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鬼頭杖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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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虎跣,蹦下車猿,伸出蘿蔔似的巨指,指著「活鍾馗」的鼻尖扯著嗓子道:「×你娘!你是什麼東西!俺『空心菜』就是不怕你!」 「朝天尖」母女面色大變,她們本就提心吊膽,希望能在不失身份的情況下全身而退,然而現在她們知道已經不可能了,而第一個濺血當場的,必是忠心耿耿的「空心菜」。 「『空心菜』你還不退下來!」「朝天尖」沉喝一聲,掠下馬車,掠下馬車,「空心菜」拉出五步之外,而這時那少女卻仍然坐在車上。 這一句「×你娘」,罵得「活鍾馗」七竊生煙,本來以他的身份絕不會向一個車夫動手,但一個人紅了眼就不管什麼身份了。 「活鍾馗」眉宇間立刻籠上一抹煞氣,低沉著嗓音道:「蠢狗!你再罵一聲?」 他認為在沒殺「空心菜」之前,總能找回一點面子,因為他相信這渾人這時應該看出他主人的驚悸之態。 那知渾人畢竟是渾人,他只知道當不當為,卻從沒有敢不敢為的意念,他跳著腳道:「×你娘!×你娘!×你親娘!」 這一連串的臭駡,連車上那少女也紅了臉,輕輕啐了一口,然而,無邊的殺機,卻因「活鍾馗」的低沉獰笑,緩緩欺近而充塞了整個的原野。 躺著的岳群,想法完全相反,他認為這種粗野的臭駡,對「活鍾馗」這種人來說,簡直痛快極了,他真慶倖在臨死之前能看到這樣一位威武不屈,憨直純真的人。 他認為這才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人,像一張白紙,一塵不染,剛才前三個殉難的老者的豪氣,和「空心菜」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 近了!「朝天尖」攔著「空心菜」緩緩後退,而車上的少女,也掠下馬車,向「活鍾馗」欺去。 就在這時,一聲低沉的冷笑來自車上,道:「活鍾馗你找錯了對象!」 「活鍾馗」驟然轉身,望著一身血漬,身軀搖晃的岳群,獰笑道:「小子,你就是——」 岳群切斷他的話,道:「『西北風』!」 這三個字好像在岳群口中吐出,真有一股子抖峭的寒意似的。 「朝天尖」母女驚得目瞪口呆。 岳群扶著把手走下馬車,深深地看了「空心菜」一眼,他想,假如他真是一棵空心菜,那麼將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青菜了。 「空心菜」大聲道:「小子,你真是『西北風』的徒弟?」 岳群不以為忤,點點頭道:「是的!『空心菜』,不過我要更正一下,我就是『西北風』!」 「桀……」無邊的殺機,由「活鍾馗」的一陣獰笑而更加深,不屑地道:「即使你真是『西北風』之徒,今夜也逃不出老夫之手!」 岳群強忍體內的痛苦和頭目的昏花,道:「老賊!在我看來,你的遭遇可能比那四個老者更慘!」 「桀……」他狂笑了一半,突然停止,一雙極端驚凜的眸子死盯在一件人人見之喪膽的物體上。 那就是岳群自衣襟內撤出的鬼頭杖。 ▼第四章 神秘的孔雀公主 岳群嘴角上的冷悄笑意和鬼頭杖上的寒芒相映輝,形成一幅動人心魄的畫面。 「啊!鬼頭杖!」 「朝天尖」母女和「空心菜」三人同時驚呼,使「活鍾馗」勉強壓下的一絲懼意又升了起來。 這能怪他們母女失態麼?絕不!因為這鬼頭杖在武林中人心目中,早就留下一個自己塑造的形象,如今親眼看到,才知道塑造的形象,仍不如真杖懾人肝膽。 「錚」地一聲,鬼頭杖暴長四尺,那杖端鬼頭上的獠牙,在夕陽下發出慘白的光芒。 