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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王魯才越發驚奇道:「對,對,對!小師弟的左腳之上,正是六根腳趾,他小的時候,大家都常常指以取笑,叫他為『六恥兒』呢!」

  乾隆捋須笑道:「這就絲毫不會錯誤的了!王魯才,朕告訴你,那孩子是朕的骨肉,十三年前,苗原起意叛君,被他悄悄拐走……」

  此話一出,不僅王魯才十分錯愕,便連「催命神鞭」舒泰,也自頗感驚詫!

  因苗原當年,劫走這孩子時,舒泰恰好奉命,去了關外,事後乾隆又不許張揚,嚴令保密,故而他不悉內幕。

  乾隆似乎回憶前情,略興感慨的歎了口氣,向滿面詫色,分明想探問究竟的舒泰,擺手說道:「舒泰,你無須知曉此事原委,明天立刻帶人,趕到太湖去,替朕把小王子,好好的接回來。」

  舒泰躬身道:「奴才遵旨。」

  乾隆又對王魯才道:「朕要找苗原,主要便是尋回這位王子,至於他反叛之事,倒在其次,諒他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么魔小丑,不足為慮!

  「你明天與舒泰一同回去,協助將這件事辦好,朕不單赦免你參加叛黨的罪,並賞你當個五品侍衛,你的狗運,總算還不錯吧!」

  王魯才聞言,著實喜出望外,連忙一「碰、碰、碰」的,叩了幾個響頭,以謝皇恩,並又囁嚅說道:「奴……奴……奴才還……還有一項請求,萬……萬望皇上恩准!」

  乾隆看他一眼,點頭笑道:「說說看吧!」

  王魯才道:「苗原一家,既起叛變,此番必然難逃滅門之罪!但苗原之媳常月娥,與奴才一同長大,青梅竹馬,頗有感情,只是被苗原起了私心,喜愛常月娥貌美,硬把她配給自己的兒子苗複明而已!此次問罪太湖,伏望皇上能對常月娥,寬免刑誅,恩施格外……」

  說至此處,又連續叩了幾個響頭,幾乎把額角都給碰破!

  乾隆本身便是個色中餓鬼,人又聰明,當然一聽便知王魯才轉的是什麼念頭?

  遂哂然一笑,擺手說道:「這種雞毛蒜皮小事,用不著我來傳旨,你和舒副領班去商量著辦就是。」

  跟著,轉過臉來,卻對舒泰叮囑了一番話兒,主要是叫他便宜行事,千萬莫要驚嚇了,或是傷著了小王子!

  舒泰唯唯領旨,次日便由王魯才引路,帶著大批清廷鷹犬,折返太湖。

  事有湊巧,他們剛好在「千手神掌」趙維銘,「霹靂斧」鐵剛抵達隱園的同天,後一步趕到。

  有了王魯才這名內奸指引,一切情況,自然瞭若指掌,輕輕易易的,便完成對隱園靜靜包圍,堵斷了每一退路。

  並問清了苗興漢的年貌身材,致在苗興漢現身時,眾侍衛才紛紛退讓,不敢對他有任何過分兇狠舉措!

  王魯才雖因情欲,並貪圖富貴變節,但捫心生咎,終覺愧對師尊,回到隱園之後,一直忐忑難安,哪敢正式露面?

  只得悄悄躲在圍牆外的一株大樹之上。

  等看見苗原、趙維銘、鐵剛等一干師長,都相繼橫屍畢命,苗興漢又仗恃別人不敢傷他的便宜,瘋狂追殺那些清廷鷹犬時,他才冒了出來,一面勸阻苗興漢,一面搶救氣息奄奄的常月娥。

  而常月娥之所以獨逃毒手之故,自然便由於王魯才在一路之間,已與那些清廷鷹犬,仔細傾談,取得聯繫。

  王魯才挾持常月娥,隨著一些殘餘清廷鷹犬,到了蘇州,覲見乾隆,報告隱園之戰!

  乾隆見損折大批人馬,連最倚重的副領班「催命神鞭」舒泰,也一去不回,身遭慘死,卻仍未能將苗興漢接回,不禁勃然震怒!

  除了王魯才外,竟把從隱園逃回的那些殘餘鷹犬,一齊關了起來!

  這並不是乾隆對王魯才有所喜愛,特別寬容,而是需用他這條「眼線」,繼續找尋苗興漢的下落,故而君無戲言的,說王魯才深明順逆,平叛有功,當真賞了他一個五品侍衛。

  王魯才志得意滿,飽暖之下,自思淫欲,但常月娥卻相當節烈,誓死不從!

  王魯才大傷腦筋,既捨不得殺了她,又沒法說服他,只有施展水磨功夫,寄望于「烈女怕纏郎」,總有一日,常月娥必會被自己磨得回心轉意!

  於是,他不惜費盡苦心的,找到這座荒蕪幽僻的「松濤庵」,把常月娥點了穴道,軟禁庵中!

  庵中只有一名年逾花甲的龍鍾老尼,自然也被王魯才制住,藏在另一間雲房裡,動彈不得。

  王魯才外出時,只消把庵門一鎖,便似頹廢已久,塵封無人,誰也不會猜測到那是他的藏嬌之所!

