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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壯漢似知抵賴不了,啞聲道:「俺認栽就是,算你命大,不過,如俺完了,你們三個人也要跟著俺向閻老五報到!」

  卜星樓已揮手從對方腰間貼肉護腰寬腰帶上摘下一塊烙了花印的小銅牌,正面有朱文寫著一個篆文「禁」字,四面還鐫著滿文。

  卜星樓不識滿文,哼了一聲:「這就夠了,看不出你還是弘曆的貼身侍衛?」

  壯漢挫牙道:「你要怎樣,殺剮聽便,俺決不皺眉。」

  卜星樓歎了一口氣,道:「你這份江湖骨氣,可惜不用在正路上,你是大漢子孫,又是生在聖人鄉土,為何甘心做清廷爪子?」

  壯漢呆了一下,啞聲道:「食人之祿,忠人之事,俺認了。」

  卜星樓怒聲道:「我恨不得一腳踢死你,噢,你起來吧,你應該像一條漢子,說不說由你。」

  腳尖一挑,把壯漢勾起,揮指解了他的穴道,笑了一笑道:「我恥於同你交談,我深知清廷殘酷狠毒,趁無人注意時,你速離此地,回去假詞繳功也好,回到山東老家也好,我不屑多說了。」

  這,大出壯漢意料之外,他竟呆住了。

  卜星樓沉聲道:「莫非你還要逞兇,和我一搏?朋友,我剛才出手大快,有暗算之嫌,你不服可以一試,只是,一經動手,難避別人耳目,對你恐有不便……」

  壯漢雙眼圓瞪,愣愣地看著卜星樓,啞聲道:「你,你這樣對俺,俺不領這個情,你還是殺了俺的好。」

  卜星樓沉聲道:「我敬你是條漢子,一身橫練,已有八成火候,同是大漢子孫,你雖一時不明白,食人之祿,供人驅策,我如殺了你,豈非正中了清廷以漢制漢自相殘殺之計?」

  一揮手,道:「你快走!一句老實話,我還嫌汙手呢。」

  壯漢雙拳緊捏著,大嘴緊閉,神色連變,竟低下了頭,啞聲道:「俺……俺錯了,俺心裡好難過……」

  蔔星樓道:「朋友,你還有點血性,卜星樓最敬重有血性的江湖朋友,你是有什麼困難,不能走嗎?」

  壯漢點點頭道:「俺是和相派下……」

  卜星樓一震道:「是和坤那奸賊?你們來了多少人?」

  壯漢道:「俺也不清楚,只知雍和宮也出動了人馬,據說揚州有重大叛黨潛伏,俺是奉令送你們來,俺只要回報你們一路的情形,就算交差了,一路的經過,他多少也知道。」

  卜星樓暗暗心驚,點頭道:「難怪,我和二位姑娘交談時,你就凝神偷聽,朋友,就是這點露了破綻,我才起了疑的。」

  壯漢苦笑,咧嘴道:「俺已走了水,犯了規,回去也完了!」

  蔔星樓道:「你已完成任務,可以報功,很簡單,為何會完了?」

  壯漢慘笑道:「你剛才去而又返,上船時一定會被人照了眼……」

  蔔星樓道:「這樣吧,我馬上上山,你可自便,只要好好措詞回話,可以沒事。」

  壯漢結結巴巴地,掙了半晌,才道:「你……你的東西,要緊的可以收好,俺……俺就過江去!」

  卜星樓立時懂得,道:「這點行李,只是換洗衣物,姑娘家的東西,你必須拋入大江,這樣,你可以回去交代了!」

  ▼第十四章 丹心八友

  卜星樓一上山道,也不敢多耽誤,他已知事態嚴重,一面擔心二女會出事,二則心驚清廷爪牙消息之快,真是不可輕忽。

  面臨非常之變,他心情好不沉重,心忖:「行蹤已泄,等於自己一行人露了目標,敵暗我明,非步步為營不可,說不定此行任務會出意外……」

  他匆匆上山,只想先會合二女再說。

  倏地,他止步揚聲,問道:「誰?」

  只聽左首十丈外的竹林中有人笑道:「我。」

  聲音很陌生,簡直是開玩笑。

  卜星樓戒心已起,一面循聲走去,一面也笑道:「朋友是真人不露相,抑是……」

  林中截口道:「不佞姓鬱,字新仁,慕江南風物,想一攬『天下第一江山』之勝,小住山寺,足下不俗,請過來一晤。」

  卜星樓已聽出對方語音清朗,音起丹田,分明是道中人物。

  又聽到對方自己已報了姓名,「鬱新仁」?豈非「有心人」?心神為之大震。

  不由心生警惕!

  何也?

  對方素未謀面,竟先報姓名,語氣熟絡親切,好像多年故友,互相打招呼,又當小船驚變,得悉強敵環伺之後,對方分明早已有「候教」之意,他安得不加戒意?

  雙方迅速照面,卜星樓為之一怔。

  只見竹林中一塊突石上,斜坐著一位玉面朱唇的美少年。

  一身越羅輕衫,隨著他徐徐起立的身形,隨風飄曳,更顯得瀟灑之至,加之未浯先笑,使人一見,頓生好感,可說是倜儻風流兼而有之。

  卜星樓可稱美男子。

  對方則是俏丈夫。

  卜星樓因幼受師門陶冶,為人沉穩端肅,少了些許使女人一見動心的豐神韻味。

  對方卻不及卜星樓那份雍容鎮定。

  雙方一見,頓有惺惺相惜之感。

  卜星樓一眼之下,已看出對方眸子光正而亮,風度大方,便知不是邪派魔道,立生好感,拱手道:「郁新仁兄,真是風雅如許。」

  他已看到石上插著一紫色斑爛的玉簫,古色古香,一看便知是上好寶玉,單是這支玉簫,就可稱是難見的寶物。

  證明了在舟上聞到的簫聲就出於此君之口。

  高吟詩句的當然是他了。

  鬱新仁也抱拳笑道:「不佞附庸風雅,難掩濁俗,好教足下見笑了,以石代杌,不妨小坐。」

  人已飄身下石,含笑讓坐。

  卜星樓掛念二女安危,無心多作逗留,又不便詢問對方是否看到二女路過?剛要啟問對方為何招呼?又難措詞,鬱新仁含笑道:「足下可是被不雅之物嚇著了?急於避開嗎?」

  向丈外一指:「此非不佞所為,乃別人以此待客。」

  卜星樓早已一眼看到。

  原來,是一頭已剝了皮,切成大塊的肥狗,雖不見毛血,已教人嘔心了。

  這也是卜星樓剛才一怔的原故。

  郁新仁是那麼英俊,卻被一堆狗肉一襯,難怪卜星樓有點尷尬了。

  卜星樓為了掩飾,朗聲笑道:「足下有何見教?」

  鬱新仁笑道:「我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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