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九義(44)_諸葛青雲

四四

　　「雲裳觀音」之意是說她舞刀時，刀光如白雲翻湧，身法亦飄逸絕倫，活像是一尊在白雲中若隱若現的「千手觀音」菩薩妙相！

　　末尾的「玉羅刹」三字，則指江如蘋皮膚白如玉，脾氣卻嫉惡如仇，對於邪魔敗類，武林凶徒，出手相當狠辣，絕不容情，務必誅而後快！

　　「金笛書生」易朋與「雲裳觀音玉羅刹」江如蘋，本是師兄妹，同是「黃山樵隱」石太清的弟子。

　　在師門中，原已情投意合，乃師仙游後，一同遊俠四海，結為夫婦，恩愛自有逾常人，成了形影不離！

　　故而，此次京師之行，江如蘋執意隨來，結果竟一個當場慘死，一個被俘，夫妻雙雙飲恨！

　　江如蘋之所以被俘，是驚見易朋慘遭毒手，當場殞命時，芳心大慟，正待橫刀殉情，卻被一紅衣番僧，從背後隔空彈指，點了穴道！

　　番僧那種點穴手段，是密宗獨門秘技，人被制後，只是全身軟綿無力，且眼倦欲眠，仿佛頗有醉意而已。

　　她被抬進宮中，橫臥楊上，因本具姿色，再加上幾分醉意，格外添姿，遂使乾隆一見，簡直驚為天人！

　　乾隆因「鹿血」之事，身具異稟，本是頭大大色狼，見了江如蘋這等姿色，立刻便難以自持的神魂飄蕩……

　　他吩咐把江如蘋抬進宮中之意，本是想以各種方法逼問口供，如今卻原意全消，立刻揮退侍衛及太監們，親自替江如蘋寬衣解帶！

　　江如蘋當時雖全身乏力，不能動彈，心中卻十分清醒！

　　她自知貞節難保，苦於無力反抗，甚至連嚼舌自盡的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

　　千般悽楚，萬種傷心，只有化成了斷線珍珠般的行行熱淚，流灑在衾枕之上。

　　乾隆見了她這副梨花帶雨之狀，越發無限愛憐，竟柔情如水的，說了不少安慰的話，還說要把她封為「妃子」。

　　這種聖諭，旁人會覺得是無上皇恩，江如蘋卻簡直聽得噁心死了！

　　她是矢志反清複明的民族鬥土，此番入京，就是想刺殺乾隆，揭起光復大業，不料事敗，夫君慘死，國恨以外，又添家仇，她怎會還肯腆顏事敵！

　　慢說乾隆只說要封她一個「妃子」，就是給她一個「皇后」，江如蘋也絕對不會點頭！

　　江如蘋身已被汙之下，心中只有一個死念，暗自忖道：「哼！豬狗不如的東西，你總不能一直點著我的穴道。只要那紅衣番僧，一旦解了我的被制氣血，江如蘋便立刻盡展師門所學，與你這徒有『皇帝』之名，實則行同禽獸的萬惡東西，來個同歸於盡！」

　　但就在這怒恨交迸，心碎腸斷之際，江如蘋陡然想起了一件大事！

　　這件大事就是自己已有了一個月的身孕，這是丈夫「金笛書生」易朋所留骨血，倘若是個男孩，更是易氏門中三代單傳的唯一根苗！

　　若是自己如今一死，易家便斷了煙火，將來連個為父母報仇雪恨的人都沒有，豈非更死不瞑目，並為易家罪人！

　　唉！反正自己在無法抗拒之下，此身已為所汙，不如索性腆顏事賊，暫時含垢忍辱，等把孩子生下來，看看是男是女？再作區處！

　　好在「飛霜劍」苗原苗二哥未參與天橋之役，人在宮中，將來總可以設法和他互通消息，先把孩子放出險境，為易家存了香煙，再拼死報仇，也還不遲。

　　她如此一想之後，毅然下定決心，逆來順受，並裝出不少迷得死人的枕席風情，與乾隆虛與委蛇！

　　但誰都可以想像得到，江如蘋的這種日子，簡直比上刀山下油鍋還要難過！

　　世上那有比陪著不共戴天的仇人，同食共枕，還要佯裝高興，曲意承歡，更痛苦的事兒呢！

　　任憑乾隆對她十分迷戀，名份、珍寶，時有所賜，卻仍不減少江如蘋心中半絲痛苦，反會加深了她的憤恨程度！

　　所幸的是，侯公公不久便悄悄與她取得了連絡！

　　因為，侯公公看得出在家仇國恨之下，江如蘋決不會真心順從乾隆，這等辱身事仇，必然另有所圖！

　　侯公公首先將自己與苗原的交情，說了出來，並告以因天橋刺駕一案，苗原涉了重嫌，幸自己及時警告通報，才得攜同家眷，脫險離京，如今隱居在太湖等語。

　　江如蘋是絕頂聰明人，從侯公公語意中，聽不出半絲破綻，知是真正同志，絕非以話套話。

　　遂大著膽兒，也把自己的真正意圖，向侯公公加以坦白。

　　雖然「飛霜劍」苗原不在宮裡，但有了侯公公這麼一個可以傾訴真心話的知己，也使她寬慰不少。

　　侯公公並不時鼓勵、勸解，讚美江如蘋的意識正確，要她無論如何也先把孩子生下來，再作其他的決定吧！

　　好不容易挨過九個月後，小寶寶瓜熟帶落，呱呱墜地，居然還是個男孩！

　　江如蘋悲喜交集，喜的是易家有了傳宗接代報仇雪恨之人！悲的是這孩子竟是在這種情況下誕生。

　　不但未生失父，生後不久，還要失母，真可以說是甫出娘胎，便擔了雙肩血恨！

　　乾隆卻高興異常，以為這孩子，乃是他的龍種，竟要把江如蘋冊封「貴妃」！

　　這念頭，立被江如蘋含顰婉拒，我自己江湖之身，決不宜辱此名位，乾隆拗不過，只得罷了。

　　江如蘋一心直想把孩子送出宮去，送交苗原撫養，好練就一身文明文感藝業，將來才可繼承父志，獻身光復大業並報雪父喪母辱的如山家恨！

　　但深宮內苑，警衛森嚴，要把一個嬰兒，神不知，鬼不覺，弄將出去，簡直要大費手腳，絕非易事！

　　侯公公並不畏難，向江如蘋拍了胸膛，自己一定會盡可能，並儘快的想出辦法！

　　不久，機會來了，那是孩子出生後的第二年秋天，乾隆帶著一大批侍衛高手，去了熱河行宮。

　　這一來，宮裡的防範，自比平時要鬆弛得多！

　　於是，侯公公即刻飛書苗原，要他喬裝易容，到京裡來一趟。

　　兩人約會的地點，也非常隱秘，是在「八達嶺」的一間佛廟，叫做棲霞寺中。

　　見面後，經過一番詳細討論，決計由苗原化裝成侯公公的模樣，當晚便潛入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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