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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卜星樓已喝道:「著!」

  屈指飛彈!

  只聽一聲悶哼!

  一聲狂笑!

  人影乍分!

  那老者脊椎穴已被卜星樓一指點中,哼聲剛出,整個身形已被和尚一腳掃出二丈之外,左腿骨折,人已昏了過去。

  同時,和尚也連退三步,左袖裂開大半,腕底一條數寸血槽,這是間不容髮之事,和尚因出右腿,小腹自然一縮,堪堪地卸掉老者指尖寸許相差的一撩之力。

  這種由下向上的陰手,十分歹毒,力道極猛,如被指尖沾體,就非由腹到胸,來個大開膛,宛如被刀鋒挑過,和尚雖僥倖的逃此一劫,搭出的左手卻在撤招不及之下,被對方上挑之餘勢裂袖破肉。

  和尚驚怒之下,反而狂笑出聲。

  郁新仁與卜星樓已左右掠到,同聲道:「叔叔不妨事吧?」

  和尚「嗤」地一聲,把破袖撕下,甩掉,笑道:「破點皮,算得什麼?我和尚一念輕敵,差點陰溝裡翻船,此賊確實陰毒奸詐,你們切記,不論何種情況,半點大意不得。」

  卜星樓忙道:「先上點金刨藥吧。」

  和尚道:「不用,先把他兩人抓到林裡再說。」

  鬱新仁應聲掠過,一把抓起那折腿流血,又被制住了穴道,人已痛昏過去的老者往林中竄去。

  卜星樓四望一下,不見動靜,不禁皺眉道:「還好,賊黨沒有警覺,我們先問問這兩個人如何?」

  胖和尚搖頭道:「他兩人早就藏身林中,不可能沒有訊號聯絡,那老賊是昔年黑道中有名的淮南三狐中的老二『黑心狐』劉清水,一肚子的壞水,他剛才雖有出聲傳警的機會,依理,大批鷹犬早已趕來才是,這樣毫無反應,倒顯得反常了。」

  蔔星樓道:「那只有兩種可能,第一、賊黨已被人制住,無法即時趕來這裡,第二、老賊貪功,又膽怯叔叔神威,不敢輕於出聲!」

  胖和尚道:「看似可能,實際不對,以賊黨瓜牙之眾,斷無分不出手之理。我雖早知有人潛藏林裡,也猜到是這些走狗,故意取瑟而歌,說給他們聽,卻未料到是這老狐!他們顯然系為我而來,豈肯輕易放過?即使不敢妄動,也必有所佈置,我倒有點憂心了。」

