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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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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僧忽似有甚靈感,發話問道:「你師傅教你一招銅鎚六合打,顯然是從隋唐時代恨天無柄,恨地無環的第一條好漢李元霸精擅的『六合鎚』中,溶煉而出!但你爸爸韋小寶所教你的一招,叫什麼呢?依我猜測,多半是叫做『信口開河』了……」 這句話兒,居然把韋銅鎚問很怪叫起來,愕然答道:「不簡單嘛!你縱無真正活佛的前知慧覺,也有點小乘神通,不然怎會知道這絕招?」 肥僧有點神情詭異的,失笑搖頭說道:「這不是『小乘神通』,也不是『密宗法術』,而是我耳目靈通,見聞廣闊,太瞭解你爸爸韋小寶了!他在江湖中,靠一個『騙』字,在廟堂上,靠一個『混』字,運氣是實在好的,陰人之助更多,但除了萬試萬靈,百戰百勝的『信口開河』一招以外,我簡直查不出他還有任何真實本領!」 一番話兒,對韋小寶是褒?是貶?更可說貶得「入骨」! 韋銅鎚的一張俊臉,聽得先是紅,再是白,最後才完全恢復平靜地,舉起手中那柄由「八寶」業已改名「九絕」的小小銅鎚,向胖僧微點鎚頭淡淡說道:「胖和尚,你下場吧!你是蛇頭,也是賊王,杜工部說得好:『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我這『九絕銅鎚』,共僅九招,只要九招不勝,韋銅鎚回手認命,自砸天靈!把我這條『銅鎚』命兒,幹乾脆脆的交代在『銅鎚』之下!」 胖僧確實是二僧之首,聽韋銅鎚指名叫陣,遂也從所著的黃色僧衣之內,撤出一對比兒臂略細,比海碗略大的「龍虎鋼環」,雙環互錯,震起一片龍吟虎嘯的聲息,帶著充滿自信,也充滿得意的獰惡神情,走下場內! 韋銅鎚先是手舉銅鎚,等到胖僧走近,突把手兒一縮,微收銅鎚,面帶不悅問道:「我師徒只有兩人,你怎麼還膽怯得要調動雍正最貼身的『紅衣十八衛』,前來助陣?」 胖僧哂道:「胡說,擒你師徒,那裏用得著過於大張旗鼓!何況,『紅衣十八衛』鎮日不離御前,怎會在關外……」 韋銅鎚不等他的話完,便伸手向胖僧身後一指:「那麼多穿紅衣的矯捷漢子,每人手中,還帶著『血滴子』,不是『紅衣十八衛』是誰?難道雍正要親自出關,到鹿鼎山中祭祖?……」 話能掌握要點,尤是話中「血滴子」三字,更為傳神,由不得原本相當刁滑的胖僧不信以為真,回頭向後一看。 這一看,毛病大了! 韋銅鎚的「九絕銅鎚」,其實應該叫做「十絕銅鎚」,除了一父七母和一位師傅所傳授的九大絕招之外,還有一絕,就是他那鎚頭之後,繫有一根尺許細鏈,細鏈藏在鎚柄之中,可以隨他心意,使鎚頭脫離鎚柄!飛出尺許,然後再予收回。 換句話說,他這柄小鎚,看去雖僅長約一尺四五,但在必要時,卻可以攻擊距離三尺左右敵人! 若在平時,韋銅鎚非在藝業不敵,關係成敗生死時,不會輕用這「飛鎚」花樣,但如今卻因胖僧在口舌方面,太以輕薄,譏嘲他爹爹韋小寶除了「信口開河」以外,別無所能,遂心中大憤,立刻信口開河的編造了一套雍正親率「紅衣十八衛」,出關祭祖的莫大謊言,騙得胖僧回頭觀看,並掌握稍縱即逝的機會,發動飛鎚,讓他嚐嚐滋味! 胖僧回頭一看,身後根本沒有「紅衣十八衛」和雍正鑾駕的半點蹤影,耳邊卻聽得機簧微聲,和韋銅鎚的鎚頭破風之聲,便知大上惡當! 