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奪魂旗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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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百川見上官靈未對這些一聽便能令人頭痛的窮兇極惡人物,稍露怯懼,不由暗讚此子根骨既佳,膽色又好,再加上一派純真,委實太已可愛!無怪連「玉簫郎君」潘午,那等驕狂兇暴的魔頭,被他搶白半天,還會自動送給上官靈一柄斬金截鐵的上好匕首! 因大雨既停,這廢廟之內,無可流連,遂向「鐵掌無雙」譚孝說道:「譚兄紅貨已失,總得慢慢設法追回,方百川與龍總鏢頭,交情不惡,亦應代為分憂,且請與我們同行,斟酌情況,再行細定決策如何?」 「鐵掌無雙」譚孝,因「奪魂旗」兩救龍飛鏢局之中,且供奉了他的長生祿位,但卻在甘涼道上,劫掠自己,委實回到鏢局,據實直陳,尚恐難邀人信!如今方百川仗義相助,又看出謝東陽師徒,武學不俗,還可藉以作證,自然滿面感激之色,連連點頭! 譚孝未備坐騎,謝東陽、上官靈遂師徒雙乘,四人三馬,直放涼州。 涼州即漢武威郡,水草豐茂,土地肥沃,向有「塞北江南」之稱。四人趕到地頭,下店投宿,便聽得街頭巷尾,議論紛紛,探詢以下,原來「玉簫郎君」潘午,果然先到,並如上官靈之言,在這涼州城內最高一座寶塔的塔頂之上,掛了一幅上畫「漢宮簫」及「奪魂旗」大大的白布,布上並寫著「一連三夜,每夜三更,在祁連山玉柱峰腰,吹簫候教!」等語。 塔已甚高,塔頂更是絕難攀援,寺僧在一夜之間,便發現塔頂掛著這幅白布,那得不一人傳十,十人傳百的流為神話! 昔時西北風氣未開,民多迷信,真有不少人攜帶香燭,前往叩拜! 上官靈聽說塔並不遠,磨著師傅也去看了看熱鬧,心中便已有了打算! 謝東陽真怕上官靈還要磨著趕上祁連山玉柱峰,觀看「玉簫郎君」與「奪魂旗」惡鬥之舉,自己若不答應,顯得怕事,但又委實犯不著平白去涉這種風險。正在心中為難之時,上官靈卻出乎意料的乖得異常,回店便睡,對謝東陽忖度以內的要求,竟自一字未曾提出! 謝東陽見上官靈突然如此老實,心頭反而起疑,以為他想偷偷趕去祁連,故而假睡,特別留神對上官靈,加以臨視。 那知上官靈心眼比他師傅更多,上床便即呼呼大睡,一直睡到四鼓敲過,謝東陽寬心大放,倦然尋夢之時,才自悄悄下床,縱身出店! 筆墨更是日間早已備好,施展輕功,援上塔頂,照著天癡道長所教,在那幅白布之上,又加畫了一支白毫黑桿的大筆,並別出心裁,筆桿懸在上方,筆毫卻將「漢宮簫」「奪魂旗」兩般表記,一齊勾卻! 畫完以後,想起還要題詩,遂又在筆桿右方,用懷素草體寫了一句:「名排西道東僧後」,但寫下句之時,因不善隸書。微一躊躇,竟略違「天癡道長」所囑,改用章草寫了一句:「家在天台雁蕩間」! 寫完回店,又復倒頭大睡,次日涼州府內,自然更是疑神疑鬼,議論紛紛,消息傳來,連謝東陽、方百川及「鐵掌無雙」譚孝,也不願意再走,認為「南筆」諸葛逸,居然也在涼州,則縱把性命扔在此地,也不能錯過這一場,「南筆」、「奪魂旗」及「玉簫郎君」互較神功,罕世難逢的精采好戲! 祁連山就在涼州南面,玉柱峰挺拔入雲,極為好找!四人選在白日,上峰觀察地勢,見峰腰一片向陽平坦之處,既無積雪,四周林木蔥鬱,又極易藏人,遂料定「南筆」、「奪魂旗」乾坤雙絕,及「玉簫郎君」,可能即在此地較技! 「鐵掌無雙」譚孝,負責置辦糧水,四人就在峰腰林內飲食歇息,皓月初掛碧空,便各選枝葉茂密的古樹藏身,謝東陽怕上官靈淘氣惹禍,特地攜他共隱一樹,以便看管,方百川與譚孝,也在左近,各自隱藏,並均換了一身與樹幹同色的黑色勁裝,屏息靜氣,默默相待! 高峰難聞更鼓,但武林中人,多半均能觀星辨時,大概二更才過,白衣一飄,林內便閃出了那位「羅剎門」中的「玉簫郎君」潘午! 「玉簫郎君」手橫玉簫,仰望天時,似乎覺得時間還早,自語說道:「昨夜『奪魂旗』未至之因,可能是他不在近處,但今日諸葛逸的『驚神筆』表記出來,『南筆』卻是必來!