  卜星樓也覺得蹊蹺,心中一動,道:「這樣,更要問問他兩人了。」

  和尚道;「這兩人,已不是人,喪心病狂,一定沒有實話,說不定還會出鬼點子……」

  蔔星樓道:「先以禮相詢,善言感化……」

  胖和尚不耐道:「我已說過,這兩人是什麼變的?」

  蔔星樓道:「如冥頑不化,可以用刑,也不能怪我們了!」

  胖和尚想了一下,道:「這裡有我,你不妨上去看看,見機而作。」

  卜星樓正十分懸念石飛紅與楊小真呢,大半天了,毫無動靜,實在放心不下。

  難得和尚已開口,忙聲應道:「我懂的。」

  和尚已掠身入林。

  卜星樓吸了一口氣,定定心神,匆匆上了石坡,向「金山寺」走去。

  ▼第十五章 妙手伯溫

  金山寺」的方丈「去塵」老和尚和幾個知客正陪著三位絕豔的女人隨喜,正由「雄跨亭」直上「吞海亭」,再登上佛印和尚所建的妙高臺。

  三個女人,可憐生的,一步一生蓮,如風展柳前,被天風一吹,衣帶飄飛,雖有丫環左右攙扶著,仍顯得嬌弱不勝。

  何況,已走了大段路,真是難為他們了。

  中間一位,特別美,已香汗微沁,嬌喘細細,嬌慵之狀,使人魂消。

  眼看就在咫尺的「妙高亭」,她們似有高不可及之感。

  老方丈單掌當胸,一手不住數著念珠,口中喃喃的不住念佛,這時,口宣南無,道:「夫人,千金貴體,很累了,真叫老衲不安,阿彌陀佛。」

  中間那女人正是兩淮巡閱使的如夫人,如花新寵。

  在她左側的就是揚州知府的嬌妾。

  再靠後幾步的,即是丹徒知縣的小妾了。

  巡閱使的如夫人嬌笑了一聲,道:「哪裡,剛才在亭子裡已歇過了一會,再上去看看。」

  又向知府的如夫人道:「珠妹,你看風景如何?」

  知府如夫人忙笑道:「很好嘛,隔江看揚州,還有大江上的輕帆,好美。」

  知縣的如夫人接口道:「腳下的不是看得更清楚嗎?由這裡看揚州,總看不到瘦西湖和知府大人衙門前的旗竿吧?」

  她說「腳下的」當然是指靠近金山的鎮江縣城。

  知府的如夫人掠了一下髮絲,額前的劉海,偏輕臻首,看了一下,笑道:「難道由這兒能看到縣衙前的旗竿?」

  巡閱使的如夫人笑道:「二位賢妹別說笑話了,只記得你們家裡……」

  翠袖微拍,纖指半露,一指道:「那座塔倒是很醒目呢。」

  她指的是揚州那一面。

  「去塵」老和尚以下,根本不知道這三位「貴夫人」

  要他領路隨喜,是預先的安排,還以為是難得的美差哩。

  他雖法名「去塵」,實在是一身濁骨凡胎,滿眼盡是勢利,沾了「金山寺」的光,坐享十方香火,時常有大官內眷前來進香,他奉承巴結已慣了,腦子只想如何討得夫人們歡喜,等下在緣簿上大大地佈施一筆雪花花的銀子……

  他陪著三位貴夫人上了妙高臺,指點著四面景物,誠惶誠恐地賠著笑臉,一點也不知道寺裡幾乎連地皮都被翻轉。

  那班隨著三位如夫人入寺進香的戈什哈,親兵,轎夫們,等老方丈陪著她們一走,就毫不客氣地官威赫赫,大打官腔,說寺中窩藏叛逆,把那班和尚嚇得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由一位師爺喝令全寺僧人集中在偏殿裡,由八個親兵監視著,餘下的人,一窩蜂似的向全寺散開,包括方丈室裡,一寸一寸地仔細搜查著。

  原來,金山寺自經康熙改名「江天寺」後,因有御賜碑文與禦書,方丈也是經過禦封的,如老方丈在寺裡,一定不准許他們肆無忌憚地亂搜,免得老方丈請出御賜玉牒,礙手礙腳,才把「去塵」支使開去。

  對於這班和尚,就不必客氣了,如能搜到目的物,再和老方丈說話,萬一搜不到,也可一走了之,老方丈也無可奈何。

  這麼多和尚,眼睜睜地躲縮在偏殿中,也不知他們在做什麼?

  那師爺拿著「剃度登記」清冊,逐一呼名,查對、喝問著:「怎麼膳堂少了一名和尚,香積廚少了二名沙彌?哪裡去了?」

  聲色俱厲,好怕人。

  那個粗胖和尚,正是主管金山寺膳食的,大約沒見過這種場面,雙手抱著大肚子,粗聲粗氣地道:「媽個巴子的,誰知道……」

  師爺喝道:「你罵誰?還像個和尚?給我掌嘴!」

  一個親兵應聲而至,左右開弓,就是兩個大嘴巴。

  胖和尚本能地雙手亂推亂撞著,叫了起來:「媽個巴子的,怎麼動手打人?」

  那親兵竟哼了一聲,兩手垂下,一連退了幾步,哼哼不已,面都白了。

  師爺一怔,大步走過,喝道:「怎麼了?飯桶!再賞他一頓!」

  那親兵咬住牙,怒瞪著粗胖和尚,掙了一下,道:「這賊禿有鬼!面如鐵板,屬下兩臂……好像……不對勁……」

  師爺目光一閃,喝道:「你們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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