且算準你必會前來……」

  這些話大出胡子玉意料之外,他一生自負機智,想不到今天一舉一動全落在別人眼中,不禁大感氣結,吶吶道:「那麼拒不見我,亦是貴盟主預先指示了!」

  大漢冷笑道:「正是,盟主還交代說,像閣下這種身無實學,偏多詭謀之人,應數天下無恥之尤,他實在不屑一見。」

  胡子玉氣怒攻心,大喝道:「欺人太甚!老夫縱無實學,倒偏想會一會貴盟主,看看他到底憑著什麼,敢如此口出狂言!」

  大漢突地從腰間撤下兵器,比在胸前道:「朋友好人的口氣,你量過自己的斤兩沒有?」

  胡子玉看他的兵器,色泛金黃,似刺似筆義似鑽,尖端生有兩個倒刺,正是江湖上傳聞的「龍神杵」。

  略一尋思,心中想起它的來歷,不禁驚問道:「台端莫不是『君山雙豪』之一的……」

  大漢朗然笑道:「朋友好見識,在下正是君山高天傲,水上朋友抬愛贈號『分水狳』,那是家兄『潛水獺』高天雄!」

  君山水寨為洞庭之冠,高氏雙豪尤為雄霸一方的綠林英傑。家傳「龍神杵」飲譽五湖,卻不意能在此地相遇。

  當下哈哈一笑道:「二位瓢把子怎麼水大王當膩了,替人作看門狗了。」

  高天傲聞言毫不慍怒,冷冷地答道:「水道英雄中如高某兄弟者,車載斗量,由此可見咱們盟主之雄才大略,技藝超人,二位還是請回頭吧!」

  胡子玉面現譏諷地道:「二位亦昂藏七尺之軀,何必聽命於婦人!」

  此言一出,不但高氏兄弟失色,連許狂夫亦不禁面現驚容,一向未開口的高天雄突然道:「你見過盟主的面了?」

  胡子玉得意地道:「現在沒有,以前倒有數面之識,胡某不是自吹,人只要見過一面,任他如何改裝,均逃不過胡某之眼!」

  許狂夫接近胡子玉身畔,低聲地問道:「四哥,到底是誰,你告訴我行不行?」

  胡子玉沉著有力地道:「『五湖龍女』蕭湄,老早我揣測她未死,現在更足以證實她未死。假若我說錯了,情願輸掉這顆腦袋!」

  許狂王夫不信地道:「這似乎不可能吧,她怎麼就成了水道盟主呢?」

  胡子玉道:「虎不離山,鼠不離穴,她出身水上,當然還是回到水邊,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不信你再問問他們!」

  說著用手一指高氏兄弟,二人臉上的神色,證明了他的話一點不錯,許狂夫仍然是搖頭似信似疑地道:「蕭湄的武功雖然不錯,但是要說盡壓水上群豪,取得今日地位,恐怕還是不太可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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