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孤星冷月寒霜 | 上頁 下頁
四五


  唐大娘也覺背脊間那絲寒氣雖祛,但骨節間似乎仍有微酸,遂不再客氣,點頭笑道:「好,我就遵囑做一遍吐納功夫,等白大神醫散步回來,再陪你開懷暢飲!」

  馬二憑微笑起身,與高洪下樓,唐大娘則進入靜室。

  馬二憑因存戒心,在到了樓下時,故意以手中白木明杖,點擊地面,發出空隔的聲響,口中並低低咦了一聲。

  高洪笑道:「這地下本是空的,白老人家難道忘了我曾經告訴你,這『逍遙別館』之下有地道,可以直通宮內最重要的『雙心秘殿』麼?」

  馬二憑道:「這地道怎麼走呢?」

  高洪因見他為唐大娘施醫已見神效,自然毫無戒備之心,應聲笑道:「在外只需把梯旁第一條朱紅欄杆用力左轉,地道自現門戶,在內則拉動一枚金環,出口便開啟。」

  馬二憑笑道:「這秘道的門戶開啟方法倒頗簡單,但既然直通最重要的『雙心秘殿』,則地道之中定設有厲害埋伏,高頭目可曾見識過麼?」

  高洪搖頭道:「在下雖曾數度通行地道,但均係奉命有事,其中埋伏自然不會發動,也就無法瞭解它的厲害程度,但據總管告知,地道長七十丈,中有七道極難通過的神妙埋伏,千萬不可由於好奇而妄加觸發,尤其是地道中所有的紅色之物,全須避免觸碰!」

  馬二憑雖然一身絕藝,俠膽包天,但因知「雙心魔姬」呼延楚楚乃「天外三魔」之一,盛名絕非倖致,魔宮中好手如雲,自己縱然修為再高,孤身涉險,勢力太單。必須步步小心,不可絲毫托大,遂把高洪所告「地道中所有的紅色之物,全須避免觸碰」之語記在心上。

  出得「逍遙別館」,到了一處比較幽靜的無人之處,馬二憑突然伸手向右一指,失聲道:「高頭目,那是什麼奇怪聲息?……」

  高洪耳中雖無所聞,也向馬二憑所指之處轉頭看去。

  他頭兒剛轉,脊心一涼,便被馬二憑悄然出指,制了穴道。

  其實,馬二憑要制高洪,易如反掌,只因生恐少時還有用他之處,才略費周折、不讓對方看見是自己出手。

  高洪一失去知覺,馬二憑便將他藏入暗處,立刻展開絕世身法,盡速奔馳!

  因為他打算要在距離「雙心魔宮」約莫三十里處的南北東西各個可能所在,試試能否尋得中了唐大娘「金絲蝟甲」之毒的蒙面年輕女子,用所獲獨門解藥及時救治?

  這是一樁艱苦任務,艱苦之處,在於馬二憑沒有太多時間!三十里不遠,在他說來,可謂頃刻即至,但只有大概距離,沒有確實方向,可夠他辛苦找的!

  尤其是,唐門之毒,舉世聞名,唐大娘被逐離唐門後,更把各種毒器的威力,費盡心機,特別加強,其厲害程度可以想見。那蒙面年輕女子中毒已有這久,是否一息尚存?倘若自己費了苦心,把她尋著,業已玉殞香消,或是化為泡著黑衣的一灘血水,豈不太以掃興!

  由是之故,馬二憑不單足下如飛,並窮極目力,眺望四外,把任何一處可能藏人的所在都未放過。

  到了,不是找到人了,而是約莫已飛馳到了距離「雙心魔宮」約莫三十里左右的距離。

  以「雙心魔宮」作為圓心,南北東西的三百六十五度之中,馬二憑選的是哪一個方向呢?

  他當然不能盲目亂跑,對於首先起點的標準位置,他必須有個選擇。

  馬二憑姓馬,他的選擇也是從「馬」的身上所獲的學問,這種學問就叫「餓馬歸槽」。

  騎上一匹餓馬,倘若不加控制,它必會拼命歸槽,而且方向奇準,速度奇快!

  餓馬既然如此,傷馬何獨不然?問題是「槽」在何處?馬二憑雖然不知黑衣女子的身分,不知她槽頭何在?卻可以推斷出一個大致的槽頭方向。

  這方向就是商山,也就是秦黛黛被擄劫的來路!

