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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因為適才她也曾讚美司馬勁英挺俊朗,風神絕世,如今便不宜敗露女孩兒家本相。

  男人讚美女人,是天經地義,女人讚美男人,在當時的社會禮法之中,卻太以罕見,諸葛蘭剛剛作此忘加掩飾的由衷之語以後,便被司馬玠揭破女兒本相,叫她怎不羞慚?並羞慚之極!

  羞極之下,多半轉怒,諸葛蘭羞在心中,紅在臉上,怒在眉尖,看了司馬玠一眼,冷冷說道:「你夠聰明,你猜對了,我正是諸葛蘭,你又是什麼東西?」

  稱呼方面,暨語氣之上,最容易流露人的心情,諸葛蘭先是親親熱熱的「施兄」,後是淡淡漠漠的「你」,如今竟索性變成了惱火森冷的「什麼東西」四字!

  可笑司馬玠仍無警覺,含笑答道:「我這假名,屬於東施效顰,朱楠就是諸葛蘭,施玉介就是司馬玠!」

  剛才他的不投時機之語,業已在諸葛蘭的情緒之上,點起了一把火兒。

  如今這「司馬玠」三字,卻更如火上澆油!

  諸葛蘭本是坐在司馬玠身旁,替他擦拭臉上血漬,並餵他服藥,兩人毫不避嫌的相依相偎。

  等到司馬玠揭破她本來面目,諸葛蘭為了保持女孩兒家尊嚴,已把嬌軀旁移,取了距離,不肯與司馬玠坐得太過接近。

  此時,司馬玠一報姓名,諸葛蘭更臉色鐵青地霍然起立,向他抱拳叫道:「久仰,久仰,原來尊駕就是名震江湖的『玉金剛』,又被稱為『十二金剛』之內的強中強手!」

  司馬玠這時才從意外驚喜的迷夢之中驚醒!

  他不但聽出諸葛蘭語氣不對,也看出這位「粉黛金剛」的神色有異!

  司馬玠既有驚覺,自然知道諸葛蘭不悅情由,慌忙陪笑說道:「這都是武林中毫無見識之徒的信口胡言,我哪裏能強得過諸葛姑娘……」

  諸葛蘭怒火已騰,哪裏是片語可息?冷笑一聲,接口說道:「口頭謙遜,大可不必,我既然為『十二金剛』之一,總得與你這位強中強手,見個真章!」

  司馬玠心神一震,駭然叫道:「諸葛姑娘,你說什麼?方才你業已許我得附交末,如今怎……怎又要與我見……見甚真章?」

  諸葛蘭秀眉微挑,冷冷說道:「與施玉介訂交可以,與名震乾坤的『五金剛』司馬玠訂交,我卻自慚形穢,有點不配!」

  這個釘子,把司馬玠碰得目瞪口呆,苦笑叫道:「諸葛姑娘……」

  諸葛蘭不容許他有所解釋地,一擺玉手,剔眉接口說道:「你放心,諸葛蘭不鬥平陽虎,專鬥大海蛟,我決不會乘著你剛受重傷之下,對你有所欺負……」

  語音至此略頓,向司馬玠看了一眼,又復說道:「方才,我餵你服了一粒我恩師所贈聖藥『九轉續命丸』,故而你不僅性命無礙,連功力也決不會因此有所損耗,在你傷癒復原之日,就是『粉黛金剛』與『玉金剛』互見真章之時,我要見識你是怎樣一位『強中強手』?」

  話完,不再理睬司馬玠,頓足飄身,縱下小峰而去。

  但諸葛蘭雖然負氣而去,卻在馳出一段路兒之後,便即止步。

  她止步之故,是覺得自己儘管日後可與司馬玠互見真章,但如今這樣離去,總有點不大妥當!

  因為:一來不論自己是否承情?司馬玠此次趕到廬山,其用意總是幫助自己!

  二來,他此次受傷,原因在於「對掌散功」,又是對自己的極度關切表現。

  三來,自己雖餵他吃了「九轉續命丹」,但藥力要到何時才能充分發揮?傷勢要到何時才能痊癒?卻是未可預料!

  假如在司馬玠藥力未發,傷勢未癒之際,又與伏少陵、伏五娘,或其他兇邪相遇,多半將慘遭劫數,豈非成了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再想起自己與司馬玠之間,毫無仇怨,只不過由於一般武林人物,都誇讚他是「十二金剛」中的「強中強手」,有些不服,想和他一較上下而已。

  以司馬玠本人而言,則分明是位英挺絕世,武學超群的少年俠士……

  諸葛蘭想到此處,把道理完全想通。

  她認為自己日後盡可與司馬玠爭勝逞強,鬥個天翻地覆,如今卻決不應在危急之中,棄他而去。

  主意一定,諸葛蘭不單止步,並即回身。

  她回身之舉,自然是後悔適才的孟浪離去,願意重回司馬玠身邊,對他照顧。

  人的心理,異常微妙!

  女孩子的心理,更是微妙得不可思議!

  諸葛蘭的這種心中後悔,並以行動表示的認罪舉止,是在她單獨思忖,無人同處時,才會流露。

  假如有第三人在側,她為了面子關係,為了保持女孩兒家的高傲自尊,寧可錯誤到底,也將絕不回頭!

  司馬玠對於諸葛蘭,早已愛得心癡神醉,魂夢相思,若見她回頭,自必喜心翻倒,賠盡小心,這「玉金剛」與「粉黛金剛」,豈不即將水到渠成,有結為羨煞旁人的武林劍侶之望?

  但,情天易生變,好事偏多磨!

  當諸葛蘭帶著一份羞,二分愧,三分自己也莫明其妙的「怦怦」心跳,回到峰腰亂石前時……

  「羞」消失了,「愧」沒有了,「怦怦心跳」卻越發加強,終於變成了滿腹驚奇詫異!

  因為亂石依然,「金剛」不在,司馬玠竟失去蹤跡!

  諸葛蘭適才曾為司馬玠細察脈象,知道他臟腑間傷勢極重,幾將生命不保!

  縱令師傅「九轉續命丹」的效驗如神,司馬玠最少也將調養上三五日後,才有復原之望!

  如今重傷未痊,真氣難聚,內力難提,身法難於俐落之際,對這高山峰,怎樣自行上下?

  既然無法上下,司馬玠的失蹤之事,多半是被別人擄去。

  判斷雖然如此,諸葛蘭卻不肯甘休!

  所謂不肯甘休,便是她要追尋司馬玠的蹤跡。

  目前,追蹤之策,只有兩策,一策是「叫」,一策是「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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