  ***

  老尼見有黃金,又是善事,自然連連點頭,念了聲佛號,隨口問道:「施主仙鄉何處……」

  苗興漢隨口答道:「敝處杭州,有勞師太,感激不盡,在下就此告辭,並把那採花賊的屍體,拖去荒山喂狗,免的又替師太,添甚煩擾!」

  說完,回到另一雲房,向常月娥的遺體,深深一拜,合掌禱祝道:「大嫂暫請安息!小弟因身有要務,只得等將來報了大仇,再將大嫂靈骨,請回隱園,與大哥及爹娘合葬!」

  拜禱既畢,抄起王魯才的屍身,出庵拋入深林,便心掛曲直與馬七安危地直奔丐幫,蘇州分舵!

  但此刻天色已近破曉!

  ***

  丐幫蘇州分舵中的那些弟兄,見「千杯不醉」曲直與馬七、苗興漢等三人,徹夜不歸,均已暗叫不妙,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一位陳姓長老,在天光將亮之際,因等得心焦,便派出兩名小弟兄,到王員外宅地附近去探聽消息!

  此時天才破曉,苗興漢已氣虎虎的,奔進分舵,忙迎了上去,驚喜交集問道:「歐陽小俠(苗興漢暫時對外借用母姓)怎麼直到此刻才回,你們察看之事如何?曲老馬七等二人又到哪裡去了?」

  苗興漢聽得陳長老如此發問,駭然一怔道:「聽陳長老這麼說,曲老和馬七哥,一個也沒回來?」

  陳長老搖頭道:「音訊毫無,我們正等得急呢!」

  苗興漢頓足道:「那就糟了!」

  陳長老急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苗興漢遂將昨夜怎樣設法由王員外宅第附近,開始追蹤採花賊,到了巡撫戚鳳翔的官邸,發現韃子皇帝,才是糟蹋蘇州婦女的罪魁禍首,其後,自己因追躡叛徒王魯才,去到北門外的松濤庵,以致與曲直、馬七失去了連絡,不知他們如今何在?吉凶如何?等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但在敘述追殺王魯才一節情況時,卻不經意地洩漏自己姓苗,而非複姓歐陽的真正身分,不禁有點尷尬,弄得面紅耳赤!

  陳長老看在眼中,遂就此改口笑道:「苗少俠不必介意,曲老早就在私底下對我談過,故而,我知道你是江湖九義中,『飛霜劍』苗二俠的少君!」

  苗興漢暗忖,既然「千杯不醉」曲直肯告以機密,則這位陳長老,定必也是丐幫的中堅份子,十分可靠!

  遂面色立轉平靜,苦笑歎道:「晚輩隱姓更名,情非得已,尚請陳老前輩見諒!」

  陳長老忙道:「苗少俠言重了!咱老化子昔年在江湖上,也曾與令先尊苗二俠有過數面之緣,對苗二俠的為人行事,最是欽佩,少俠不可見外!」

  苗興漢神色又轉緊張地,倏然站起身形,皺眉說道:「我得趕緊去找曲老和馬七哥,他們居然到如今還未回轉分舵,必系遭了重大困難,令人放心不下……」

  陳長老一把將他拉住,搖頭說道:「去不得,去不得,照苗少俠剛才所說的情況,加以判斷,乾隆遠下江南,身旁護衛必眾,好手如雲,曲老和馬七,人孤勢弱,太半業已凶多吉少……」

  苗興漢更急了,扼腕道:「那……那可怎麼辦?」

  陳長老皺眉道:「事既至此,急也沒用,還是等我先派人去往巡撫官邸方面,打探一下確實情況再說,但苗少俠本身,卻千萬不可前去!」

  苗興漢道:「為什麼?陳老前輩是否因晚輩年幼,看不起我?」

  陳長老正色道:「苗少俠該知道你自己身上的事呀!那些清廷鷹犬,正在四處找你,你若親自前去,豈非羊入虎口,送肉上砧?」

  苗興漢聞言,知道有關自己身世的一切隱情,曲直均已向陳長老陳述,遂不再倔強要去,但神色方面,仍極關切,顯得焦躁不安!

  陳長老見狀,索性灌了苗興漢幾杯烈酒,再把他拉到後面臥室之中,要他好好安歇!

  頓飯光陰過後,被陳長老派去巡撫官邸的一名小化子,便已趕了回來。

  陳長老見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色又複鐵青,便知大事不妙,急急問道:「小虎子,事情怎樣?」

  小虎子哭喪著臉,雙手一攤,悲聲答道:「完蛋大吉!曲老和馬堂主,都去了天國,永享安樂,不會再回來!」

  雖在意料之中,但驟聞噩耗之下,陳長老仍自全身一顫,失聲道:「你……你是怎樣知曉?消……消……消息靠得住麼?」

  小虎子道:「撫台大人廚房裡一個打雜的楊老頭,是我表叔,他悄悄告訴我,昨夜親眼看見,自己人死了不少,外人方面,也有兩具血淋淋的屍體,被抬出後門,不知扔向何處?其中一具屍體,手中還握著一隻黑忽忽的酒葫蘆,另一具屍體手中,則握著一根竹杖,不是曲老和馬堂主等兩位,還有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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