「活鍾馗」跟著「錚」地一聲震顫了一下,他那慘厲的目光由鬼頭杖下移到岳群身上,然後,縱聲狂笑一陣。 他的驚悸突然消失了一半,因為他看清了岳群身上被「雙飛莊」兩個莊主偷擊的創傷,以及岳群因頭昏目眩失神的眸子。一頭重傷垂死的猛虎,固然仍有震懾人心的威勢,但遇上不平凡的獵手,又當別論。 「小狗!老夫深信,鬼頭杖的威風將喪失在你的手中,由你的狼狽之態看來,大概『西北風』本人早已……」 岳群不能再耗費臨死前一分一刻的寶貴時光,在身形移到第五個不同方位時,已經湧出十一疊烏光閃閃的杖影。 「活鍾馗」倫促撤下背上的黑傘,左三右四前七後八,眨眼工夫劈出二十二傘,拍出三疊掌影。 而岳群的十一疊杖影,僅是一招「小鬼推磨」,由於敵人太強,而且他的傷勢太重,只多有七成威力,岳群以最奇妙的幅度,轉折三次,「鬼影上窗」又告施出。 血紅的眸子對著血紅的眸子,杖影和傘影飛射盤旋,像萬條黑蛇交織成重光網,使地上被罡風刮起的砂石蔓草,像火山爆濺似的射出數十丈之外。 「陰鬼吹燈」「鬼影幢幢」,一連又是兩招,這是他連闖數關以術出招最多的一次。鬼頭杖上的「嗡嗡」之聲,像九幽鬼哭,又像用毛竹屑刮著心板。 由於岳群頭昏目眩,僅能憑意識估計方位,這樣對付二三流人物則可,對付「活鍾馗」顯然收效太少了。 勁風罡氣像排山倒海的巨浪,向四周排壓,使五七丈外的「朝天尖」母女及「空心菜」三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杖影一緩,岳群打了一個踉蹌,而「活鍾馗」自不會放過任何一樣可逞之機,三疊傘影雖有先後,卻幾乎同時壓到。 力道之大,使從不知懼怕為何物的岳群也寒意陡生,死,固不可免,那是天命。但絕不能死在這個人屠魔鬼之手,於是那招剛剛學成尚不知名的絕招又告出手。 刹那間,分不出杖影抑是人影,更分不出是杖身的寒芒還是塵霧。「活鍾馗」突感身上的壓力陡增,那柄巨傘好像被千頭萬緒的亂麻纏住,沉重得有如萬斤磐石。 就在他一絲寒意掠上心頭,籠上眉頭之時,一聲大震,砂石塵土向外激射,「活鍾馗」自狂飆中暴退之時,岳群的鬼頭杖又點出七道銳風。 於是,狂飆消失,塵土紛紛灑落,「活鍾馗」站在一丈之外,低頭獰視著衣衫上七個破洞。 七個,不多不少,正是岳群最後點出七杖所留,若非他頭昏目眩,力不從心,將不僅是衣上七個破洞,而是七個透明窟窿。 「活鍾馗」呼呼牛喘,「空心菜」卻好像忘了喘氣,張著大口,如果有只瞎了眼睛的飛鳥掠進,他也不會發覺。 「朝天尖」母女的神態無法形容,真像是法場上陪綁的犯人,悠悠醒來發覺自己的腦袋還在脖子上。 然而,在「朝天尖」來說,也像被人家括了一個耳光似的,本來,他以為這是一個殺豬屠狗的無賴,那知人家在重傷垂死之餘。竟能痛挫一代兇手「活鍾馗」,而且僅是六七招! 岳群感覺全身的痛苦已到極點,盡最大的怒力,以杖支地,仍無法保持身軀的平衡,搖晃得更厲害了。 「老朋友!」岳群冷俏地道:「『西北風』畢竟是『西北風』,即使變成皚皚白骨,也和別人的不同,你可以滾了……」 就在「了」字出口的同一刹那,「活鍾馗」像一頭負傷的野獸。嗓中發出咆哮的厲吼,再次撲上,黑傘上的罡風奇勁,幾乎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 這一次岳群不再施展那一招奇學了,他估計自己若未受傷,這老賊絕對接不下自己五招。 於是,「錚」地一聲,鬼頭杖暴縮而回,僅有一尺來長,像個鼓手,以狂風驟雨的手法急擂三十餘下,左掌削、劈、拍、推,在「活鍾馗」四周織成了一層掌幕。 雙方都在向死神挑戰,無暇斟酌適當的招數。更來不及認准對方致命的部位,那怕一下子窒息而死,也不能讓自己的呼吸妨礙了犀利的攻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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