  因為那黑衣女子既也參與大鬧金鼎峽、援救秦黛黛之舉,便定然知道同路人中有位「煙雨庵主」玉清師太,甚至於知道還有自己,極可能均在趕赴六盤聲援的途中。

  既然如此,她身中「金絲蝟甲」毒力之後,豈不最可能奔回原路,找尋自己暨師姊玉清師太?

  主意打定,馬二憑便認準歸路,盡速狂奔,但奔到距離差不多時,也就是距離「雙心魔宮」二十六七里之際,卻不得不停下腳步!

  原因是一道波濤湍急的寬闊河流,阻住了馬二憑的去路。馬二憑足下忙停,心中一喜!

  他心喜之故,是認為既有此河阻路,那黑衣女子倉卒間無法覓舟擺渡,必在沿河一帶覓地歇息,或自行設法祛毒。於是,他沿著河道慢慢尋找。

  馬二憑是向右開始找出了七八里許,便發現河邊有間似是擺渡人所建的極為簡陋的略避風雨的茅屋。

  這茅屋既破又爛,更不隱蔽,馬二憑本未存有多大希望,只因河邊未見有什麼足以藏身之處,才信步走過一看。誰知一看之下,竟看得心頭騰騰亂跳,大吃了一驚!因為這茅屋中別無所有,只有一張草榻,榻上卻蜷臥著一個黑衣人。

  雖然,那人是面對裡臥,但從身材上以及頭上半落的面罩中所顯露的烏靈長髮看來,已分明是個女子。

  此時、此地,不會再有他人,馬二憑知道自己誤打誤撞,一尋便著,真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於是,他站在門外,微抱雙拳,向榻上黑衣女子含笑說道:「在下馬二憑,聞得姑娘誤中奇毒,特地設法取得獨門解藥,趕來相助……」

  他因彼此是同路人,無須再用什麼「瞽目神醫」白天樸的身分,遂毫不隱諱地直報馬二憑之名。

  但他「瘦馬書生」之名雖威震冀北,這躺在榻上的黑衣女子卻連理都不理。

  馬二憑知道不對,因為彼此分明同仇敵愾,對方不論是何身分,都不應對自己擺甚架子?

  尤其,她頭上面罩半脫,蜷臥姿態又頗怪異,看來頗像是本在榻上盤坐,運功逼毒,陡然無法支撐,猝然暈倒的模樣!難道毒未逼出,或是奇毒猝發,此女業已……

  想到不祥之處,馬二憑也顧不得再講什麼禮貌,閃身到了榻前,伸手把那黑衣女子的身形翻轉。

  黑衣女子身形才一翻轉,頭上半脫的面罩便告完全脫落!這是一張陌生的面孔,也是一張美秀高華無比的聖潔少女的臉龐!

  馬二憑手上所觸,目中所視,構成了心中的怔!心中的驚!心中的一絲安慰!

  怔的是好美好美的絕色年輕女子,但此女從未見過,她是何人?

  驚的是手觸處一片冰涼,黑衣女子的全身均已濕透!安慰的是全身均已濕透冰涼,但胸前卻有一絲溫暖,些微跳動!

  這現象,使馬二憑明白了黑衣女子所遭遇的情況……

  他知道黑衣女子馳至此處,毒力漸發,又無計渡河,只得沿河疾走,尋了這麼一間略可避風躲雨的簡陋茅屋,便盤坐行功,想以深厚修為逼出所中的奇毒!

  逼毒成效雖尚未知,但她的內力真氣顯已用竭,遂告冷汗遍身,突然虛脫暈絕!

  原因業已推斷想出,救治的手段卻又如何?

  第一步,馬二憑先到室外尋來大堆枯枝,在室中生起一堆溫暖的大火!

  因此地嚴寒,此女內力既竭,人已虛脫,周身又均水濕,若不立即生火暖室,替她換去濕衣,慢說傷毒齊發,便凍也把她活活凍死!

  生火極快,換衣也不難,因為馬二憑如今是「瞽目神醫」白天樸的裝束,但身邊行囊中仍有件平素所著的青衫,恰好可給黑衣女子暫時蔽體。

  但換衣時的目觸,卻是絕大的難關,那玲瓏的胴體,美玉般的肌膚,已使人一見銷魂,何況還要親手替她拭乾顯係為了逼毒從周身毛孔中所騰發的濕濕汗漬!

  幸虧馬二憑風流蘊藉,遊戲江湖,在美女叢中打慣滾兒,真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胸中又瀰漫著一團浩然正氣,才對這赤裸的女體無動於衷,連拭汗換衣之際也絕沒有趁機揩油的絲毫輕薄舉措!

  生火換衣之後,便是餵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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