這時想完全避開,那裏還來得及,胖僧拚命閃身,勉強避開一擊致命的後腦部位,但右肩頭上,已挨了一記重的。慘哼起處,肩骨盡裂,人被震得踉蹌出三四步去,連右手中所握龍環也把握不住,而告「噹噹」落地! 韋銅鎚大笑道:「你剛才說得對了,我爹爹的『信口開河』,萬試萬靈,百戰百勝,如今果然實驗,我讓你開始便嘗到韋氏傳家絕藝『信口開河』滋味,你等於是中了頭彩,真夠幸運!」 胖僧也知自己言語太以輕薄,犯了「打人打臉,傷樹傷皮」的江湖大戒,才引起韋銅鎚的極度憤怒,嘗到了「信口開河」威力!肩骨一裂,有技難施,豈不任人宰割!…… 想至此處,長嘆一聲,頹然說道:「信口開河,果然厲害!韋小寶一生,仗此成名立業,你也家學淵源……」 韋銅鎚聽他還在牙尖舌利,調侃自己,不禁冷笑一聲,上前幾步,把胖僧脫手落地的那隻龍環拾起。 胖僧知難僥倖,環眼一瞪喝道:「我肩骨破裂,一切的『大手印』、『天龍掌』等功力,暨神通法術,均已無法施為,索性在關外地面,以『兵解』成你這豎子之名,你就下辣手吧!」 韋銅鎚向手中所拾起的那隻龍環看了一眼,忽然笑嘻嘻的對那胖僧問道:「胖和尚,我問問你,江湖人物應不應該尊師重道?」 胖僧雖不懂他問話之意,仍自應聲答道:「當然應該!天、地、君、親、師,怎能不尊?……」 話方至此,韋銅鎚臉色一沉,接口說道:「照常理說來,你肩骨既裂,失去戰鬥能力,我似不應對你再下辣手,無妨彼此訂個日後之會!但在我出陣之時,我師傅曾加囑咐,若是傷了毒蛇,或弄斷蛇尾,便索性把蛇頭敲碎!韋銅鎚既經師囑,敢不遵從!只好得罪大和尚,就用你自己的殺人兵刃,超度你了。」 語音甫落,龍環遂揚,用了一式「送佛歸西」,又準又快的敲在胖僧那胖嘟嘟的和尚頭上! 血雨腦花,應環四濺,這名原本確實功力不弱,並會些邪術的藏派黃衣喇嘛,竟在輕敵驕狂,多言賈禍之下,立告飲恨歸西! 韋銅鎚既遵師囑,敲碎蛇頭,又怎肯容留另一條毒蛇能全身而退,引起難測風浪? 他心中略覺疑惑,疑的是那瘦僧怎麼如此膽怯!如此不夠義氣!一味旁觀,竟眼看胖僧在自己「信口開河」之下,上當遭劫,既未加以提醒,更不加以援手,難道他就不懂「唇亡齒寒」之理,想不出自己殺了胖僧之後,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疑念大熾,目光四掃,卻見這片小平坡上,那裏還有什麼瘦僧蹤跡? 韋銅鎚莫名其妙,向孟七娘問道:「師傅,那瘦和尚呢?他是何時逃走?」 孟七娘笑道:「就在你施展家傳絕學,對胖和尚『信口開河』之際,瘦和尚極識時務,似乎已知不妙,悄無聲息地,來個腳底抹油!……」 韋銅鎚皺眉道:「師傅既然發現……」 孟七娘截口笑道:「我雖發現,也不能出聲喝止,或縱身追趕他啊。因為,萬一驚動了胖和尚,豈不令你苦心施展的『信口開河』,為之功敗垂成,千仞一簣。」 韋銅鎚苦笑道:「兩個喇嘛僧中,雖可看出以胖和尚權位較高,但瘦和尚這一逃走,必向雍正搬弄是非!平時我們不怕,但鹿鼎之事……」 孟七娘不等他往下再講,便正色接道:「鹿鼎取寶,以及破壞清室祖墳風水之願,若想在毫無阻力之下完成,幾乎決不可能!一場動地驚天的大熱鬧,既不可免,則四海漢室豪英,與滿清當朝鷹犬,索性來場決戰,大家都把頭顱、熱血、和修為、智慧,一齊投入其中,賭個大的,也是痛快的事!……」 韋銅鎚道:「師傅的看法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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