江湖傳言,『南筆』雖不似『奪魂旗』飄忽詭秘,但真實功力,『乾坤五絕』之中,數他最高!彼此素無恩怨,塔頂白布之上,『驚神筆』把『漢宮簫』『奪魂旗』,一筆齊勾,分明挑釁之意極濃,究竟為的是『奪魂旗』?還是為我!」 自語至此,好似獨對乾坤雙絕,心內微煩,「咳」的一聲,玉簫抖處,閃起無數漩光,林中如秋風蕭瑟,紛紛落葉! 方百川與譚孝,久知「羅剎門」中這一男一女名頭藝業,雖佩不驚,謝東陽則眼見這「玉簫郎君」潘午,隨意展露一手簫法以後,才深信方百川所言不虛,因而深恨自己練功岔氣,「生死玄關」難通,「混元真力」未成,不然這種盛會之中,照樣可以大大方方地參與一份! 天到三更,「玉簫郎君」潘午,便即盤膝坐地,倚樹吹簫。簫聲本宜悱惻纏綿,窮哀絕艷,但他偏偏吹出一片肅殺之音,並漸漸越吹越厲,越吹越洪,彷彿把真氣內力,也貫注在簫聲以內,令人聽在耳中,有點心悸神搖,卻缺少應有的和諧音律! 吹奏足有頓飯光陰始畢,「玉簫郎君」潘午玉簫才一離口,林內另一株大樹之上,突然發出一個陰森森的口音說道:「就憑你這像驢鳴狗叫似的簫音,也配約我老人家,來這祁連山玉柱峰頭一會麼?」 這種口音,對譚孝陌生,但方百川、謝東陽上官靈三人,卻入耳便知,是與哈拉湖邊森林之中發話者,同屬一人,不由深自心驚,名震江湖「奪魂旗」確實來不知其所,無聲無息地倏然而至! 屏息靜氣地,偷偷往發出語音之處望去,只見一株高高喬木的極細橫枝之上,坐著一個黑衣之人,身材彷彿又瘦又長,面目卻因背著月光,看不真切。 玉柱峰巍然峭拔,地勢既高,山風自大,黑衣人所坐橫枝,粗不逾指,隨風東西上下,不住動盪,但人卻紋絲不動,如約保持一種悠然自得神態,就好似輕如無物,是枝上原生的絕大樹葉一般! 方百川、譚孝,及謝東陽、上官靈,均頗佩服這「奪魂旗」來得太已奇妙!自己四人,天未黑前,便在樹上守候,耳目之力,亦自信極強,怎的人上了這高樹枝,居然一個個的毫無所覺? 「玉簫郎君」潘午,似乎知道發話之人身分,連頭都不抬地,冷笑一聲笑道:「寶劍送烈士,紅粉贈佳人,倘若聽我吹簫的是『南筆』諸葛逸,則潘午何惜高山流水之音?但像閣下這種兇驕狂妄匹夫,連這不成曲調的村里俗腔,都未必配聽,可笑江湖傳言,『奪魂旗』來去無跡,但在『玉簫郎君』眼中,卻任你飄忽如鬼,也難以遁形,你不是在三更剛到之時,自東北方悄悄掩來,用『潛龍升天』身法,上的樹麼?」 方謝等人,心中又是一驚,「奪魂旗」到此,自己毫無所覺,但「玉簫郎君」潘午,卻連「奪魂旗」來的時間、方向,及上樹身法,均已看在眼中,可見江湖以內,真是人外有人,武學一道的奧秘深淵,也委實無窮無盡! 上官靈聽「玉簫郎君」潘午說話那樣難聽,心中頗為高興,以為「奪魂旗」必然盛怒而下,讓自己看一場想看已久的精采好戲! 那知世間事往往出人意料,所聞「奪魂旗」平素行徑,何等兇暴驕狂,簡直不容人有絲毫觸犯!但如今靜靜聽完「玉簫郎君」潘午話後,竟自毫不動怒地發出一陣嘿嘿陰笑,笑畢,「呸」的吐出一口濃痰,硬把七八尺外,一段粗如兒臂的樹枝,生生擊折,用一種不屑語調說道:「世上真有這種不知羞恥之人,硬往自己臉上貼金,你以為你在塔頂白布上畫了那一管簫,就能把我老人家邀來此處了麼?我不過看在那兩句『名排西道東僧後,家在天台雁蕩間!』詩的份上,想來看看究是何人假冒『南筆』!」 「玉簫郎君」潘午,一愕問道:「布上所畫『驚神筆』黑桿白毫,兩側題詩『名排西道東僧後,家在天台雁蕩間!』也一字不錯,怎見得是假冒『南筆』?而非諸葛逸親自在此?」 「奪魂旗」冷笑說道:「像你這等閱歷見識,不知你師姊『笑面閻婆』孟三娘,怎會放心讓你出來闖蕩江湖?『南筆』諸葛逸所留『驚神筆』表記兩側題詩字跡,向來上一句草,下一句隸,涼州塔頂所留,則不但下一句『家在天台雁蕩間』變成章草,筆力也遠遜『南筆』諸葛逸的瘦硬通神,豈不一望而知,必係假冒!」 方百川、謝東陽、譚孝三人,聽得心中好不驚詫?暗想「奪魂旗」「玉簫郎君」雙現甘涼,想不到還有人敢冒『南筆』諸葛逸之名,參加搗亂,這齣武林好戲,演變下去,定然精采絕頂,好看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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